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前面呆解时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这里不再赘述。关键是先要把这些事当假事看,然后一定要深论到朝纲,才能看出其中真味。如果胸中没有大丘壑、大志向,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懂这些假事的,还当作者是絮絮叨叨地在记曹事呢,当然就更看不出《石头记》一书已经到此为止了。
我说《石头记》到八十回为止,一般人肯定不相信,书中绝大部分的人物结局都没有交代呢,关键是连贾府的结局都没有交代,男女主人公贾宝玉林黛玉的结局也没有交代,怎么全书就到此为止了呢?大家细想想,这书中的贾府已经不是曹府的简单照搬了,已经是一个[五脏俱全、数运皆备]的真真国贾朝了,作者写完八十回时现实中的真朝还没有倒,作者敢把理想中的假朝写倒了吗?一则他慑于真朝的威力根本不敢写,二则自有真朝的真宝玉们自己用实际行动来写,三则自会有传国玉玺这石头把它的经历记载下来,用不着作者妄拟,四则作者本来就[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康雍一朝哉!][不过此等众类,非特历历指明某朝某代,此书全是如此,为混人也!]五则书中大部分女儿结局都是[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徒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传]的曹家女儿或其它家族女儿结局,这些真事已经隐藏在[甄家被抄家]中、用不着明写出来了,六则少部分人物结局是隐寓的皇家人物结局,这些真事根本不能明写出来,只能点到为止,明写出来是要被焚坑的,比如贾母作为贾朝康熙能写她死了吗?作者只能用上好人参的[只过一百年后,便自己就成了灰了。如今这个虽未成灰,然已成了朽糟烂木,也无性力的了。]来暗示贾母这个人物已经不起作用了,再比如王夫人作为贾朝雍亲王能写她已经[拥正]了吗?作者只能用她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地撵逐晴雯四儿芳官司棋来暗示雍正上台后的整肃朝政、清洗政敌、整治包衣,至于贾宝玉作为贾朝宝亲王、凤姐作为贾朝大将军王的结局就更不能明写了,这些只能留下悬念让读者去求索,方法就是将《红楼梦》与现实中的《清楼梦》对照着看,反正都在传国玉玺这石头上记着,大家去翻看《大清石头记》一书就全明白,因为《大清石头记》就是[顺康雍乾嘉道咸同光宣诸宝玉列传]嘛,[嘉道咸同光宣诸宝玉]自会把《清楼梦》继续做下去的,用不着《红楼梦》作者操心,也用不着续作者担心,更用不着广大读者烦心,就看你通灵不通灵了。至于曹家宝玉暨甄宝玉的结局,作者不但用[甄家被抄家]点过题了,而且在第一回就用[甄士隐]的遭遇暗示过了。首先[甄家被抄家]就等于[葫芦庙大火接二连三,牵五挂四,将一条街烧得如火焰山一般。也不知烧了几家。只可怜甄家在隔壁,早已烧成一片瓦砾场了。只有他夫妇并几个家人的性命不曾伤了。]覆巢之下无完卵嘛,连甄夫人都[惟跌足长叹而已],知[投人不着,心中未免悔恨,再兼上年惊唬,急忿怨痛,已有积伤,暮年之人,贫病交攻,竟渐渐的露出那下世的光景来。]还用说十三四岁的甄宝玉吗?至于甄凤姐的结局也用不着交代,冰山一融化她这雌凤就成了落汤鸡了,等不到[甄家被抄家]的。这些真事作者根本不能明写,只能在全书开头用“甄士隐”的故事来[将真事隐去],既然已经[隐去]了,你们怎么能看到呢?这些就是《石头记》一书就该到八十回为止的情理所在。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考证索隐其具体情节是没有必要的,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具体情节哉!只要解释得合情合理就能被广大读者所接受,因为他们也是[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咱俩[又何必拘拘于朝代年纪哉!]
