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言少叙,且看这第七十九回的具体内容。本回一开始先接上一回回末的林黛玉出来评论新奇诔文,这看上去是真的,其实是假的,是作者为暗示林黛玉悲剧而特设的情节。说这些你们会不相信,就因为你们太追索具体情节了,其实黛玉的具体结局如何根本不值得考证,因为作者已经不打算再在八十回后交代黛玉悲剧的具体细节了,[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具体情节哉!]这里就是本着这个原则,想对黛玉悲剧的事体情理有所阐释,才创作这个情节的。
红疯子:你这些话虽然有道理,但是那些流言家不会同意的,这样就发挥不出象[沉湖而亡]这样的的奇闻趣事了,他们当然不甘心黛玉故事就此了结,更不甘心石头记就此了结了。
石呆子:所以作者要强调[只取其事体情理]嘛,就事体情理来讲,黛玉悲剧说到 ‘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就够了,《金陵十二钗》说到[何事文武立朝纲,不及闺中林四娘!]也够了,又何须见到八十回后具体情节才能悟出其中味呢?就是流言家也应该庆幸作者给他们留下这么多大胆发挥的余地,否则石头记就没有这么多商业价值了。
你们看看这宝玉与黛玉商讨‘红绡帐里,公子多情,黄土垄中,女儿薄命。’一联的情节,先是说‘茜纱窗下,公子多情’,后是说‘茜纱窗下,小姐多情,黄土垄中,丫鬟薄命。’最后才说‘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而且[黛玉听了,忡然变色,心中有无限的狐疑乱拟],宝玉却仍是浑然不觉,以宝玉对女儿情思的敏感,以他对黛玉的痴情,以他对木石姻缘的渴望,你们不觉得宝玉的行止如此不合情理吗?你们不痛责宝玉不该如此诅咒黛玉吗?这分明是作者根据构思需要故意自行创篡的,生活素材里不可能发生这样的实事。作者之所以要自行创篡这样的情节,决不是仅如脂批说的[当知《芙蓉诔》虽诔晴雯而又实诔黛玉],这是向读者暗示黛玉的薄命怨不得宝玉、也怨不得宝钗王夫人啊,还有比这句更能说明黛玉悲剧的事体情理的好词句吗?脂批看不出这一点,还说《芙蓉诔》表面是诔晴雯、实际上兼诔黛玉,宝玉会这样想吗?显然不可能这样想,作者会这样想吗?也用不着这样想,因为诔晴雯是兼诔以晴雯为代表的诸裙钗,不是只兼诔黛玉一个人,脂批这种说法显然没有悟出《芙蓉诔》的真谛,也没有悟出作者写黛玉 ‘薄命’的其中味,可见这些脂批也不能当理解石头记的依恃啊。其实你们只要想到作者写的这些情节都是为读者设计的、不是真事、石头记快截止了、作者不打算写黛玉的具体结局了,就很容易理解作者的意图了,又何用作者明说呢?
林黛玉最后是病死的,这一点作者在第三十九回[村姥姥是信口开合 情哥哥偏寻根究底]一回中已经暗示过读者了,刘姥姥第一个故事就说“这老爷只有一位小姐,名叫茗玉。小姐知书识字,老爷太太爱如珍宝。可惜这茗玉小姐生到十七岁,一病死了。”作者怕读者不注意,还着宝玉[偏寻根究底]地叫茗烟去找祭奠她的庙,如今的人都把这些当刘姥姥顺口胡诌的笑话,不想想作者为什么要把这些看上去不着边际的笑话写入书中,更不想想作者为什么要叫宝玉[偏寻根究底],这就是暗示黛玉的薄命啊。此处作者借宝玉用‘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来点明黛玉结局,一则可证明黛玉决不会[沉湖而亡],她是病死后埋入黄土的;二则“老爷太太思念不尽,还盖了祠堂,塑了这茗玉小姐的像,派了人烧香拨火。”可见贾母王夫人都舍不得她死,不可能冷淡她、逼她象林四娘那样[就死]的。但是如果读者[当知《芙蓉诔》虽诔晴雯而又实诔黛玉],就会误解林黛玉也是象晴雯这样被王夫人逼死的,这样就有损于宝玉父母的形象了,而这恰恰是作者不愿意看到的创作效果,所以就利用这段情节来向读者解释这里面的事体情理,[一是宝玉与黛玉本来就无缘,二是只怨黛玉自己薄命],至于黛玉具体怎么死的,是象程高续书那样[钗嫁黛死]的,还是象流言家续书那样[沉湖而亡]的,你们还有必要拘拘于这些具体情节吗?只取其[生不逢时]的[薄命]情理就行了。其实书中所有女子都是[生不逢时]的[薄命],当其遭遇[葫芦提大火]之时,当其遭遇[正邪相争大祸]之时,当其遭遇[塌天大祸]之时,哪一个能逃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命运?你们又何必拘拘于其具体结局呢?因此[只取其事体情理、不拘拘于朝代年纪]就是最好的选择、最佳的答案,那些考证朝代年纪地舆邦国的、发挥具体情节的统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只不过替广大读者验证了是死胡同、刻了舟也求不到剑罢了。
