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呆子:你这个想法很对,也很好,能一下子抓住康雍间二十年争储争位风暴的症结,对解决雍正是否篡位的历史疑案有诀定性作用,难能可贵呀!但是与《石头记》一书的思想境界还是有差距。一则原作者从来就不拘拘于雍正与诸皇子间谁正谁邪,[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这也包括康熙在内,康熙并不能说行得正做得正,他的两立两废太子都欠考虑,临终的公布传位诏书太迟也欠考虑,为什么不能在健在的最后时刻先公布传位诏书呢?这给正邪双方都提供了行动或质疑的机会,还是留恋权力、不到死不松手,才造成乱局的,说他是诸皇子[正不容邪,邪复妒正,两不相下,亦如风水雷电,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让,必至搏击掀发后始散]的总根子一点也不为过;二则原作者也没有拘拘于康熙一朝一代,几千年来历朝历代全是如此,他只是替天下女人和孩子抱不平,从来就不想为历朝的虎兕之争辨别是非正邪,你们不能因为《石头记》一书采略了乾隆皇帝的[康熙有意传位于宝皇帝]之说,就认为他本人也赞成此说,也不能因为他把贾赦贾珍贾环写得特别邪恶、把贾政写得特别正派,就认为他拥戴皇四子、贬斥皇长子废太子皇八子,他对[历朝野史,或讪谤君相,或贬人妻女,其奸淫凶恶,不可胜数]深恶痛绝,自己当然不会落入这熟套了,而且对[只取其事体情理]的创作宗旨也不利啊。三则赵姨娘贾环这两个角色也不单指皇长子母子或皇八子母子,曹家也会有这样的生活原型,其他皇子家也会有这样的生活原型,各大家族都不乏这样的生活原型,[金紫万千]中更不乏这样的奂型,从广义角度讲,可以说只要是[怀不足之心]的人都具有赵姨娘贾环某些特征,只是程度不等罢了。
红疯子:这话有道理,咱只是就康雍间二十年争储争位风暴说些个人见解,不是说《石头记》一书对这次正邪之争的见解,咱知道《石头记》不是为政夫人和邢夫人、赵姨娘双方争谁正谁邪,更不是为雍正和皇长子皇八子双方争谁正谁邪,咱只是替史学界为雍正和皇十四子双方争谁正谁邪感到难以理喻罢了。
再说凤姐也被妖魔索命的事,凤姐的威胁是琏蓉等须眉浊物,不是朝廷的抄家,是贾族的内忧,不是贾族的外患,这一点无论从曹家的曹頫李姓老婆的结局,还是从皇家的十四子的结局上都可以看出来,若从书中贾家的角度看就更应该如此了,原作者是想把贾族塑造成与[朝代年纪,地舆邦国]不相干的[真真女儿国],他既不敢触犯当时的[真正男人国]、也不打算只影射爱新觉罗一族和曹家一家,他是为[普天之下过去未来所有的女子]昭传,当然用不着拘拘于曹頫李姓老婆和皇十四子两个人了。实际上每个大家族都有象凤姐这样的能干媳妇在操持家政,她们也面临这些家族的[五病],更面临丈夫的偷鸡摸狗和小妾的竞争,尤其是面临与朝政差不多复杂的家政,凤姐能够把这些事应付得让家族最高婆婆贾母满意,那是相当不容易的事,可以说书中的凤姐比大清朝的宰相都要出色。在这种情况下原作者是用不着写到贾族外患的,只是内忧就够她受的了。大家看前八十回从第五十五回开始就写凤姐退居二线了,第七十三回贾母动怒后凤姐虽然挺身而出,邢夫人已经开始找碴子了,王夫人更不把她当心腹,反而把周瑞家的当心腹了,抄检大观园中还叫周瑞家的与王善保家的监督凤姐抄检,抄检大观园过后更不与凤姐商量,自己直接处理晴雯司棋芳官四儿的事,这表明政夫人已经[拥正]了呀,连贾母都[归阴]了,凤姐还不知趣地去[守陵]吗?从曹家看,康熙一死、李煦一倒,曹頫李姓老婆就会[凤落被犬欺],曹頫就会把她一脚踢开,连李氏也救不了她,用不着等雍正抄家;从皇家看,康熙本来就是[明修皇十四子栈道、暗渡皇四子陈仓],本来就是用皇十四子做新储君的[嫁衣裳],这样根本用不着等康熙一死、雍正登基,皇十四子只要到了西北后与音讯难通、鞭长莫及他就明白了,这是把他发配到万里之外啊!如果一开始有仗打时还不明白,日后没仗打、康熙老病也不喊他回京就明白了,这是不准他参与康熙临终的大位传承啊。如果还不开窍,康熙一死、雍正登基就真相大白了,根本不是自己的亲哥哥夺了本属于自己的皇位,完全是自己的父亲拿自己做新储君的[嫁衣裳]啊!这还用史学家来教吗?
