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续书在写黛玉[睹物思情]后又写妙玉与惜春下围棋,这实际上是为妙玉[坐禅寂走火入邪魔]的情节作引子。妙玉确实[轻易不出禅关],惜春又过于孤介自闭,两个人是不应该走到一起的。有人会说她二人一个已经出家、一个迟早会出家,志同道合,当然有共同语言,有了共同语言当然容易走到一起了,在一起下棋应该是很正常的。其实妙玉信的是庄子的道教,惜春此时还没有出家呢,后来即使出家也是信的佛教,道教与佛教是搅不到一起的,两个人当然不应该走到一起了,更何况惜春此时还没有出家呢。续书是为了写妙玉见到宝玉而动心,才写妙玉到惜春处下围棋的,这种由此及彼的写作手法并不高明,只是苦了妙玉这[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的美女,她已经[天生成孤僻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视绮罗俗厌]了,已经自命为[槛外人]、连宝玉都被她视为[槛内人]了,续作者还要把她当[想做宝玉老婆的假道姑],真成了 [太高程愈妒,过洁高同嫌]了。其实原作的[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连原作者都赞她是[无瑕白玉]、连宝玉自己都[叹无缘]了,妙玉本人怎么可能[想做宝玉的老婆]呢?这不是以男学究之心度女庄子之腹吗?当一个美女连拒绝做女人的权利都被剥夺了、遁入空门也不能避免被男人糟蹋,这还不是最凄美的悲剧吗?反过来大家照续作设计的妙玉结局想一下,如果妙玉的出家是假的、她看到宝玉这样的男性照样动情,那么最后的被男人糟蹋还能算悲剧吗?只能算是对她违背道教戒律的严惩啊。这样大家就知道续作者写妙玉对宝玉动情的目的了,他认为妙玉就是个道教异类,最后被男人糟蹋是[罪有应得],从这种结局处理就知道续作者对妙玉的嫌弃态度了。既然是被续作者嫌弃的人,还能当悲剧处理吗?当然只能当丑剧处理了,也就更不符合原作原意了。大家看续作者借宝玉之口说的:话“倒是出家人比不得我们在家的俗人。头一件,心是静的。静则灵,灵则慧。”,此时的妙玉[心是静的]吗?明显是对宝玉动心了,这样不但不灵不慧,而且违反了道教宗旨,当然[要遭报应]了,这样续作者就巧妙地用[走火入邪魔]和[妙姑遭大劫]两次[报应]来惩戒了妙玉的[非份之想],其实前八十回内的妙玉何曾有这[非份之想]呢?这纯粹是续作者自己的臆断,说明他俩对妙玉太反感了,才这样歪派一个正经女孩子的。有关妙玉的结局以后还要议论,暂且先说到这里,咱就是感觉到续作者明显看不惯妙玉,而且不是看不惯她的为人,是误认为她对宝玉动心,这就是对清白女儿的亵渎了,显然是不应该的。
石呆子:你也不能说程高全不对,原作就讨厌妙玉的为人,续作照此趋势写下去也不为过。
红疯子:只是续作把妙玉问题上升到情操的高度来猜疑太过分了,这就不是在为女儿们昭传,而是揭女儿的丑了,关系非浅。原作创作妙玉惜春芳官智能这些女性出家悲剧都是用它们来揭露佛教道教的坑害女性,续作却是用妙玉的丑剧来警告女性不可动邪念,这分明是在维护宗教的尊严,难道女儿悲剧不及佛教道教尊严重要吗?这些菩萨神仙不但不能保佑女性这弱势人群,而且还用清规戒律来苟责她们、报复她们,对那些根本不把佛道当回事的、做尽坏事的男人却不计较、不惩罚,太不公道了,还不如不信它们呢。续书也是这样,不但不同情女性,还怪女性动了邪念,这不是苟求妙玉吗?且不说八十回内的妙玉不可能对宝玉动心,就是八十回后面动过心又怎么样?值得用[终陷淖泥中]来惩罚她吗?如果真是这样,这佛教道教就真成了女性的火坑了,不信也罢。
再说妙玉跟宝玉一起听黛玉[抚琴],妙玉的评论简直象个世外高人,这与刚才的[凡心迷窍]形成鲜明对比,既然如此精通韵律、精通先天神数、对黛玉的未来料得这么准,为什么对自己动了尘念的危险性却毫无觉察呢?可见续作者只顾自己想到哪儿写到哪儿,他创作的妙玉形象性格是前后矛盾啊,象[妙玉要宝玉带路]、[妙玉与宝玉听琴评琴]这种情节在真实生活中根本不可能出现、续作者完全是由着自己的好恶胡诌,怎么能不糟践女儿们的美好形象呢?
