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件大事是[裙钗一二理家],这部分内容虚构的成分比第二部分更多,因为探春这个艺术典型本身就有很大的虚构成分,曹家象这样的理家事虽然有,也不会要一个庶出的姑娘来当家的,这主要是作者想借这些好裙钗来寄托自己对金紫万千治国的看法,才把偶尔的姑娘代理事夸张成[探春理家]的,而且就是这探春理家最后也变成了平儿理事,成了作者为探春平儿昭传的题材,可见作者不是简单照搬曹家事,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艺术创作,其中的寓意非常深,不通灵的人是看不出来的。首先这[理家]是为下面的[抄家]做准备,没有理家的失利就不会发生抄家这件事,可见理家是抄家的前奏,既然如此,[理家]情节当然以虚构成分为主了;再一个,作者的总体构思很明显是先写国之太子失宠、后写皇上属意宝亲王这一房、再写在皇十四子的主持下老皇上和宝亲王的乐事、然后写皇十四子退居西北、其他人镇不住局面、最后写正邪双方大打出手、以雍亲王拥正后出面整肃、曹家等被抄而告结束;这一构思用[贾家] 的假面具掩盖起来,就成了[先是东府出丑,后是西府报喜,再是贾母把宝玉养在御花园内,于是凤姐告假、探春平儿镇不住,贾母动怒,政赦两房互相攻讦,以赦方失败而告结束,最后是王夫人出面整肃,晴雯等奴才被抄被逐,这么完整的构思,曹家会有现成题材供作者照搬吗?显然是不可能的,书中的贾事显然是作者根据皇家事和曹家事精心编纂出来的,皇家事为纲、曹家事为目,或者说以皇家事为框架、以曹家事为素材,才砌成《红楼梦》这高楼大厦的。所以我在前面说[曹翁之意不在曹,在乎皇曹之间],而且是[以皇为主、以曹为辅]啊。
现在再来看[裙钗一二理家]这件事,就可以[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又何必拘拘于皇家曹家哉]了,作者本来就是写的假事、意在隐寓皇事、大家又何必计较曹家有没有这样的真事呢? 大家看[敏探春兴利除宿弊 时宝钗小惠全大体]的架势,一个大家庭的临时代理人根本没必要这么大显身手嘛,这件事对这个大家庭来说也没有必要如此上纲上线。大家看现实中的曹家就知道了,曹家的兴衰根本不在自身理家的好坏,完全取决于皇家的宠辱,皇上一宠,理家再差也没事,皇上一辱,理家再好也没用,作者写这件事怎么可能是为了描写曹家的排解内忧呢?这分明是在隐寓皇家的内忧难排啊。大家会说康熙末年没有象探春这样的生活原型,作者这是胡扳乱扯,或者说我是牵强附会,其实作者根本没有拘拘于清康雍一朝、曹家一家,天下各个朝代、各个大家族都有从理家到抄家的事,作者只是用这些素材构思出一个[真真女儿国]、一个假家从理家到抄家的故事而已,大家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清朝一朝、曹家一家哉!
当然这一部分也不止写了[裙钗一二理家]一件事,中间还穿插了[慧紫鹃情辞试忙玉]即宝玉因听说黛玉回南而发痰迷的事,还有[寿怡红群芳开夜宴]即宝玉过生日的事,更有尤二姐尤三姐的事,最后用[填柳絮词]作乐事的余音,基本还是写的贾宝玉的[美中不足],没有脱离[红尘中有却有些乐事]的主基调,因为还有[依恃]嘛。至于宝玉因黛玉而发痰迷的事,一般人会把这当作宝黛爱情悲剧的高潮,实际上应该当作宝黛情事的转折点,自此以后,黛玉再也不敢跟宝玉沉湎情事了,否则宝玉有个好歹就成了她的责任了,就这样王夫人已经对她恨之入骨了,在王夫人看来宝玉的生病完全是她招惹的,她[明知他有这呆根子,平白地招惹他干什么?]王夫人在黛玉刚进贾府时就交待她不要理宝玉,这句话不是说了玩的,而是从[宝玉是贾族唯一接班人]这个特殊背景出发来交待黛玉的,宝玉如果是一般的男孩子,王夫人绝不会阻止黛玉接近他,如今宝玉肩负着贾族传承的重任、肩负着政房[拥正]的重任、肩负着替荣公传宗接代的重任,王夫人能不憎恨招惹他的女孩子吗? 黛玉能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吗?从曹家看,曹荣遗腹子是曹家的独根孤种,有个好歹曹家就断子绝孙了,从皇家看,小弘历是康熙最器重的孙子、是雍亲王夫妇争夺皇位的王牌,从书中贾家看,宝玉是贾母钦定的唯一接班人、是王夫人战胜邢夫人赵姨娘的唯一资本,是她联络四大家族的唯一纽带,宝玉的命[至坚至贵],而黛玉只是棵小草,一百个黛玉的命也换不了一个宝玉的命啊,这一点[心比比干多一窍]的黛玉会看不出来?她既然深爱着宝玉,当然把宝玉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更重要了,当然宁肯牺牲自己也要成全宝玉了,这就是宝玉发痰迷之事对黛玉的启发。自此以后,黛玉真的断绝了与宝玉的交往,具体表现就是在第七十九回开头的一段情节[宝玉道:“莫若说‘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黛玉听了,忡然变色,心中虽有无限的狐疑乱拟,外面却不肯露出,反连忙含笑点头称妙,说:“果然改的好。再不必乱改了,快去干正经事罢。”]这就是有断绝木石前盟的意思啊。而转折点就是宝玉发痰迷之事,大家该记得第三十四回 [情中情因情感妹妹错里错以错劝哥哥]中的情节,黛玉就是偷偷去看望被打的宝玉的,这一次黛玉却是不肯去探望宝玉,[听了这话,口内虽如此说,心内未尝不伤感,待他睡了,便直泣了一夜,]这就是[牙打掉了往肚里吞]啊,当然成为宝黛情事的转折点了。
