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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谈红楼梦
细谈之七百九十
发布日期:2019-08-05 05:59:03

还有[我所居兮青埂之峰,我所游兮鸿蒙太空。谁与我逝兮吾谁与从?渺渺茫茫今归彼大荒!]这四句诗,看上去似乎是补天石幻形通灵玉的自吟,实际上还是续作者借此告诉贾政暨读者贾宝玉的最后归宿,最后的[吾谁与从?渺渺茫茫今归彼大荒!]似乎是不得不从,明显有被[一僧一道] 劫持的味道,可见续作者是写贾宝玉不愿意回去当遗弃的顽石的。但是咱看原作的[只是到不得意时,切莫后悔。][历尽离合悲欢炎凉世态],却充满了诅咒这一番历劫过程的味道,看来续作者与原作者对贾宝玉这一段经历的看法是截然不同啊,这一点应该引起大家足够的重视。大家看续作者通过贾政之口对[“通灵之说]如何看法,[宝玉生下时,衔了玉来,便也古怪,我早知是不祥之兆,为的是老太太疼爱,所以养育到今。便是那和尚道士,我也见了三次:头一次,是那僧道来说玉的好处;第二次,便是宝玉病重,他来了,将那玉持诵了一番,宝玉便好了;第三次,送那玉来,坐在前厅,我一转眼就不见了。我心里便有些诧异,只道宝玉果真有造化,高僧仙道来护佑他的,岂知宝玉是下凡历劫的,竟哄了老太太十九年!如今叫我才明白。]这些话的口气中明显有抱怨一僧一道不该戏耍贾家的意思,开头的[衔了玉来,便也古怪,我早知是不祥之兆,]就说明理学之士是[敬鬼神而远之],宁愿不要这些神异来惹是生非,[竟哄了老太太十九年!如今叫我才明白。]更是说贾宝玉这个人不该隐瞒自己的来历、不该欺骗他们母子夫妻十九年、不该让他们最后空欢喜一场、不该忍心弃他们而去啊。这些话在相信通灵之说神话的愚人看来倒没有什么,顶多说自己命不好罢了,但是在不信鬼神的理学之士看起来就要说:原来是敷衍荒唐!不但作者不知,抄者不知,并阅者也不知。不过游戏笔墨,陶情适性而已! 了。说到底都是原作者不好,不该编出这段荒唐故事来骗人!这不是在谴责原作者吗?

这些话咱们到最后还要说,且说薛蟠得赦,这本是续作者玩的噱头,先用误伤人命一案把拘禁起来,再用[施毒计金桂自焚身]除去夏金桂这个祸害,现在到了全书结尾了,该让薛蟠这[恶者悔祸]了,该让香菱这[善者结缘]了,该让薛家[延宗祧]了,于是用[龙颜大悦、普降恩泽、大赦天下]来了结薛蟠一案,让这个[呆霸王]也有个出路,再让香菱临死前还要用生命为薛蟠作最后的贡献,于是达成一个仅次于贾府[兰桂齐芳,家道复初]的圆满结局,这对于薛呆子来讲,应该算是喜出望外了,其实这都是拜续作者所赐,该感谢续作者才对,若在原作者笔下,只怕他和夏金桂要象封肃、卜世仁一样被永远吊在耻辱桩上了。咱在前面就讲过了,薛蟠误伤人命一案与第四回的葫芦案是不能比的,葫芦案是有意行凶杀人、有意扬长而去、还有官有意庇护,而续写的误伤人命一案却是无意误伤、无法逃遁、无人庇护,难道前后世道变了?难道前面在[洪洞县]、后面遇[包青天]?难道贾政在前面是[假政]、在后面是[真政]?再说第八十回已经明写[自此以后,香菱果跟随宝钗去了,把前面路径竟一心断绝。虽然如此,终不免对月伤悲,挑灯自叹。本来怯弱,虽在薛蟠房中几年,皆由血分中有病,是以并无胎孕。今复加以气怒伤感,内外折挫不堪,竟酿成干血之症,日渐羸瘦作烧,饮食懒进,请医诊视服药亦不效验。]这就叫[娇怯香菱病入膏肓]啊,[干血之症]就是绝经,一个女人得了[干血之症]就是病入膏肓,连命都活不长了,还会被扶作正室、还会[产难完劫,遗一子于薛家,以承宗祧]?这哪里是悲剧?分明变成喜剧了,这符合[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的判词吗?纯粹是续作者的故意捏造,他还是有意为薛蟠这样的[皮肤淫滥之蠢物]护短啊。

