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就谈到这里,总的印象是续作者在为后文的最后结局做准备。续作者把宝玉的学业纳入他认为的[正轨]后,就开始张罗宝玉的婚事了。在给宝玉提亲的过程中到后来才由凤姐提议[金玉良缘]咱并不奇怪,续作者有自己如何续作的权利嘛,咱奇怪的是续作者为什么不提[金玉良缘]的力主人王夫人,只能说是续作者对原作中王夫人的形象处理很不满意,才在后四十回中不让王夫人力主[金玉良缘]、而由贾母力主[金玉良缘]的。这样处理固然冲淡了王夫人[打金钏逐晴雯]的[老夫人]恶劣形象,但是也产生了贾母不是真疼爱宝玉黛玉的印象,这不是对贾母形象的扭曲,而是对黛玉形象的扭曲。在咱看来,[黛死钗嫁]应该在贾母死后,以贾母对宝玉黛玉的怜爱,无论如何舍不得眼看亲外孙女儿伤心至死,更舍不得让宝贝孙子得相思病,她应该宁肯拖下去也不肯迫二玉就范的,何况她已经[老健春寒秋后热],更何况曹家有没有与此一模一样的情事纠葛还不一定呢。如果贾母的生活原型只是曹家孙氏一个人原样照搬,如果贾宝玉的生活原型也是曹荣一个人原样照搬,一则大家可考证孙太夫人死于何年、是不是在曹荣婚后才死的,二则大家可以想象原作者应该替亡父避讳、不应该把父母亲与另一个女孩子的情事纠葛原封不动搬入书中让后人评头品足,三则大家可以推定这些都是原作者杜撰的[假事],因此没有必要追问[黛玉是怎么死的、宝钗是怎么嫁的、宝玉是怎么当和尚的],既然如此,续作如此煞费苦心当然没必要了。咱只是觉得续作这样写明显是替王夫人推脱责任、替黛玉独揽责任呀,在续作者看来,要不是黛玉死缠着宝玉,宝玉的婚事根本不会这么为难,这都怪黛玉得了相思病啊。可是如今的人还称赞续书完成了宝玉黛玉的爱情悲剧,这样把责任都推给黛玉一个人能叫[完成了宝玉黛玉的爱情悲剧]吗?还有[探惊风贾环重结怨]一事,续作者把巧姐悲剧的责任推给贾环咱不好反对,但是仅仅因为一次失手弄翻了药铞子、被凤姐骂了几句就要害巧姐,也把赵姨娘贾环的阴暗心理描写得太简单了吧,八十回中她母子是要谋夺二房家产,只有害死宝玉才能达到这个目的,怨恨凤姐也是因为凤姐保护宝玉,而谋害巧姐根本达不到夺取二房家产的目的。如果是出于怨恨凤姐欺压她母子太甚才害巧姐,一则是说明凤姐是[恶有恶报],坏事做多了,报应到女儿头上了,二则说明贾环也是个没有心计、一骂就咋呼、牙疵必报的小人,这样就把八十回中的[假一坏]形象冲淡了好多,说到底咱认为这是在揭凤姐之丑、护须眉之短。
石呆子:你红疯子要这样认为,我也不硬劝,只好等广大读者去评判了。
细谈第八十五回
红疯子:第八十五回的回目是[贾存周报升郎中任 薛文起复惹放流刑],说的是贾政升官和薛蟠再惹事这两件事,咱还是觉得与前八十回不合。前八十回中的贾政虽然名义上只是个员外郎,实际上全是[钦差体仁院总裁]的架势,根本用不着加上[郎中]的空头衔,续作者看不出来也就罢了,还想不到贾政是贵妃父亲,这就更不[识时务]了,看看续书笔下贾政一副庸庸碌碌、胆小怕事的样子,全没有了第三回提拔贾雨村时的气势,更不象个能举荐贾雨村[补授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的‘护官符’总裁,这不象是贬低贾政,倒象是在为贾政护短了。看了后四十回中的贾政,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庇护打死人的薛蟠,更不会想到他会保举一个州官去替四大家族了结一桩[糊涂案],这样的[假正经]会在乎[工部郎中]一个虚衔吗?更何况接下来的[薛文起复惹放流刑]也与第四回形成鲜明对比,薛蟠仅仅是一时失手打死了人,就把薛姨妈吓得了不得,贾政的[工部郎中]头衔也不起作用了,这虽然不算[瞬息间乐极悲生,人非物换,]但是差别是明显的,是不是续作者故意为当时社会护短呢?
