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八十回的贾宝玉是看透了八股科举的虚伪无用才厌倦它的,而原作者更是看透了功名利禄的靠不住才反对它的,熟读八股文章根本做不了官,这是很多[贾雨村]的第一次被贬证明了的,活用文章经济也做不好官,这是更多的[贾雨村] [接二连三,牵五挂四]被革职抄家杀头充军证实了的。经历过[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正邪大祸煅炼之后,原作者[灵性已通],他还会相信续作者的[酸论]吗?可惜续作者从来没有经过[正邪之争]的煅炼,当然不认为自己这些话是[酸论]了,还当作表彰贾兰的[嘉言]呢。续作也是想把贾兰当甄应嘉来嘉奖,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贾兰的生活原型就是原作者本人,贾兰根本不可能[兰桂齐芳],因为他将来会身不由己地被正邪大祸拖入迷津,会[威赫赫爵禄高登]后[昏惨惨黄泉路近。]会[也只是虚名儿与后人钦敬。]怎么可能发表这种[酸论]呢?这是续作者想树立一个胜过贾宝玉的贾家儿孙典范,才把他写得这么可嘉的,其实就是真可嘉又怎么样?大家看看原作者的遭遇就知道了,即使他象贾兰这样认真读书,也免不了[一技无成,半生潦倒]的命运啊,因为这是朝廷的正邪大祸造成的,不是他自己学好八股文章、考中科举就改变得了的,象他这样的犯罪包衣是没有资格参加科举考试的,或者即使考中也不可能被录取,再说他已经恨透了官场、看透了功名利禄,当然宁肯做个[甄隐士]、也不肯做个[贾雨村]了。
讲到这里再来看[证同类宝玉失相知]的回目,就可以看出续作者设计这甄贾两宝玉相会纯粹是为了证明[假去真来真胜假]的续作宗旨了,为什么要让甄贾宝玉互证是不是[同类]呢?不就是为了证明甄贾宝玉不是[同类]、而是[甄胜贾]吗?原作中第五十六回虽然有说甄贾宝玉是[同类]的话,但那毕竟是玩笑话和梦话,不能当真的,续作者却用具体情节把两个宝玉撮合在一起作比较来证明贾宝玉的不对,这不是想用嘉奖甄宝玉来否定贾宝玉这男主人公吗?现在把贾宝玉这男主人公都彻底否定了,前面也把林黛玉这女主人公基本否定了,于是宝黛爱情悲剧当然也被彻底否定了,那么这续作还称得上是对原作的继承和完成吗?只能算是打着完成《红楼梦》、完成宝黛爱情悲剧的幌子来贩卖续作者的私货啊!
石呆子:你又求全责备了,续作者作为理学先生,不续理学续什么?难道叫他续[言情]?依你这红疯子的性子,竟是要他续原作倡导的[情理],当时能有几个人懂得[情理小说]的宗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尤其象你红疯子这样懂得[母理]、专门为女性着想的人更是罕见,而不懂得[母理]、不为女性着想是不可能真懂《红楼梦》这倡导母理、昭传母道的情理小说的。续作者能续成这个样子已经不容易了,我劝你还是马虎些吧,谁叫造物主把女性造成天生的弱者、把男人造成天生的强者呢?连老天都不真公道,何况作为宣扬老天公道的男人呢?
红疯子:下面的贾宝玉发呆病就更不象话了,凭什么见了甄宝玉之后[失去相知],贾宝玉就发呆病呢?这不是续作者[戏不够、神鬼凑],用妆神弄鬼来没话找话吗? 甄宝玉只是‘文章经济’、‘为忠为孝’来劝戒他,他也只是用[禄蠹]来责骂甄宝玉,仅凭这件事、又不是什么花妖那样的大刺激,就把贾宝玉弄到奄奄一息的程度,这不符合常识嘛。可见续作者已经[江郎才尽]了,实在没有什么话说了,只好把神鬼弄出来吓死贾宝玉,然后再弄个和尚来救贾宝玉,这在二百几十年前那个充满迷信色彩的社会还好说,在当今现代社会若还看不出续作者是在糊弄读者、还相信这些鬼话,那就未免太没有水平了。至于通灵宝玉是怎么会由和尚送来的、贾宝玉又怎么会醒的,这还有必要解释吗?这根本不是生活中实有此事,完全是续作者在胡诌。本回最后还借麝月一句话玩了个噱头,让[贾宝玉听了这话,神色一变,把玉一撂,身子往后一仰。未知死活,下回分解。]这不光是为本回结尾和下一回开头互相衔接留下悬念,而且是为贾宝玉再历[太虚幻梦]作个铺垫,这样就把续作与第五回的判画判词和仙曲一一对应起来,好证明续作与原作的传承关系,也给续书披上一件[《红楼梦》外衣以迷惑广大读者。其实真正懂《红楼梦》原作的人是迷惑不住的,只有那些与续作者同一个理学立场的人才会被续作者迷惑住。
细谈第一百一十六回
红疯子:第一百一十六回的回目是[得通灵幻境悟仙缘送慈柩故乡全孝道],说的是贾宝玉再历[太虚幻梦]、第二次翻阅[薄命册]、彻底了解仙缘的来龙去脉,还有贾政送贾母灵柩回故乡的事。这一次贾宝玉所历的[太虚幻梦]看上去好象跟第五回贾宝玉所历的[太虚幻梦]差不多,实际上却有本质区别,第五回的[太虚幻梦]是让贾宝玉认清诸裙钗悲剧的事体情理,从而产生替诸裙钗昭传的想法,这里的[太虚幻梦]则是让贾宝玉认清诸裙钗悲剧都是天上注定的,从而产生[回归天外]的想法,一个为总结古往今来红楼一梦,一个只为了结《红楼梦》一书,根本目的不同啊。至于贾政送贾母灵柩回南,这是续作者找个理由让贾政避开贾宝玉出家这件事,省了他杜撰贾政如何应对贾宝玉出家的情节,可见续作者也是随嘴乱说啊。
