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看,抄检大观园与雍初的抄家没产杀头充军大火是如此地小巫见大巫,政王夫人与雍正亲王也是如此地小巫见大巫,这决不仅仅是巧合,它完全是作者的精心构思形成的事体情理的一致。作者是雍初抄家没产杀头充军大火的幸存者,他对这场大火印象太深刻了,因为正是这场大火弄得他落到比甄士隐还要凄惨的境地,他当然要把这场大火写进书中了。但是残酷的现实又不容许他把原事原样直接搬进书中,不得已只好借写贾家抄检大观园来写雍初的抄家没产杀头充军大火,只好借写政王夫人来写雍正亲王,这就是二者能如此小巫见大巫的原因。当然,作者既不敢在具体情节上基本一样,更不想借石头记一书只影射当朝,他本来就是[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朝代年纪哉!]历朝历代大体如此,[今竟假借贾府等名称添缀其上,又有何难?]只是你们如果能联想到康末雍初的数度抄家没产大火,就更容易[心有灵犀一点就通]了。
红疯子:解得太好了!咱们以前怎么没有看出这些妙味来?早看出这些妙味早就悟出事体情理来了。看样子作者就是把范围局限在[真真女儿国]内来影射当朝的,曹家即使不能算雍正的晴雯,起码也可以算是雍正的[耶律雄奴]了,年根尧隆科多李煦自然是雍正的晴雯了,皇八子九子等则是司棋一类的罪人了,看来脂批也悟出了其中妙味,才批【“四”字误人甚矣】的。
石呆子:这【“四”字误人甚矣】的批语还是拘拘于雍正[改诏篡位]的自传啊,我劝你们一定要[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具体人物具体朝代哉!]作者在书中也确实是[仅就贾家说起],你们还是先把心思放在一家一族上再说。
书中的具体情节也确实是一家一族的实事,王夫人先把四儿揪出来,再把芳官又揪出来,你们如今只注意怡红院中有人向王夫人打小报告,却不注意我前面说的宝玉有心招惹这两个丫环,如果宝玉安心读书、不招惹她们,她们至于受此次整肃连累吗?可见王夫人的惑奸谗不应该,宝玉的沉溺情事也不应该,这在二百几十年前是人人都承认的事体情理,如今二百几十年过去了,你们只责怪母亲不讲理、不检讨儿子的[不肖],这就不符合作者的本意了,更不符合当时的现实状况了。
凭良心讲,当时做父母的中老年人看了书中贾政王夫人的言谈行止都是很佩服的,认为这二人确实称得上是一对严父慈母,他们对宝玉的教育也是严格的、应当的,只能说觉得父亲有些过于生硬、母亲有些当作不作、不当作反作,也就是说方式方法当然有欠缺,但大方向并不错。比如这王夫人平常过于溺爱、此时又过于简单粗暴了,既然绣春囊事件与宝玉晴雯无关,而且也找出司棋这责任人了,又何必对晴雯芳官四儿等穷追苦克呢?但是这毕竟还是为了教育宝玉,再让宝玉这样荒疏学业、沉湎情事下去显然是不行的,因此也不能完全怪王夫人,宝玉自己也有无可推诿的责任,所以作者检讨宝玉[背父母教训之恩]是非常实事求是的。可如今的年轻人和文人都以反封建为时尚,把贾政王夫人当封建父母待,把宝玉当反封建的勇士待,把晴雯芳官四儿等当受封建迫害待,于是把这件事上纲到封建和反封建的斗争来评判,认为这是封建势力镇压新兴力量,于是一味地否定贾政王夫人、肯定宝玉和晴雯芳官四儿等,甚至连司棋都加以肯定,这就不符合二百几十年前的实际情况,更不符合作者的原意了。二百几十年前是决不容许反封建的,也是不容许违抗父母的,作者如果照这样写,石头记就不可能流传至今了,这是理解石头记必须考虑到的提前量,不把这二百几十年的提前量考虑进去,直接用二百几十年后的眼光看石头记,就永远解不出石头记的真味了,更何谈理解其中的事体情理呢?二百几十年前的作者不可能认为贾政王夫人是维护封建制度、宝玉是反对封建制度、晴雯芳官是反抗封建压迫的,这是二百几十年后的评论者把自己的观点强加于作者,作者当时如果真这样想能为当政者所容吗?能为天下所有做父母的相容吗?对得起痴心为他的母亲和曾祖母祖父祖母吗?显然作者宁可不当反封建的勇士,也决不肯背叛父母教育之恩,宁可为二百几十年后的文人所不解,也决不能为当时的社会舆论所不容,因为封建制度的灭亡根本与他不相干,他首要的任务就是确保石头记的生存和发展,如果因为诅咒封建制度而扼杀了石头记的生存,他宁可不诅咒封建制度也要保住石头记,石头记就是他的孩子啊,他当然要保住这刚出生的孩子了,为此他决不会公开与封建制度对着干,请你们千万不要把反封建的高帽子给作者戴了,他戴不起这种高帽子,这在二百几十年后很光荣,但在二百几十年前是要被焚坑的,石头记没有被封建制度焚坑,就证明它没有故意反抗封建制度。
红疯子:是啊,咱们如今为什么要强求二百几十年前的作者反封建、反父母呢?这不是逼作者背上不忠不孝的骂名吗?不是诋毁石头记一书吗?怎么如今反成了表彰石头记一书呢?难道二百几十年前的黑白是非与洳今的黑白是非是颠倒的?即便是颠倒的,当时的作者也应该跟着颠倒嘛,否则他不就成了逆历史潮流而动了?石头记不就被历史潮流吞噬了吗?真不知道如今的人们是怎么想的,只顾拉着《红楼梦》反封建,也太强古人之所难了。但是你也太罗嗦了,还是回到书中解具体情节吧,谁都不愿意老跟你打这些笔墨官司的。