大家看这一回开始的[贾环发话道:“我不过弄倒了药铞子,洒了一点子药,那丫头又没就死了,值的他也骂我你也骂我,赖我心坏,把我往死里遭塌?等着我明儿还要那小丫头子的命呢!看你们怎么着?只叫他们提防着就是了。”]这看上去是男孩子的气话,实际上咱把它当续作者的气话,在续作者看来,前八十回就[他也骂贾环你也骂贾环,赖贾环心坏,把贾环往死里遭塌?]续作者是替贾环抱怨原作者啊,[何必把贾环往死里遭塌呢?给他留条出路吧,否则会逼得他做出更多坏事的。]这分明是替贾环护短嘛。续作者是没有体验过曹家内部围绕曹荣遗腹子发生的争夺啊,当时曹頫的小老婆和她儿子确实把曹荣遗腹子视为篡夺曹家家产的唯一障碍,如果没有曹荣遗腹子,曹家的家产就是曹頫小老婆的儿子继承,曹頫的江宁织造官位也会一直坐下去,自从有了曹荣遗腹子,曹頫就成了曹荣遗腹子的[摄政王]了,等到曹荣遗腹子长大成人后,曹頫就必须把江宁织造一职交由曹荣遗腹子继任,曹頫及其大小老婆和儿子都要回到北京原房去,也就是说曹頫是在替曹荣遗腹子临时作嫁衣裳,他的小老婆和儿子甘心吗?只要曹荣遗腹子意外死亡,曹頫的江宁织造官位也会一直坐下去,曹家的绝份家产就只好由曹頫这过继儿子继承,他小老婆的儿子当然就由曹家的垫脚石升为曹家的[宝玉]了,有这么大的诱惑,曹頫的小老婆跟儿子当然要把曹荣遗腹子和曹頫李姓大老婆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可见原作者创作赵姨娘和贾环这[假坏]典型是有生活依据的。再看看皇家就更触目惊心了,在康熙看来,皇长子母子、皇八子母子等人就是[真坏],甚至所有处心积虑争储的母子都是[真坏],他们先是想用魇魔法魇镇太子,太子被废后又千方百计破坏康熙的传位部署,只要康熙确定传位给哪个儿子或孙子,他们就象贾环母子一样想办法栽脏陷害或拉拢这个接班人,弄得康熙只能秘不宣储,这样才造成康熙死后的遗诏存疑问题的,如果康熙也象贾母这样只对雍亲王的弘历好、早早宣布雍亲王继承大统、弘历为下一个皇帝,那么象皇八子等[真一坏]就会选择或投靠新皇储、或陷害新皇储的方式来达到争储的目的,可见康熙秘不宣储就是为了防止这些[真一坏]争储呀。说这些话似乎离题太远,因为书中贾家只是家不是国嘛,实际上[家国君父,其事虽有大小之殊,其理其数其运则略无差异,知运知数者必谅而后叹也。]每家每户都有本难念的经、历朝历代都有部难言的《争玉记》啊,只是续作者忌讳揭这些短,才对原作的[他也骂贾环你也骂贾环,赖贾环心坏,把贾环往死里遭塌]产生反感、用这些情节来为贾环抱不平的。在续作者看来,[养女儿不得济是人家的事,养儿子不得济非同小可],无论如何也要把儿子教育好,不要嫌弃这些坏儿子,把他们逼上坏路对大家都不好啊。
本回的[林之孝进来回道:“今日是北静郡王生日,请老爷的示下。”]也不合八十回内荣府的常情,这一类事往常都是女眷料理,贾政公务冗杂,根本不会理这些事,而且[贾政吩咐道:“只按向年旧例办了,回大老爷知道,送去就是了。”]明显有尊重兄长的意思,[不一时贾赦过来,同贾政商议带了贾珍、贾琏、宝玉去给北静王拜寿。]说明贾赦也很尊重贾政,怎么荣府内部弟兄间忽然如此和睦了呢?这与七十五回前后的[咱们倒是一家子亲骨肉呢,一个个不象乌眼鸡,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形成鲜明对比,说明根本不是贾赦等人[改邪归正]了,而是续作者不同意前八十回写贾府弟兄间不和、才在这里特意强调贾府内弟兄很和睦的。可见续作者每个小细节都是用了心思的。
石呆子:你这疯子看得还真仔细,连这点细节都看出用意了,这说明《石头记》一书真有了能解之人啦。
红疯子:再说下面的北静王见宝玉也奇怪,怎么向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透露吴大人保举贾政的信息呢?这只能说明续作者是十分熟悉官场上的陋规的,前面写贾政贾赦等人的[正经]都是装出来的,续作者想写贾政的[政通人和]也用不着借北静王告诉宝玉来告诉识者嘛,这只能说他并没有亲身经历过这样的场景,所以写出来也不象,就连宝玉回答得都不象。还有北静王送宝玉一块通灵玉的复制品也是不伦不类,且不说书中的通灵宝玉本来是假的、没必要复制,就是续作者本人也没有悟出[通灵之说]的深邃寓意,在这种情况下写通灵玉就成了写[怪异之事]了,还有什么意趣?果然下文就有[“玉竟放起光来了,满帐子都是红的。”邢、王二夫人抿着嘴笑。凤姐道:“这是喜信发动了。”]的描写,看来续作者真是想写[假去真来真胜假],[原作的假去了、续作的真来了、续作的真胜过原作的假]呀。
石呆子拍案叫绝:你这才是真正看透了后四十回,续作者就是认为自己的续作胜过原作,才写这个对子来归结红楼梦的,他就是因为觉得原作太假了,才[以真胜假]的,至于这[一真一假]的评判标准我就先不说了,自然是[曹公说公有理、高婆说婆有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