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疯子:第一百三回的回目是[施毒计金桂自焚身 昧真禅雨村空遇旧],说的是夏金桂害人不成反害己的事,还有贾雨村空遇甄士隐的事,前者还是宣扬[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后者则是为最后一回的[甄士隐详说太虚情 贾雨村归结红楼梦]作铺垫。
本回一开头就是王夫人向贾琏抱怨那些跟老爷去的人[只怕把老爷的性命都坑了呢],这看上去是为贾政的[降三级]辩解,实际上是为朝纲辩解,贾政是好的,都是身边的奴才把贾政弄坏的,照这样推理,朝纲也是正的,都是下面的官员把朝纲弄歪的,这样一来还用深论到朝纲吗?看看贾政就知道了,[假政就等于真政],把贾政身边的贾家仆换成甄家仆,贾政不是不至于[把性命都坑了]吗?把朝纲下面的坏官都清算了,朝纲不是不至于倾颓了吗?这就是续作者给贾政和贾府出的主意,也是他给朝纲出的主意。在咱看来,这根本不是在出主意,而是在推责任。贾政做不好官是身边的奴才把贾政弄坏的吗?一个大官连身边奴才都管不了,谁信啊?贾府是下面的奴才弄垮的吗?贾母王夫人凤姐连下面的奴才也管不了,谁信啊?晴雯是王善保家的害死的,王夫人只是听信馋言,谁信啊?[自从你二叔放了外任,并没有一个钱拿回来,把家里的倒掏摸了好些去了。]谁信啊?同样道理,朝廷纲纪是好的,都是下面这些官员把纲纪弄歪了,谁信啊?分明是替他们护短遮羞。
接下来是[施毒计金桂自焚身]。具体情节咱也不多讲,只请大家想想看,有这样的巧事吗?夏金桂做汤想毒死香菱,偏偏给宝蟾掉了包,反而把自己毒死了,如果宝蟾没有掉包,这场戏还怎么演下去?难道阴司地狱报应就体现在鬼使神差[宝蟾掉包]这些不经意的巧事上吗?照这样推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都是偶然的巧事、[善有恶报,恶有善报]反而是必然的正常事、人们不必指望有好报、只能指望遇巧事了?说这些大家会说咱罗嗦,实际上咱是在戳穿续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违反常识啊,如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必然的常事,就不应该把它形容成巧事,如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是偶然的巧事,人们就不应该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象这里的[夏金桂想毒死香菱反而把自己毒死了],就是巧事,不能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只能算香菱运气好,或者干脆说是续作者按排得好,否则香菱肯定是必死无疑了。因此咱从来就不认为续作者是在写香菱悲剧,他是在利用香菱写金桂丑剧啊。这样一来,薛家的[庆父死了,鲁难该结束了],于是薛蟠的责任也减轻了,香菱也可以出来为薛家立功了,薛家从此当然可以[延宗祧]了,这就是续作者的如意算盘。在咱看来把薛家的家道寄托在宝蟾的[掉包]上是很荒唐的,这样一来宝蟾反而成了薛家的大救星了,当然很荒唐了,难道宝蟾不掉包、薛家就不过了?
石呆子:这是你自己荒唐,我不是叫你要[只取其事体情理、不拘拘于具体情节]吗?你怎么又拘拘于具体情节了?续作者既然要把夏金桂写坏了、把薛蟠写好了,不这样写又能怎样写?让你来试试!关键是他要贯彻[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续作宗旨,当然只好鬼使神差地让[金桂自焚身]了,这里除了妆神弄鬼、弄巧玩拙,你叫他还有什么其它办法?