妙玉回庵后夜间打坐,本该[断除妄想,趁向真如。]她却被[房上两个猫儿一递一声厮叫]弄得心烦意乱,[忽想起日间宝玉之言,不觉一阵心跳耳热,自己连忙收摄心神,走进掸房,仍到禅床上坐了。怎奈神不守舍,一时如万马奔驰,]这就是续作者形容的[走火入邪魔]。一般有生活常识的人都知道[房上两个猫儿一递一声厮叫]是猫儿在叫春,叙理象大观园这样的深宅大院不应该有这种现象出现,因为园内住的都是深闺少女,过去的女长辈都知道不能让这些动物的交配现象扰乱了女孩子的心智,会避免在园内养这些猫儿狗儿的,象园内的尼庵更是最幽静的地方,怎么可能有猫儿在屋顶上叫春打斗呢?这分明是续作者不顾现实杜撰出来的情节,确实有些失真,再看[妙玉两手撒开,口中流沫,抱住那女尼,呜呜咽咽的哭起来,说道:“你是我的妈呀,你不救我,我不得活了!”]这简直象第二十五回[魇魔法姊弟逢五鬼]中宝玉凤姐被魇魔法魇镇时的情节了,肯定不是象[黛玉惊梦]之类的心理活动所致,续作者说是邪魔入侵,咱看来倒觉得象神佛在叫恶魔来警告她不准想宝玉了。这样再看后面的第一百十二回[活冤孽妙姑遭大劫],就不是偶然发生的劫难,成了妙玉不守道规的报应了,怪不得书中妙玉胡说什么“我是有菩萨保佑,你们这些强徒敢要怎么样?”原来她仗着[有菩萨保佑]就动了邪念,还不怕邪魔的预先警告,继续动邪念,最后到底把盗贼给招来了,这不是[咎由自取]吗?怎么能算悲剧呢?
石呆子:你又拘拘于续书的具体情节了,如果让你续写妙玉结局又如何写法?说不定还不如续作续的呢。原作者根本就不打算写妙玉悲剧的具体情节了,他就用判词约略交代了妙玉的结局,主要是通过仙曲抒发自己的感慨,目的还是要读者[只取其事体情理]。如今续作者仅仅根据判词仙曲就要拟出其详细情节,这容易吗?弄些恶梦邪魔来警告读者要[敬鬼神]也是自然的,看到宝玉黛玉妙玉不敬鬼神就儆惩她们也是应该的,不然怎么续书呢?怎么通过文字狱审核呢?
红疯子:虽然可以这么说,咱总觉得太糟蹋这块[无瑕白玉]了,简直把一个孤标傲世的美女糟践成道教的败类、女儿的败类了,都说[这红楼梦作者不知与贾府有什么仇隙,非要把人家弄得倾家荡产才甘心],这里却成了[这续作者不知与妙玉有什么仇隙,非要把人家弄得身败名裂才甘心]了,叫咱实在看不下去。还有[外面那些游头浪子听见了,便造作许多谣言,说:“这么年纪,那里忍得住?况且又是很风流的人品,很乖觉的性灵,以后不知飞在谁手里,便宜谁去呢。”]这说是谣言,实际上是对妙玉的半真评,在续作者看来,妙玉确实是[忍不住]了,接下来的[终陷淖泥中]似乎是自找的,这样的道姑怎么能算[金玉质]呢?只能算一块内心浑浊的污玉。
续作者还怕读者不懂,又用赞许惜春的方式来贬斥妙玉,[惜春因想:“妙玉虽然洁净,毕竟尘缘未断。我若出了家时,那有邪魔缠扰?一念不生,万缘俱寂。”]意思是说妙玉甚至都不如惜春看得空、守得洁。这还是怪妙玉生了杂念,所谓[既从空中来,应向空中去。]妙玉[云空未必空],最后当然是[欲洁何曾洁]了,续作者是把[欲洁何曾洁]当[云空未必空]的必然结果来看,似乎只要[不空] 就是[不洁],他俩误解了这[空]和 [洁]呀。原作的意思是说妙玉想洁,但是污浊的社会不容许她洁、她自以为已经达到了[一切皆空]的思想境界、其实远未真正领悟[空]的涵义,而续作者认为这[欲洁何曾洁]就是骂她本人不贞洁, [云空未必空]就是指她表面上装着[空]、骨子里还是想做宝玉的老婆,这扯到哪儿去了?完全是以浊须眉之心度清净女儿之腹嘛。
纵观这第八十七回,先是揭黛玉的短,再是揭妙玉的丑,中间还夹杂着揭宝玉的短,几乎就是[这续作者不知与三个玉儿有什么仇隙,非要把人家的短处写成丑事才甘心],可见续作者对原作者也是没有好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