本着这个精神来总括这五件大事,首先要知道[抄检大观园]的结果是[整肃大观园],既然[正邪相争]以正方赢、邪方输而告结束了,正方当然要[整肃大观园]了,既然是整肃,当然免不了[接二连三,牵五挂四]地有奴才当牺牲品了,既然晴雯等奴才是贾家[正邪相争]的牺牲品,甄家等大家族的被抄当然也是皇家[正邪相争]的牺牲品了,现在再用[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的指路标一启迪,大家就能隐约看出作者以假隐真、用无遮有、借小喻大的创作思路,他根本不是在记述曹家的内斗造成丫环悲剧,而是在影射皇家的内斗造成曹家等悲剧呀。这句话我已经说过多少遍了,你们总是不信,但是你们为什么不想想,曹家会有这样的真事吗?如果真有这样的事,作者有必要写出来吗?写出来是什么意思?说他祖母李氏象老夫人一样残忍地迫害一个晴红娘吗?说他祖母李氏象老夫人一样残忍地拆散他生父的好姻缘吗?说他生母马氏是第三者插足吗?说他的伯祖父母、叔父母们都想害死他谋夺他的家产吗?说他生父不读书沉湎情事吗?这些统统都不便说、也不应该说,因为这确实是[大不孝],作者从来就不是不忠不孝的人,《石头记》一书[及至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凡伦常所关之处,皆是称功颂德,眷眷无穷,实非别书之可比]。再看看皇家会有这样的真事吗? 如果真有这样的事,作者敢写出来吗?敢写康熙象贾母这样去贬黜贾珍吗?敢写康熙象元春这样降旨让贾宝玉到御花园里读书吗?敢写康熙象贾母这样带着宝贝孙子在御花园中养尊处优吗?敢写皇十四子象凤姐这样替贾母作嫁衣裳吗?敢写其它皇子象探春这样理家吗?敢写皇长子象贾赦这样说康熙偏心吗?敢写康熙晚年象贾母这样因诸子争储而[大恸倒地]吗?敢写雍亲王象王夫人这样在贾母面前装孝顺、对奴才却心狠手辣吗?敢写曹家象甄家这样也做过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也被雍正[抄没了家产,回京治罪]吗?这一切若明写出来不是找死吗?他当然只好[半甄半贾]地借写女人国的家务事来隐寓国家大事了,这种借女讽男、借小喻大、借假隐真、借无指有、借家寓国、借情论理的艺术手法是红楼梦独具的艺术魅力,但不是作者故意要显摆自己的艺术素养,而是种种现实条件决定他只能写女不能写男、只能写女不能写男、只能写小不能写大、只能写假不能写真、只能写无不能写有、只能写家不能写国、只能抒情不能论理,他是[大无可如何]啊!
于是这一黜、一升、一养、一理、一整五出戏就构成了贾朝整部大戏,看上去这整部大戏还没有结束,实际上参考真朝争储争位整部大戏来看就知道了,王夫人这[拥正]已经整肃大观园了、晴雯这[曹包衣]已经含冤而殁了、作者已经用《姽婳词》来启迪读者深论到朝纲了、已经用《芙蓉女儿诔》来祭奠这些女儿了,你们这一场《红楼梦》还没有做醒吗?还非要作者明写[只听迷津内水响如雷,竟有许多夜叉海鬼将宝玉拖将下去。吓得宝玉汗下如雨,一面失声喊叫:“可卿救我!”]才醒吗?须知这里的贾宝玉是有隐寓皇宝玉用意的,他此时正运旺时盛,连判官小鬼都怕他,他还有通灵玉作依恃,还没到[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的时候呢,当然唔不出[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了。只有甄宝玉才是[只听门响如雷,竟有许多士兵将宝玉拖将下去。吓得甄宝玉汗下如雨,一面失声喊叫:“可卿救我!”]此时已是[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了,谁也救不这没有通灵玉作依恃的可怜人了,他当然能[自经煅炼之后,灵性已通,] 悟出[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了。这一点在甄士隐的故事中就可以隐约看出来,甄士隐在瞬息间遭祸后,就]人非物换]了,于是他悟出了《好了歌解注》这种更高层次的[到头一梦,万境归空],这种解悟仅仅遭到一场火灾和亲戚欺侮是达不到的,只有象甄宝玉这样因为朝廷的[糊涂争斗]连累得被[抄没了家产,回京治罪],才能悟出这《好了歌解注》啊。我这里不厌其烦地再把《好了歌解注》录出来给大家看看: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是一个遭天灾的人能悟得出来的吗?没有象争储争位这样特大人祸的煅炼,能写出这些经典词赋来吗?大家看词中哪一句不是针对争储争位风暴而写的?尤其是[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简直是对二十年争储争位风云的最精僻总结呀。这样大家就知道作者为什么说《石头记》是[满纸荒唐言]了,这并不光是指[通灵之说、补天之说、还泪之说、太虚幻梦之说、风月宝鉴之说、魇魔法之说]等神话鬼话是荒唐言,更重要的是指《石头记》一书的起源就十分荒唐,如果没有这些正邪势力[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就没有作者类似甄宝玉的痛苦经历,就没有这场红楼梦,当然也就不可能有这[满纸荒唐言]了。大家想想看,皇长子是不是为康熙作嫁衣裳?皇八子是不是为康熙作嫁衣裳?皇十四子是不是为康熙作嫁衣裳?整个皇族及其包衣们是不是为传国玉玺作嫁衣裳?几千年来的女性是不是为男性争斗作嫁衣裳?天底下还有比[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更精炼的总结正邪之争教训的词语吗?还有比这更精僻的总结女性悲剧情理的词语吗?这《好了歌解注》一出,《石头记》一书还用继续写下去吗?这就是[满纸荒唐言]的[其中味]啊!只要悟出这一句,就等于悟出[到头一梦,万境归空]了呀,你们当然要把甄士隐看成甄宝玉的代言人、看成作者的代言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