现在来看续作者笔下的太虚幻梦与原作的太虚幻梦有何不同。[只见恍恍惚惚又来了一个女人,竟是尤三姐的样子。]这就有些奇怪,第五回的[太虚幻梦]是秦氏引领入梦,寓意[情事]和[传情入色],这里用尤三姐引领入梦是什么意思呢?难道续作者是要贾宝玉[耻情而觉]?再看“太虚幻境”的牌坊改成了“真如福地”,大家别小看这个改动,续作者的意思是说他这“真如福地”胜过原作的“太虚幻境”啊。再看对联,第五回的[太虚幻梦]中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这里的却是[假去真来真胜假,无原有是有非无。] [假去真来真胜假]咱们解释过了,意思是说贾宝玉去了、甄宝玉来了、甄宝玉胜过贾宝玉,再推广到全书则是原作的假去了、续作的真来了、续作胜过原作;[无原有是有非无。]是说[看上去没有这些事,原来是有这些事,确实有这些事,不是没有这些事],也就是说续作写的这些人和事是真的、是有的,不象原作写的那些人和事是假的、是没有的,概括成一句话就是[续书胜过原书]。
再看 [转过牌坊,便是一座宫门。门上也横书着四个大字道:“福善祸淫”。又有一副对联,大书云: 过去未来,莫谓智贤能打破;前因后果,须知亲近不相逢。 ]这又与第五回的 [转过牌坊,便是一座宫门,上面横书四个大字,道是:“孽海情天”。又有一副对联,大书云: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不相同,原作者认为是[孽海情天],即女儿的[孽债深似海、悲情高于天];而续作者却认为是[福善祸淫],即女儿的[福寿来自行善、灾祸源于淫乱]。说到底一个认为女性的悲剧是男人造成的、客观造成的,另一个认为女性的悲剧是女人自己造成的、主观造成的,还是[替母说理]和[为公说理]的争执啊。
再看[那薄命司的匾额上改写道:“引觉情痴。”两边写的对联道:喜笑悲哀都是假;贪求思慕总因痴。]这也与第五回的[这司的匾上,乃是"薄命司"三字,两边对联写的是: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不同,续作者为什么不照搬第五回的[太虚幻境]情景而另立一套呢?就是因为他对原作的这些描述不满,才特意改编的。象这[引觉情痴]就是引领贾宝玉从情痴中觉醒,[喜笑悲哀都是假;贪求思慕总因痴]也是叫贾宝玉不要把感情当真、不要痴恋林黛玉,这与原作[替天下女儿抱不平]的思想境界能比吗?
再说贾宝玉看[薄命簿]的情形,[急急的将那十二首诗词都看遍了,也有一看便知的,也有一想便得的,也有不大明白的] ,这倒是续作者的实话,他自己就是[也有一看便知的,也有一想便得的,也有不大明白的] ,不过[只取其知道姊妹们的寿夭穷通,做个未卜先知的人罢了,又何必拘拘于事体情理哉!]可见其尚未通灵。只是其中提及[什么“虎兔相逢大梦归”一句,便恍然大悟道:“是了,果然机关不爽。这必是元春姐姐了。”]从这句话可以看出续作者不赞成“虎兕相逢大梦归”一说、赞成“虎兔相逢大梦归”一说,因为“虎兕相逢大梦归”一说明显有影射宫廷斗争的意思啊。至于[看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先前不懂,见上面尚有花席的影子,便大惊痛哭起来。]这看上去是写宝玉为将失去花袭人而惋惜,实际上是告诉读者诸裙钗结局都是在这簿册上定好了的,不要怪这怪那,原作当初设置这[薄命簿]是这个意思吗?咱自从看了你的呆解才知道,这些判词仙曲根本不是为诸裙钗结局作预告,而是为诸裙钗悲剧作总结,是先有这些悲剧的产生,然后才有原作者的感叹加总结的,只是原作者因为不便写出具体结局,又想故意留下悬念和神秘感,这才把[太虚幻梦]由八十回末尾搬到全书开头的第五回的。如今续作者却把这些子虚乌有的[薄命簿]当阴间的[生死簿]看待,似乎这些人物的命运都是前生前世注定的,是[薄命簿]上早就注明的、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因此也无法怪任何人,这不光是宣扬宿命论的问题,而且是替众须眉和朝纲护短的问题,既然都是命中注定的,当然不能怪男人和当朝了。比如迎春就不能怪孙绍祖,更不能怪贾赦,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其它女儿也是如此,她们的结局都是早就在[薄命簿]上注明了的,不怨天不怨男,还是积善修来世吧,这样一来又何用写这《金陵十二钗》为她们昭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