红疯子:你别着急嘛,怎知道咱谈不到甄宝玉呢?只是这[甄宝玉]只是个含混的概念,不是具体生活原型的简单照搬,曹家二十年中曾把两个人当[宝玉]捧,二十年头里是捧曹荣,二十年末尾是捧曹荣遗腹子,而且这两个人经历又各不相同,因此咱不太好讲罢了,再说咱这里说的是易经中的[乾卦六龙],当然要以皇家群龙为主要疯谈对象了。其实乾卦的经文也不是专门谈如何做皇帝,它也包含了如何做男人。你说的作者的自责也能看出他不赞成宝玉的[不知警惕]呀,为什么要在这人生的宝贵时光里沉湎情事、荒疏学业呢?为什么对将要降临的抄家大祸不事先警惕呢?如果当初[万万解释,改悟前情,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学个一技在身,败落后不是不至于穷困潦倒了吗?可见作者对[甄宝玉]的[不知警惕]是有相当反省的。从曹荣的经历来看,他虽然没有经历抄家大祸,也有值得反省的地方,如果当初不沉湎情事、不在婚事上与寡母闹别扭,就可以早些时候与马氏成亲,就会早一点把作者生下来,这样当他病死时就有嗣子了,李氏就用不着过继曹頫了,曹家就没有这场危机了,最起码不至于败落得这么惨,他的遗腹子也不至于穷困潦倒到如此地步;从曹荣遗腹子的经历来看,如果当初不荒疏学业,而是[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学个一技在身,而且学会[人情练达],抄家后就不至于[潦倒不通世务,行为偏僻性乖张,贫穷难耐凄凉。]就能够尽快地适应下层社会的生活,就不会[知投人不着,心中未免悔恨,再兼上年惊唬,急忿怨痛,已有积伤,暮年之人,贫病交攻,竟渐渐的露出那下世的光景来],但那样就不会撰此《石头记》一书了,这也是[祸兮福所倚]啊。总之,无论哪个宝玉都要知道警惕,这就是第三件大事的情理,更何况其中[有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个字紧相连属]了,象宝玉娶不了黛玉就是[美中不足],象[魇魔法姊弟逢五鬼]、[手足耽耽小动唇舌]就是[好事多魔]啊,贾母王夫人袭人宝钗黛玉都是非常警惕,只有宝玉不知警惕,当然要认真反省了。从现实中曹家的末世来看,曹荣遗腹子当初更应该早早警惕,因为他七八岁时康熙就死了,雍正上台后紧接着李煦又倒了,到他十三岁被抄家前曹家已经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了,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局面还不警惕吗?可见作者自已也是有相当教训要吸取的,他才写这《情僧录》来检讨这一段[锦衣纨绔、饫甘餍美]的生活的。
石呆子:你这话还差不多,作者不可能专为揭情皇家之短而写这《石头记》一书的,一则他要忌讳皇家的文字狱焚坑,二则书中的贾家指天下各大家族,包含皇家曹家,三则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皇家曹家哉!书中的故事情节既取材于曹家,又影射皇家,而且还包括[接二连三,牵五挂四]的[也不知烧了几家],其事体情理是具有普遍意义、放之历朝历代而皆可的,如果把它当专门传播康熙末年宫闱秘事的流言簿,或者当专门记录曹家家庭琐事的[大观琐录],那就贬低《红楼梦》的思想价值、贬低作者的补天之志了。
红疯子:这一点咱当然知道了,还用你说?咱只是要强调一个[惕]字而已。就是这一大段故事中宝玉与黛玉的儿女私情,也能反映出宝玉的不知[警惕]呀。一则反映了宝玉不知过不了多久就会[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还沉醉在温柔乡里、富贵场中],根本不考虑[通灵宝玉不能永远依恃,一旦失去怎么办?]二则反映了宝玉根本没考虑到自己作为贾族族储的特殊身份,自己不是张生,自己的婚姻是政治婚姻,由不得自己做主的,而且还有大房偏房盯住自己的声名品行,想抓住自己的把柄把自己拖入迷津后取而代之。这第二点不但十三四岁的宝玉没有想到,就连如今三四十岁的言情文人也没有想到。贾宝玉是一个普通的[才子]吗?不,他是贾朝的[龙种]啊!他的新娘就是凤凰,将来就是皇后,那是要经过贾母这贾朝康熙和王夫人这贾朝雍正选秀的,不具备[金玉之说]的条件能被选中吗?因为她要替贾朝再撑六十年的繁华呀!书中第四回曾说[近因今上崇诗尚礼,征采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选妃嫔外,凡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因此薛蟠此次进京是[一为送妹待选],如今的人都疑惑这[进京待选]怎么没有了下文,流言家更乘机[大胆发挥]成[薛宝钗选秀不中,由元妃指婚给宝玉]的宫闱秘事,真正叫人笑掉大牙了。所谓[进京选秀]就是住进贾府大观园供贾朝皇帝挑选,就是供贾母王夫人考察选择,一旦选中,就成了未来的宝皇后,这当然可以叫[入宫待选]了,大观园就是贾朝宫中、就是真真女儿国的宫中啊!