红疯子:原来如此,咱还当这《芙蓉诔》真是兼诔黛玉的呢,看样子作者就是想把黛玉与晴雯区别开来,才撰此一段情节的,连脂批都误解了。
石呆子:所以作者觉得在八十回截止之前有解释的必要,不作此解释你们会以为黛玉出来真是晴雯显灵呢。
再看下面,说的是迎春嫁给孙绍祖的事,如今人都当这是[误嫁中山狼],应当怪孙绍祖不好,其实我在前面说过好几次了,你在[疯谈鬼话词]时也说过了,这是贾赦邢夫人嫌弃她给大房丢脸、故意贬嫁她,说穿了她也是[政赦互斗]的牺牲品,只是作者不好明目张胆地给长辈揭短,才嫁祸于孙绍祖的。但是作者对孙绍祖这样的[中山狼]也是恨之入骨,他这一生遇到的[中山狼]不止这一个,曹家女儿们和各大家族女儿们嫁的[中山狼]更不止[孙绍祖]一个,当其曹家势盛之时,巴结曹家女儿为姻的多得很,当其[正邪相争大祸]之前,巴结各大家族女儿为姻的也多得很,所以作者说[当年笏满床],但是[葫芦提大火]一过、曹家一倒、各大家族一被抄家没产充军杀头,这些[东床快婿]们[中山狼]的本质就暴露出来了,不但对类似曹宝玉这样的落魄公子肆意欺侮,而且象书中孙绍祖这样蹂躏这些可怜的女儿,这些都是作者亲身经历、亲闻亲睹,作者当然要替这些可怜的女儿昭传了,这就是作者创设[中山狼]角色、描写迎春悲剧的用心。
我在前面曾经说过曹寅长女嫁给纳尔苏郡王的事,当时我说孙绍祖的生活原型指纳尔苏郡王,这个说法有对的一面、也有不对的一面,因为[中山狼,无情兽,全不念当日根由]是当时社会的普遍现象,纳尔苏郡王只是逃不脱这个规律,不是说只有纳尔苏郡王象孙绍祖、曹家别的女婿就不象孙绍祖、各大家族的乘龙快婿就不象孙绍祖,当其曹寅是康熙红人时,纳尔苏郡王会巴不得当曹寅的乘龙快婿,但雍正上台、曹家被抄后,纳尔苏郡王还会象流言家说的那样助回北京后的曹家官复原职、重塑宁荣二府吗?显然不会,因为那样的话石头记作者就不会十四五岁时[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坠入困顿了,他母子回北京后就有相对安逸的生活了,到了他二十岁以后再经历塌天大祸就比较能承受了,那样当然就不至于一下子[急忿怨痛,已有积伤,竟渐渐的露出那下世的光景来]了。我说这话流言家们又会不以为然了,因为他们的乾隆曹学都说作者是曹頫的儿子,曹頫儿子在雍正六年还小呢,只有到乾隆三年被二次抄家时才有十四五岁。但是我要问这些流言家一句,你们都说纳尔苏王妃就是元春的生活原型,且不说乾隆初年曹寅长女起码四十几岁了,她有必要丢下曹荣遗腹子这血亲侄子不疼爱、去疼爱曹頫儿子这非血亲的侄子吗?可见书中宝玉只应该是曹荣遗腹子、不可能是曹頫儿子。其实任何人都能够想到纳尔苏郡王在雍正六年曹家被抄后不但不资助落魄中的曹家,而且会[全不念当日根由],反过来坑害曹家,至于早就做了纳尔苏王妃的曹寅长女,此时也肯定会象栖息在冰山上的雌凤一样,因为冰山消融而落地凤凰被鸦戏,这才是正常的事体情理呀。
红疯子:流言家的说法虽然破绽百出,但你的说法也不是没有漏洞,你说迎春的生活原型是曹寅长女、孙绍祖的生活原型是纳尔苏郡王,可迎春是[一载赴黄粱。] 曹寅长女怎么可能[一载]就[赴黄粱]呢?
石呆子:我只是说孙绍祖的生活原型包括纳尔苏郡王,并没有说迎春的生活原型是曹寅长女。之所以说孙绍祖的生活原型包括纳尔苏郡王,并不是说他就是跟孙绍祖一模一样地用了一年时间就把曹寅长女迫害死了,而是说他肯定会象孙绍祖这样[得志便猖狂]、[全不念当日根由],肯定会在曹家倒台后欺凌曹寅长女,肯定会厌弃落魄后的曹家人,甚至象封肃那样欺负曹荣遗腹子,这样才引起作者的愤慨的,才激起作者用[中山狼]来形容这种人的。但是[孙绍祖]形象决不是纳尔苏郡王的简单复制,当年这样的中山狼不止纳尔苏郡王一个,曹寅喂出来的中山狼太多了,作者只是用[孙绍祖]来做代表罢了,你们又何必拘拘于纳尔苏郡王一个人哉,当年被这些中山狼咬死的女儿也太多了,作者也只是用迎春来做代表,你们又何必拘拘于曹寅长女一个人、拘拘于一载两载哉。再拓展到遭[葫芦提大火]连累的各大家族就更不得了了,废太子皇长子皇八子九子十子十四子及年、隆、李等,每一家当年都是笏满床,几千年以来的各大家族当年都是笏满床啊,可一旦遭遇[正邪相争大祸]时,那些乘龙快婿却展眼都成了孙绍祖、都成了中山狼了,那些女儿们都成了落地凤凰被鸦戏了,那些宝玉们都成了[乞丐人皆谤]了,你们看到有哪一家被[重塑宁荣府、再续红楼梦]了?哪一个女儿成[元妃]再回来省亲了?这只是流言家的大胆发挥,完全违反‘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登高必跌重’的客观规律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