脂批有云:香菱悲剧是原作者[所写开卷之第一个女子悲剧],这是个[有命无运,累及爹娘] 之物,脂批特别强调这【八个字屈死多少英雄?屈死多少忠臣孝子?屈死多少仁人志士?屈死多少词客骚人?今又被作者将此一把眼泪洒与闺阁之中,见得裙钗尚遭逢此数,况天下之男子乎?看他所写开卷之第一个女子便用此二语以定终身,则知托言寓意之旨,谁谓独寄兴于一字耶!武侯之三分,武穆之二帝,二贤之恨,及今不尽,况今之草芥乎?家国君父事有大小之殊,其理其运其数则略无差异。知运知数者则必谅而后叹也。】这是多么深刻、多么痛心的批语啊,香菱最后结局若果如续作者所言,脂砚斋会作此批语吗?再看[那僧乃指着他大笑,口内念了四句言词道:

 惯养娇生笑你痴,【甲戌侧批:为天下父母痴心一哭。】

 菱花空对雪澌澌。【甲戌侧批:生不遇时。遇又非偶。】

 好防佳节元宵后,【甲戌侧批:前后一样,不直云前而云后,是讳知者。】

 便是烟消火灭时。【甲戌侧批:伏后文。】]

咱把脂批也附录出来给大家看,一个[菱花空对雪澌澌][真应怜],最后能有续作者描写的这样好的结局吗?这哪里是为女儿的不幸而昭传?成了为女儿的幸运而昭传了,续作者是叫读者庆幸她遇到了好世道、好家庭啊!

石呆子:应该是《红楼梦》庆幸遇到了好续作者,如果不是续作者想要为《红楼梦》按上一个光明的尾巴,香菱能有这好结局吗?《红楼梦》能保全得下来吗?

红疯子:香菱悲剧是全书最隐讳的悲剧,其中隐含了原作者本人及其孩子的悲剧,这种[真事隐]是一般人根本不知道的,续作者当然也不知道了。原作者塑造这个艺术典型不是某一个生活原型的简单照搬,其中既有作者自己的事例,又有作者爱子的事例,还有作者亲戚家的女孩子的事例,甚至有[扬州瘦马]的典型事例,作者创作她既有为扬州瘦马昭传的意思,也有把自己和爱子的真事隐藏其中的意思。大家如果把甄士隐一家的遭遇比附成作者一家的遭遇,就可以看出曹家被抄遣返回京的大概情况,李氏就象甄士隐这样[只得将田庄都折变了,便携了马氏母子与两个丫鬟投他曹姓亲戚家去。][ 他亲戚名唤封肃,本贯大如州人氏,家中都还殷实。今见李氏这等狼狈而来,心中便有些不乐。幸而李氏还有折变田地的银子未曾用完,拿出来托他随分就价薄置些须房地,为后日衣食之计。那封肃便半哄半赚,些须与他些薄田朽屋。李氏不惯生理稼穑等事,勉强支持了一二年,越觉穷了下去。封肃每见面时,便说些现成话,且人前人后又怨他们不善过活,只一味好吃懒作等语。李氏知投人不着,心中未免悔恨,再兼上年惊唬,急忿怨痛,已有积伤,暮年之人,贫病交攻,竟渐渐的露出那下世的光景来。]这些都应该是预料中事,一旦李氏下世,马氏当然肯定象封氏那样[哭个死去活来]了,曹荣遗腹子不就成了[真应怜]了吗?至于这[封肃]是曹宜、曹宣还是曹颀一辈的曹家人,那就不必拘泥了,反正巴结权势、欺负弱小是当时的[风俗]嘛。再说数年后的曹荣遗腹子若生下孩子,那更是[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了,还用计较他是男是女、有没有病死或被拐吗?[不过此等众类,读者又何必拘较真假] 哉。这一悲剧典型若拓展到[扬州瘦马]和所有卖身为奴为妓为妾的好女儿身上,几乎每个人都是[甄英莲]啊,还用得着考证[甄士隐]到底隐何真事吗?

说这些不是要大家跟着咱的思绪胡乱猜测,咱是说香菱悲剧是诸裙钗悲剧中最悲惨的悲剧,也是作者最怜惜的悲剧,甚至可能是与作者关系最密切最真实的悲剧,因为其它女孩子悲剧都有很大的虚构成分,只有香菱悲剧虚构成分最少。这样一个悲剧却被续作者改成喜剧了,[真应怜]改成[真应羡]了,这不是对原作的最大扭曲吗?尤其是象[薛蟠]这样的[呆霸王]根本不配有香菱这样的好妻子,原作者怎么可能让香菱为[薛蟠]这样的[呆霸王]生下后代呢?这不是对香菱这样的好女儿的污辱吗?[薛蟠][呆霸王]是作者特意塑造的专门反衬贾宝玉的反面典型,他也是薛家的[薛宝玉]啊,大家看过薛蟠之后再看贾宝玉,就会觉得贾宝玉比薛蟠高雅不知多少倍,连贾宝玉都认真检讨自己的不肖之罪了,大家还能让续作者袒护[薛蟠]这样的须眉浊物之短吗?这样一分析就知道了,续作者根本不是舍不得香菱受委曲,他是舍不得薛蟠[犯杀犯剐]啊,因此在他看来替香菱悲剧昭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薛蟠不能遭悲剧啊,可见他这[公道]只是对男人公道,对女儿一点儿也不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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