红疯子:还亏你提醒,既然如此,咱就将香菱金桂的事暂且搁下,先说贾雨村遇到甄士隐的事。这段情节是续作者为最后一回作铺垫而设的,但是设计得粗糙得很,不但寓意浅薄,而且破绽较多,说明续作者确实没有原作者的高境界高智慧高水平啊。
从一开始说[贾雨村开了京兆府尹,兼管税务。]就不符合前八十回交代的[补授了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京兆府尹]不过是管京城的官,怎么能跟[协理军机、参赞朝政的大司马] 相比呢?难道贾雨村也被[降三级]了?没见他犯什么过错呀。再说[路过知机县,到了急流津,]这地名一看就知道是仿照第五回太虚幻境中的迷津,这个[甄士隐]式的道士则显然是续作者自诩的[木居士、灰侍者],创作这个角色就是为了让甄士隐在最后一回充当[指点迷津者]。其实你们看到最后就知道了,续作者笔下的甄士隐根本不及第一回中高吟《好了歌解注》甄士隐那样有宿慧,他只是起一个交代香菱和贾府最后结局,亦即[详说太虚情]的作用罢了,其实并没有悟出多高深的事体情理。这就可以看出续作者与原作者水平的高下了,第一百二十回里的甄士隐等于是续作者的代言人,第一回里的甄士隐等于是原作者的代言人,续作者只有[详说太虚情 、归结红楼梦]的水平,因此他创作的甄士隐贾雨村只能[详说太虚情归结红楼梦],原作者必须有[梦幻识通灵、风尘怀闺秀]的水平,他创作的甄士隐贾雨村才能[梦幻识通灵、风尘怀闺秀]啊,什么水平创作什么红楼梦嘛。看看这里的[庐中道士],就不象有宿慧的样子,甚至连第二回里“智通寺”的龙钟老僧都不如,[那老僧既聋且昏,齿落舌钝,所答非所问。]这才是[真人不露相]啊,而这一回的道士则[不聋不昏,所答皆所问。]怎么可能是真人呢?只能算[故作真人相],其实在咱看来,续作者也是[故作真人相],不信大家请看,[雨村道:“老道静修自得,想来道行深通,意欲冒昧请教。”那道人说:“来自有地,去自有方。”]这回答看上去有些故弄玄虚的意思,[雨村长揖请问:“老道从何处焚修,在此结庐?此庙何名?庙中共有几人?或欲真修,岂无名山?或欲结缘,何不通衢?”那道人道:“‘葫芦’尚可安身,何必名山结舍?庙名久隐,断碣犹存,形影相通,何须修募?岂似那‘玉在中求善价,钗于匣内待时飞’之辈耶!”]这就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揭露贾雨村的底细了,如此直言不讳,是出家人的大忌,还不如装着[既聋且昏,齿落舌钝,所答非所问]呢,这分明是续作者让他讥讽贾雨村[不救甄英莲]之过,其实第一回里的甄士隐已经看空一切事物,怎么可能计较贾雨村这点过错呢?再说点破这一点就该承认自己的身份了,可[贾雨村问道:“君家莫非甄老先生么?”那道人却微微笑道:“什么‘真’?什么‘假’?要知道‘真’即是‘假’,‘假’即是‘真’。”]然后又[站起来回礼,道:“我于蒲团之外,不知天地间尚有何物。适才尊官所言,贫道一概不解。”说毕依旧坐下。]这种不打自招、招又翻供的矛盾做法实在让人莫名其妙,既然连[甄][ 贾]都点破了,还要否认自己不是甄士隐,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石呆子:你也是莫名其妙啊,人家说的是[‘真’即是‘假’,‘假’即是‘真’],是在为[假去真来真胜假,无原有是有非无。]的续作宗旨作注脚,不是点破[真]即是[甄]、[假]]即是[贾],你怎么真假不分呢?这里道士说的话等于是续作者想说的话,这些话根本不是说给书里的贾雨村听的,是直接说给你们读者听的,至于续作者考虑不周、说得不象角色说的话、露出一点马脚,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具体情节哉!]再说这里的贾雨村还沉醉于功名利禄之中,续作者笔下的甄士隐还不屑于理他,才不肯认他、只对他稍示警告的,将来等他功名利禄破灭后,续作者自然会再用甄士隐这角色来开导他,到那时再暴露甄士隐的身份也不迟啊。关键是你们总是把续书的情节当真事来追究,其实续作者在最后一回就解释道:[说你‘空空’,原来你肚里果然空空。既是‘假语村言’,但无鲁鱼亥豕以及背谬矛盾之处,乐得与二三同志,酒馀饭饱,雨夕灯窗,同消寂寞,又不必大人先生品题传世。似你这样寻根究底,便是刻舟求剑、胶柱鼓瑟了。]可见他早就料定会有人追究续书的[鲁鱼亥豕以及背谬矛盾之处]的,已经在书中预先驳斥过了。如今你果然被他料中了,不是比他还莫名其妙吗?真正正确的态度应该是不管续书中有没有[鲁鱼亥豕以及背谬矛盾之处],都要当作研究《石头记》一书其中味的参考,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鲁鱼亥豕以及背谬矛盾之处]哉!
红疯子:虽如此说,续作者一边声明但无鲁鱼亥豕以及背谬矛盾之处,一边又充斥 [鲁鱼亥豕以及背谬矛盾之处],总是该追索的,如果不追索,就影响到读者取其事体情理了,这样的追索与流言家的[刻舟求剑、胶柱鼓瑟]不同,咱坚信只有通过这样的追索才能弄清续作与原作的本质区别,只有如此才能把红魔从百二十回本的魔瓶里彻底解放出来。
本回最后留下了道士道[果蒙不弃,贫道他日尚在渡头候教]的伏笔,为最后一回的二人重逢、归结续书作了铺垫,可见这次会面其实是下次会面的预演,至于现实生活中有没有这样的实事,这还用交代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