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呆子:这里贾珍闻报北静王亲来路祭,赶紧命前面驻扎,同贾赦贾政三人连忙迎来,以国礼相见。[水溶在轿内欠身含笑答礼,仍以世交称呼接待,并不妄自尊大。]这不是一般的套话,而是明显流露出作者的钦敬之意,你们不可小视。作者在书中对王公贵人的描写很多,但一般都是轻蔑嘲讽的口吻,从未见如此肃然起敬的态度,由此要看出作者写此王非同一般的举止,必有他自己非同小可的动机!刘心武一再强调文本细读,却看不出来这水溶代表被水溶解而不代表永溶这个人,也太没水准了。水溶与贾珍客套以后,回头向贾政问道:"那一位是衔玉而诞者?几次要见一见,都为杂冗所阻,想今日是来的,何不请来一会?"这才暴露出他亲来路祭为会一会贾宝玉的真正意图。那么他为什么要特特会见贾宝玉呢?
石呆子:刚才说过,这北静王简直就是个皇家的真宝玉啊!可惜就差[一落胎胞,嘴里便衔下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否则完全可以[取名叫作皇宝玉]的。书中这样形容就是为了暗示这北静王为什么对贾宝玉颈项上挂着的通灵宝玉感兴趣,作为父皇的宠儿,北静王就只缺这通灵宝玉了,他若得到这通灵宝玉,那不就成了宝亲王了吗?将来父皇升了天,他不就成了宝天王宝皇帝了吗?你们会说这通灵宝玉只是补天之石的幻形、并不是和氏壁做成的传国玉玺、不具备皇权的象征、我这把通灵宝玉比作和氏壁的说法过于强加于人了,但是请你们想想,作为一个皇子会对一个不象征传国玉玺的奇怪玉石这么感兴趣吗?且抛开我在前面一再强调的通灵玉正面字迹[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与传国玉玺上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是一对不提,这石头记成书的最大背景就是康熙诸皇子争储争位,他们梦寐以求的不就是传国玉玺这块[宝玉]吗?此处的北静王若不是欲见贾宝玉这个人,用得着放低身份亲来路祭吗?若不是为了见识通灵玉,用得着叫贾政唤贾宝玉来见吗?
当然这一回还没有说到北静王对通灵玉感兴趣,还只说到北静王对宝玉这个人感兴趣,我们先顺着这个线索慢慢解。这北静王开口就是[那一位是衔玉而诞者?]这话首先就问得奇,不问[哪个是贾政的儿子]或[谁叫贾宝玉],而是直问[那一位是衔玉而诞者?]你们若不觉得奇怪就毫无科学常识了。须知稍有科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胎儿是从一个极小的受精卵慢慢在妈妈子宫里长大,并在十月怀胎后分娩出来的,不可能口里衔一块有字迹的玉而诞生,作者的衔玉而诞之说分明是假话,生活中的真政不可能有一个衔玉而诞的儿子,那么这北静王又怎么可能有此一问呢?假的就是假的,从假事中也不可能产生出真话来,你们必须先确定生活中无此实事、这句话就是作者杜撰的假话,才能象看魔术那样看出其中的真情理来。若连看魔术的科学态度都没有具备,而是把这通灵之说当神话当魔咒来崇信,反而把其中寓含的真情理忽略不提,那就完全失去作者杜撰此一篇假话的意义了。下面一句才是作者借贾宝玉之口说出的真话:[那宝玉素日就曾听得父兄亲友人等说闲话时,赞水溶是个贤王,且生得才貌双全,风流潇洒,每不以官俗国体所缚。]这[赞水溶是个贤王]倒不足奇,唯有后一句[且生得才貌双全,风流潇洒,每不以官俗国体所缚]值得玩味啊!这[生得才貌双全,风流潇洒]还不一定完全象贾宝玉,但这[每不以官俗国体所缚]一句,活画出宝玉这样的[正邪两赋之人]若登上皇位或王位,必然会象[陈后主、唐明皇、宋徽宗]那样超凡脱俗啊!这里的北静王身为郡王就[风流潇洒,每不以官俗国体所缚]了,若受命于父皇登上大位,那不就是当朝的陈后主、唐明皇、宋徽宗]吗?由此可见,在宝玉和他的父亲看来,这北静王就是皇族里面的[正邪两赋之人],是贾宝玉在诸皇子中的艺术再现啊!宝玉既得知北静王也是与自己[正邪两赋一路而来之人] ,不是象珍琏环蓉潘蟠那样的须眉浊物,当然引为知音、急欲相见了,于是赶快过来拜见北静王,这就叫[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啦!对于作者这一杜撰,你们且细玩其中之深味。
红疯子:听你这口气,这[贾宝玉路谒北静王]整个情节都是假的、是作者杜撰出来的了?这种解释好,省得人家说这里写的是北京曹家,我一直认为红楼梦写的金陵的曹家,办丧事不可能有这些王公贵戚来凑热闹的,这曹家的宝玉更不可能[路谒]什么[北静王],这些都是作者瞎编的假话,不过为了引导读者深论到朝纲罢了。如今人们受周汝昌刘心武的误导太多,总是把书中的贾府看成北京的曹家,误了理解红楼梦隐寓争储争位真情理的大事呀。咱俩一定要把红学这死胡同堵死、要把红学爱好者从这弘皙逆案的歧途上拉回到争储争位的正道上来。
石呆子:此话差矣,首先书中的贾府虽然以南京曹家为原型,但当年的曹寅也曾带着曹荣进京陛见过数次,这期间当然也会带着曹荣去见诸皇子及王公贵戚的,因此这[贾宝玉路谒北静王]不一定全是假话;第二作书时的作者长期生活在北京,书中的这些事即使不是曹家亲为、也是作者亲见,不能说作者杜撰;第三周刘的曹学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他二人把石头记从程高续书的俗套里释放出来,有功劳啊;第四这书中所深论的朝纲虽不是弘皙逆案时的朝纲,但也不全是争储争位时的朝纲,甚至不光指大清朝的朝纲,作者是在深论历胡朝历代朝纲啊!对于求索这样一个普遍真理的真人,还需要斤斤计较其具体情节的真实性特殊性?只是作者在这里流露出来的对皇十四子的崇敬和景仰,也表明了他对争储争位风云的基本立场:作者明显同情在争位斗争中失败的皇十四子,而且不认为他是[正不容邪,邪复妒正,两不相下,亦如风水雷电,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让,必至搏击掀发]中的正方或邪方,而是[正邪两赋]的第三者,他既不属于皇四子这正方,也有别于皇八子九子十子这邪方,他是亦正亦邪之人、是[聪俊灵秀在万万人之上,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万万人之下]之人,是象[陈后主、唐明皇、宋徽宗]这样的本该游离于正邪之争之外、但却身不由己地被卷入正邪之争之人,是一块被共颛之争造成的塌天大祸打入地狱的顽石呀!这样的遭遇还不与书中贾宝玉类似吗?
红疯子:有趣,南边有个甄宝玉,北边有个皇宝玉,中间夹了个贾宝玉,或者说南京有个没衔玉而诞的真宝玉,北京也有个没衔玉而诞的真宝玉,中京却冒出个衔玉而诞的假宝玉,甚至还可以说下面出了个没衔玉而诞的曹宝玉,上面也出了个没衔玉而诞的爱宝玉,这两个宝玉本来互不相干,如今作者却杜撰出个衔玉而诞的贾宝玉,把这两个宝玉混为一谈,实在太有味了。到底是通灵玉把这两块顽石连接到一块儿的、还是作者的构思创作把这两家宝玉联系到一块儿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