至于[寿怡红群芳开夜宴]即宝玉过生日的事,这也是宝玉的[乐极],[乐极]就要[生悲]嘛,作者写这个[乐极],就是为下面写[乐极生悲]作铺垫啊。如今的人都把这些事当作者记载的真事,生活中的曹家是不乏这样的真事,曹荣和曹荣遗腹子当初过生日时也会有这样的场景,但是作者写在这里就有[乐极]的意味了,[夜宴]上的内容更含有总结[花事]的意味,这在现实中的曹家是不可能有与此一模一样的细节的,只能是作者写书时故意设计的、为结束乐事设计的台词。还有尤二姐尤三姐的事,虽然是为凤姐[一从二令三人木]的[二令]昭传、为尤氏姐妹昭传,但也是揭贾珍贾琏兄弟之短啊。如今的人都当声讨凤姐的罪行来看,这就误解作者的意思了,作者不是以控诉凤姐的罪行为主,而是以揭露贾珍贾琏兄弟的丑恶嘴脸为主,这一点在[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一大段文字被删去之后,就显得尤为重要,因为《石头记》作为《风月宝鉴》的主要作用就是揭这些皮肤淫滥蠢物之短,既然前面没有揭得透,这里的揭短当然就更为重要了。尤氏姐妹其实是珍琏兄弟淫乱的牺牲品,凤姐只起个催化剂的作用。大家如果看到凤姐被贾琏休弃、巧姐被贾蓉迫害的情节,就知道凤姐巧姐跟尤二姐尤三姐一样,都是珍琏蓉这些轻薄浪子的牺牲品啊,你们看了这些情节后不同情女人、贬斥男人,还贬斥女人、同情男人,真正是死咬公理、不认母理的须眉,这样当然看不懂专为裙钗昭传的《金陵十二钗》一书了。还有诸裙钗[偶填柳絮词]一节也不可轻看,这些女孩子的抱负都不凡、境界都不简单,比起赦珍琏环蓉蟠这些皮肤淫滥之蠢物来不知清爽多少倍,你们不能光当作为诸裙钗昭传来看,还要看到作者用她们的清秀反衬须眉污浊的良苦用心啊。
第五件大事是[抄检大观园],这是《红楼梦》里最不容易理解其中味的一件事,关键就在于你们拘拘于贾家这小圈子,没有把这件事当作假事深论到朝纲啊。
首先是现实中的曹家到底有没有[抄检大观园]这件真事,曹家虽然有花园,但是决不可能跟大观园的规模差不多大,关键是南京曹家没有东府西府,也没有大房二房,当然就没有[政赦之争]了,而正邪之争恰恰是抄检的根源,没有大房二房的正邪之争,是不会发生抄检大观园这样的闹剧的。曹家不是没有内部矛盾,但是不可能发展到[正不容邪,邪复妒正,两不相下,亦如风水雷电,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让,必至搏击掀发]的地步,只有皇家才有正邪之争,才会发展到[正不容邪,邪复妒正,两不相下,亦如风水雷电,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让,必至搏击掀发]的地步。再说曹家如果真有类似[抄检大观园]这样的事,作者也不好照搬入书中,一则他要为曹家避讳,二则这样的事发生在曹家也不具备什么深刻的事体情理,不值得写入书中。从全书总构思来看,作者借贾家寓皇家的意图越来越明显了,既然前面几件事都是[曹翁之意不在曹,在乎皇曹之间],而且是[以皇为主、以曹为辅],那这八十回内的最后一件大事当然也应该是[以皇为主、以曹为辅]了,否则没有必要把曹家无关痛痒的内部矛盾写入书中,最起码作者不肯为曹家鸡毛蒜皮的小事花费笔墨,他既然精心构思出这样的假事来,而且把它放在八十回的最后十回,而且就这样嘎然而止、不打算继续写下去了,当然不应该用看上去毫无意义的内部争执来草草了结全书,肯定会用一件非常有深意的事了结全书了,这件事就是围绕[抄检大观园]展开的[政赦互搏],就是导致晴雯等奴才被抄被撵的[葫芦大火],就是形成贾母[老朽]、王夫人[拥正]、邢夫人[形邪]、凤姐[靠边]、宝钗只等坐上宝二奶奶[宝座]格局的《红楼梦》收尾。到了这个地步,《红楼梦》原稿还用得着继续写下去吗?难道非要写成贾母[死了]、王夫人[当家]、邢夫人[被黜]、凤姐[哭陵]、宝钗只等当上宝女皇才看得懂吗?难道非要作者明写成康熙死了、雍亲王[雍正]了、皇八子党完了、皇十四子去守皇陵了、宝亲王只等当上宝皇帝了才能解出[其中味]吗?请问当时的历史条件能允许作者这样做吗?万万不能!!!作者只能借解剖贾族这麻雀来剖析皇族,而且还不能剖析得太像,只能似像似不像,只能真真假假有有无无,只能看读者[通灵]不[通灵]、[智通]不[智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