再来看续书中的凤姐,仅仅因为[弄权铁槛寺]和[逼尤二姐吞金]这两件事就被妖魔索命,也太不合常理了,放高利贷的事是明摆的,贾政贾琏为什么不追究?王夫人邢夫人为什么不管?再说[弄权铁槛寺]的事打的是贾琏的旗帜,贾琏若得知就应该严惩凤姐,王夫人得知凤姐连她也瞒后更不愿袒护凤姐,而且原作说[自此凤姐胆识愈壮,以后有了这样的事,便恣意的作为起来,也不消多记。]可见这样的事不是一件两件,一旦外失去娘家庇护、内失去贾母撑腰,贾琏能不以此为由休弃她吗? [尤二姐吞金]一事更是明显的[二令],贾琏在鲍二媳妇一事上不得不屈从了凤姐,在尤二姐一事上曾说过[“奶奶,你死的不明, 都是我坑了你!”贾蓉忙上来劝:“叔叔解着些儿,我这个姨娘自己没福。”说着,又向南指大观园的界墙,贾琏会意,只悄悄跌脚说:“我忽略了,终久对出来,我替你报仇。”]如今张华已经[对出来]了,贾母王子腾也死了,贾琏为什么不替尤二姐报仇呢?这些根本用不着看不见摸不着的妖魔来索命,只问贾琏自己干什么不[三人木]休弃凤姐就行了。虽说有愚妇人相信阴司地狱报应,但稍有知识的人都知道神鬼是唬人的、根本不能指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而且坏人从来都是利用神鬼糊弄好人,不可能被神鬼索命的,续作者是理学学究,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却还要用妆神弄鬼来惩罚她,这不是用稻草人来吓唬凤凰吗?或者是用魇魔法来吓唬读者?
石呆子:你不知道续作者有多难,首先他不知道八十回后凤姐赵姨娘的具体结局是什么,由于没有这方面的生活经历,不了解这方面的生活素材,他根本没法编造这些故事的细节,只得用妆神弄鬼的方法来糊弄读者;再则他不愿意揭露贾琏王夫人邢夫人等人的短处,因此即使看出贾琏该休弃凤姐、王夫人邢夫人该嫌弃凤姐,也不愿意当真描写凤姐遭贾琏邢夫人打击报复;最后他认为仅仅休弃凤姐是轻饶凤姐这贾府衰落的罪魁了,她既然不信阴司地狱报应,就用阴司地狱来严惩她,这样可以告诉广大读者神明是不可侮的,用以保护朝纲不受冒犯。说到底还是想扭转原作用赞裙钗来贬须眉的倾向,还是要告诉读者[堂堂须眉胜过彼裙钗],而不是[何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哉?]啊。
红疯子:续作者有自主续作的自由,咱有维护原作的自由,续作者有替须眉护短的自由,咱有替裙钗昭传的自由,续作者有不描写凤姐遭贾琏邢夫人打击报复的自由,咱有替凤姐昭雪的自由。续书完全以对须眉裙钗的好恶来决定对人物结局的取舍,喜欢的就写好结局、厌恶的就写坏结局,而且还把喜欢的写得如何好、厌恶的写得如何坏、喜欢的如何就该得善报、厌恶的如何就该得恶报,太不实事求是了,这根本不是理想主义的问题,而是粉饰太平、掩饰不平的问题。《石头记》一书就是实事求是地揭露不太平、替诸裙钗抱不平,这当然会引起续作者的反感了,他既然要续作,当然要扭转这个倾向了,现在原作实事求是地用凤姐这[裙钗一二]来揭露[金紫万千]的无能,还替天下的凤姐抱不平,续作者当然更不肯给凤姐好结局了,这就是他写凤姐被妖魔索命的主要原因,为张金哥和尤二姐等人报仇还是次要的。从皇家这一头说,这两个角色的生活原型应该对应皇十四子和皇八子,皇十四子是被[拥正]抛弃,皇八子是被[拥正]正法,意味着这两个角色都不会有好下场。咱把这两个生活素材汇集到书中,如果是甄家对应曹家、贾家对应皇家,推测甄家被抄前[甄凤姐]就应该被[甄琏]休弃了,[甄赵姨娘]也应该在抄家后[树倒猢狲散];推测贾家凤姐应该被王夫人抛弃,赵姨娘应该被王夫人整死。但是这两种结局都不能写出来,甄家的事只能用[甄家被抄]草草了事,否则会暴露曹家的真事、触犯曹家和文字狱的忌讳,至于甄家的诸裙钗们到底什么结局,原作者根本不便具体描述,当然只好用第五回的判词仙曲和其它回的灯谜、伏笔还有脂批来暗示了;贾家的事也只能写到八十回为止,既然政夫人实际上已经[拥正]了,既然晴雯这实际上的曹家已经被抄检了,既然芳官四儿入画等实际上的各大家族已经[接二连三,牵五挂四]地倒霉了,既然连司棋这[真坏]都被[拥正]逐走了, [假母]会不会被改诏被毒死还用怀疑吗?[假宝玉]的继承[拥正]还有必要交代吗?[假凤姐]、[假邢夫人]、[假赵姨娘]的结局还有必要一一描述吗? 《石头记》一书还有必要写下去吗?当然只好到八十回嘎然而止了,原作者当然只好借《鬼话词》暗示读者要把《石头记》一书深论到朝纲了,他当然只好借《芙蓉女儿诔》来诔遭正邪互搏连累的各大家族女儿们了,当然只好用太虚幻境的[薄命册]来指点她们的结局了,当然只好用[新填《红楼梦》仙曲十二支]和[葬花词]等诗词曲赋来抒发自己的感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