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看这《好了歌》,与宝玉妙玉的庄子隐世思想如出一辙,似乎在说人反正都是要死的,留恋这四[子]没有用,还不如学神仙求长生呢,但是与争储争位这样的塌天大祸联系起来一想就觉得妙味无穷了。[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仅就字面解释,是说古今帝王将相都是要生老病死的,因此追求功名利禄最后都是一场空,但是这种正常的自然的天灾根本用不着作者费心思论述,只要把象争储争位这样的塌天大祸考虑进去就豁然开窍了,[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都是源于这种人祸啊,如果没有共颛之争,好不容易得来的功名利禄会瞬息间就失去吗?如果没有正邪之争,正常的死亡值得人们畏惧吗?只有把争储大祸共颛大祸这关键因素考虑进去,人们才能看出[功名]背后争权夺利的荒唐啊。[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也必须把权力更替的因素考虑进去才有意义,因为正常的[眼闭了。]用不着怨恨财富的得失,[我死了以后还有儿子、儿子死了还有孙子]嘛,当然无惧正常的生老病死了,但是争诸储大祸造成的失去依恃就不同了,那会造成[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的,难道不值得畏惧吗?就以书中[金陵薛家]的例子来说,薛家的生活原型是扬州大盐商,仗着有曹寅这[扬州盐政]做依恃,这才[珍珠如土金如铁]的,一旦失去这个依恃,根本经不起其它盐商的排挤,更经不起新[扬州盐政]上任后的打击,当然会从[金满箱,银满箱]变成[展眼乞丐人皆谤]了,这是因为当时的官商特质造成的,盐商完全靠官撑腰,只要失去靠山,立马从大发雌威的凤凰沦落成落汤鸡,这时当然能觉悟到[功名地位]的可贵了,[悠悠万事、惟此为大]嘛。[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在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看上去是说的[天要下雨、娘要改嫁],似乎在责骂女人的不贞,但是你们联想到书中的诸裙钗悲剧就知道了,这是说的正邪之争大祸给裙钗们造成的灾难啊。大家想想,[君在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如果说的正常的生老病死,当然是讥讽女人不守贞的俗话了,但放到争诸储大祸造成的生离死别中来看,就成了[泪迸荒天寡妇声]的哭诉啦,试以史湘云为例分析分析看,史湘云如果是象流言家想象的那样最后与贾宝玉结为夫妻,她就是[君在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实际上她的丈夫是在[争储争位大祸中][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的,他即使死了,湘云也不会[又随宝玉去了],这是她最可贵的地方,也是书中诸裙钗最可贵的品质,这一点大家不应该有丝毫怀疑,否则她们就不值得作者为其昭传了。作者之所以说[[君在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实际上是说这些裙钗的命运是自己无法主宰的,丈夫在时跟丈夫的命运走,丈夫遭劫后她们的命运就更由人摆布了,象作者母子抄家后就是被遣送回原籍的,湘云的生活原型是不是被遣送回原籍就不得而知了,其它裙钗也差不多,都是任由社会和家庭摆布自己的命运,如甄士隐的妻子[封氏闻得甄士隐出家,哭个死去活来,无奈何,少不得依靠着他父母度日。幸而身边还有两个旧日的丫鬟伏侍,主仆三人,日夜作些针线发卖,帮着父亲用度。那封肃虽然日日抱怨,也无可奈何了。]这也叫[君在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与改嫁不是一回事的,这些纯粹是[无夫可从]的悲剧啊。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这从字面上解释又是说儿孙不孝顺的俗话,但是从争储争位大祸造成的孩子悲剧来看就有意思了,这就不是孩子孝顺不孝顺的问题、而是孩子[有命无运,累及爹娘]的问题了。这一点在甄士隐的女儿甄英莲身上还体现得不明显,但是在[江南甄家]的甄宝玉身上和南京曹家的曹荣遗腹子身上就体现得特别明显了,倒不是甄宝玉暨曹荣遗腹子故意不孝顺父母,而是正邪之争的大祸造成他们[有命无运,累及爹娘]啊。书中的甄宝玉如何[有命无运,累及爹娘]还不大看得出来,曹家的曹荣遗腹子[有命无运,累及爹娘]尤其明显。