石呆子大为诧异,不知道这疯子怎么连这么隐晦的隐寓都能看出来的,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红疯子也不管他,只顾自己疯谈下去: 宝玉哪里想到这些?他毫不警惕地在元霄家宴上当众喝黛玉的剩酒,引得贾母大谈才子佳人戏剧的不是,又因紫鹃说[黛玉要回南]就大发痰迷,至于前面的摔玉砸玉大哭大闹就更不用说了。这些事贾母王夫人和邢夫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贾母[为此也耽心,每每的冷眼查看他。只和丫头们闹,必是人大心大,知道男女的事了,所以爱亲近他们。既细细查试,究竟不是为此。]王夫人则在宝玉周围布下眼线,[可知我的身不在这里,我的心耳神意刻刻都在这里],连四儿的私房话都有人汇报给她了,宝玉还有可能与黛玉[跳墙约会]吗?而邢夫人虽然对宝玉的婚姻大事不感兴趣,但是对宝玉的声名品行却格外在意,巴不得抓到宝玉类似贾珍的丑闻把他从族储位置上赶下来,好让大房的人上位,这就是她和贾赦利用[绣春囊]事件发起正邪之争的险恶用心。这一点在书中写得不太明显,但是用易经的[龙战]观念来看应该想得出来,因为[龙战]的目的就是要[争玉]嘛,不针对宝玉、只想整肃风化还有什么实际意义呢?所以王夫人才在查出宝玉晴雯芳官四儿与[绣春囊]事件无关的情况下搜检怡红院的,说到底还是不容许宝玉的声名品行有任何差错,好确保他族储的地位呀。
当然作者也不敢写得太露骨,因为这毕竟是贾族不是贾朝嘛,再写得露骨些就要引起畸笏叟的[用史笔也,因命芹溪删去]了,这也是如今的人嗅不出书中[皇]味的主要原因。好在咱正好谈到[乾卦六龙],用[龙]味来比拟[皇]味就更直观了。
咱把贾母比作[亢龙]、把王夫人比作[潜龙]、把邢夫人比作[跃龙]、把凤姐探春比作[现龙]、把宝钗比作[惕龙]、把赵姨娘比作[兕]、把宝玉比作[飞龙在天],不知道你石呆子以为如何?
石呆子:甚妥,宝玉虽然没有当上宝皇帝,但那种无忧无虑的[横行公子]心态就好象已经 [飞龙在天]一样,再说这里面只有他一个人是男性、是龙种,当然可以这么说了;王夫人虽然离[飞龙]只有一步之遥,但她那种深藏不露又心狠手辣的架势太象当年的雍亲王了,说她是[潜龙]最贴切,当初雍亲王就是潜得深才一飞冲天的;贾赦邢夫人就是自不量力的跃龙,与皇长子是同一类货色,[或跃在渊]是这些人的必然结局; 凤姐是最显眼的[现龙],只是现得太过份了,大有[飞龙在天、舍我其谁?] 的气势,这就现得太过了,犯了[出头椽子先烂]的毛病,最后跟皇十四子同样结局决不是偶然的巧合,而是作者的有意策划呀,至于探春只是偶尔现一现,她并不想当[龙],作者只是在她身上抒发对好女儿的赞美,用她这[裙钗一二]来贬斥[金紫万千],你们别把她当野心家看;倒是薛宝钗真有[乘龙]之志,她的[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就能看出胸有[直上青云之志],只是这种志向不能当个人野心看,要当胸怀壮志看才对,否则就不能解释她将来败落后为什么还能[穷且愈坚,不堕青云之志],拼全力用[停机德]帮后代补天了,因此咱认为这些人中只有她才具备[真龙]的素质,至于最后能不能成为飞龙,那就要看天命了,如果贾宝玉真正[飞龙在天],她就成了真正的凤凰,如果甄宝玉成为甄士隐那样的[情僧],她就成为真正的[封氏],就苦心帮孩子撰写《情僧录》,可见她此时还在磨练自己,将来必定成为儿子精心昭传的女娲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