石呆子:书中接下来无非是写宝玉疑惑袭人向王夫人告密,[袭人细揣此话,好似宝玉有疑他之意,]这就是将来宝玉会逐袭人的苗头啊,以这样一个[横行公子]的性格,能容忍身边人把心上人排挤走吗?即使不是她排挤的,也疑惑是她排挤的了。如今的人也跟宝玉想到一起,也把袭人当[其间拨乱的小人],这就该重温作者的自白,作者在全书一开头就说过,[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推了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何堂堂之须眉,诚不若彼一干裙钗?][背父母教育之恩、负师友规劝之德,已至今日一事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编述一记,以告普天下人。虽我之罪固不能免,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不肖,则一并使其泯灭也。]这些都是以宝钗袭人为主要对象设计的台词,他如果憎厌宝钗袭人、把宝钗袭人当反面人物、赞成宝玉的行止见识,用得着作这些表白吗?如今的人看此处的情节也是这样,都戴着有色眼镜看宝玉与袭人的对话,只顾欣赏宝玉说的“你们那里知道,不但草木,凡天下之物,皆是有情有理的,也和人一样,得了知己,便极有灵验的。若用大题目比,就有孔子庙前之桧,坟前之蓍,诸葛祠前之柏,岳武穆坟前之松。这都是堂堂正大随人之正气,千古不磨之物。世乱则萎,世治则荣,几千百年了,枯而复生者几次。这岂不是兆应?小题目比,就有杨太真沉香亭之木芍药,端正楼之相思树,王昭君冢上之草,岂不也有灵验。所以这海棠亦应其人欲亡,故先就死了半边。”却不去思索[袭人听了这篇痴话,又可笑,又可叹,说道:“我待不说,又撑不住,你太也婆婆妈妈的了。这样的话,岂是你读书的男人说的。草木怎又关系起人来?若不婆婆妈妈的,真也成了个呆子了。”]你们看不出作者借袭人之口批评宝玉之意,岂不是跟十四岁的宝玉一样呆?
红疯子:这话咱赞成,咱们的周汝昌就是一个红痴子,他的行止见识就跟十四岁的宝玉差不多,处处都只站在宝玉的角度看《红楼梦》,处处都把宝钗袭人当小人仇视,最后没办法了,就把爽朗的湘云与宝玉撮合在一起,这都是吃的从未出过书房、到社会上历练过的亏呀,咱把这里的情节念给女人听,她们都觉得袭人说得对,而宝玉不过是书呆子说的呆话罢了,周汝昌没有必要的生活历练,当然是解不出《红楼梦》其中真味的。
石呆子:且别管这些刻舟求剑的痴子,还是看下面的情节。接下来宝玉去看望晴雯,晴雯住的这[姑舅哥哥多浑虫灯姑娘儿家]也有蹊跷在里面,大家记得第二十一回的[俏平儿软语救贾琏]有个“多浑虫”的媳妇“多姑娘儿”, 第四十四回[变生不测凤姐泼醋]中又有个鲍二家的,跟着这鲍二家的就上吊死了,第六十五回[贾二舍偷娶尤二姨]中又出现一个鲍二家的,如今这里又出现一个[多浑虫灯姑娘儿],如果叫索隐派考证起来,又会求出不少[剑]来了,其实这都是作者的[信着伶口俐舌,胡扳乱扯,敷演出一连串人名来],你们[不过只取其一路货色罢了,又何必拘拘于“多姑娘儿”还是“灯姑娘儿”还是“鲍二家的”哉!]照常理看,第二十一回的[俏平儿软语救贾琏]的 “多姑娘儿”跟第四十四回[变生不测凤姐泼醋]中的“鲍二家的”应该是同一个女人才对,但是作者为了创作的方便,就是要故意把同一个女人改换成不同的名字,照常理看,第四十四回中的“鲍二家的”上吊死了,第六十五回中的鲍二家的就不可能再出来,再照常理看,第二十一回中的“多姑娘儿”出来过一回,这里既然明说是[上回贾琏所接见的多浑虫灯姑娘儿]了,也应该还叫“多姑娘儿”才对,可是作者就是要这样颠三倒四、胡扳乱扯的扰乱读者的头绪,故意叫读者一时摸不着头脑。实际上你们细想[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朝代年纪哉!]和[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这两句话就知道了,作者就是怕后来人[拘拘于具体人名具体情节、不取其事体情理],就是怕读者[假去真来真胜假,无为有处有非无],才故意留下这么多破绽的,你们想想看,《石头记》既然经过[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为什么还有这么多明显的破绽呢?不就是告诉你们这都是假的、叫你们别拘拘于[朝代年纪,地舆邦国]等真人真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