为了他这个曹家的惟一传人,曹家三代寡妇象杨门女将一门忠烈保护杨文广一样保护他,真是[娇生惯养笑你痴]啊,到头来还是没能挽救他[被许多夜叉海鬼拖下迷津]的命运,也就是说避免不了他遭[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的打击,如果是他自己[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谈之德,以至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的,他也就自己承认[不孝顺之罪]了,问题是与他的个人努力毫无关系,纯粹是[糊涂大祸]造成的,按照流行的说法就是[有命无运]、正好碰上了争储争位造成的塌天大祸,这样一来曹家三代寡妇的心血当然付之东流了,当然是[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了,不是曹荣遗腹子故意不孝顺父母、不继承曹家事业,是当朝不让他孝顺父母、继承曹家事业、非要把他弄得[一技无成,半生潦倒]啊,这能怪他自己[背父母教训之恩,负师友规谈之德]吗?这一点是续书作者最难理解的,续书作者坚持认为是贾宝玉不肯读书、沉湎情事导致了他自己的[一技无成,半生潦倒],认为这就是[不孝顺之罪],似乎只要贾宝玉认真读书、不沉湎情事,就可以[一举成名天下闻],就可以光宗耀祖了,续书作者根本不知道曹家的被抄和原书作者的沦落全是朝中争储争位大祸造成的,与原书作者的[不肯读书、沉湎情事]一点直接关系都没有,也就是说原书作者被遣送回原籍后是作为罪奴后代打入社会最底层的,他不但没有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甚至都没有做一个平民的资格,怎么好责备他不认真读书、求取功名呢?他不是不想认真读书、求取功名,而是即使再认真读书,也不准他求取功名啊,他就等于是当时的[黑五类]子女,这样大家就清楚原书作者为什么说自己[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了吧,因为他生逢[正不容邪,邪复妒正,两不相下,亦如风水雷电,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让,必至搏击掀发]之时呀,当然是[正邪两赋的倒霉之人]了,当然枉费曹家三代寡妇[意悬悬半世心]了!
红疯子:原来是这么回事,咱还责怪作者不孝顺呢,原来是当朝不让他孝顺啊,看来[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不是责怪儿孙、而是责怪当朝了,真是想不到啊。
石呆子:所以《好了歌解注》里说[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呢,就是说父母教训得再好、儿女们再认真读书、不沉湎情事,也仍会被当朝逼得做强盗、做妓女,这不是他们不孝顺,是[罪固不免],获罪的根源还是受正邪之争连累啊,想不通这最重要的一点,还怎么解出《石头记》一书的[其中味]呢?
用读完《石头记》八十回的眼光来看这《好了歌》和《好了歌》解注,用甄宝玉被抄后的切身体验来看这《好了歌》和《好了歌》解注,用争储争位大祸这关键因素来着看这《好了歌》和《好了歌》解注,与刚接触《石头记》第一回就看这《好了歌》和《好了歌》解注感触完全不同,没看完《石头记》、没悟出此[甄家]即彼[江南甄家]、没看出葫芦庙大火隐争储争位大祸,就不可能从《好了歌》中看出[‘好’‘了’‘好’‘了’]的含义,就悟不出[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就失去作者创作《好了歌》的意义,也就失去作者创作《石头记》一书的意义,可见这里的关键全在看出葫芦庙大火隐争储争位真事上,看不出这件真事,作者创作《好了歌》就是枉费心机,创作《石头记》一书更是枉费心血,因此你们解《好了歌》、读《石头记》切记要先打破这[闷葫芦],不打破这[闷葫芦]就永远解不出其中味。我之所以罗里罗嗦地再三强调这一点,就因为作者不好写明这一点,一旦挑明这一点,《石头记》就完了,因此请你们千万体谅作者这一点,也体谅我石呆子挑明这一点的不容易啊。
《好了歌》加进了这一点关键因素,就由一般的消极的劝世歌变成特别的积极的揭短歌了,[位子]就因争位成了致命因素了,[票子]也因争不到位子而丢光,[女子]更因男人拚命争位子而悲剧连连,[儿子]也因受争位大祸连累而沉沦迷津即苦海,可见只要争位不了,女人和孩子就不可能好啊。到这里作者才把极普通的[四子歌]改编成专揭争位大祸之短的[好了歌],才把[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的争位大祸感慨说出来,可以说前面的[好了歌]只是幌子,这[可知世上万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才是名副其实的古往今来的《好了歌》啊。这一点仅就康雍二十年争储争位风云看来还不算本事,还只能算是仅就曹家被抄发牢骚,但是若拓展到[普天之下过去未来所有的女子悲剧就不得了了,就能看出[可知世上万般]六个字的妙用了,有了这六个字,[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就成了用不着拘拘于朝代年纪地舆邦国的事体情理,就成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遍真理,这是多么睿智的大俗话啊,可以说只有真正的女娲才想得到说得出,就连古今圣贤都没想到。有了这么睿智的女娲帮作者撰此《石头记》一书,当然能撰成天下第一情理小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