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再看司棋,[她姑表兄弟早穿花度柳,从角门出去了.司棋一夜不曾睡着,又后悔不来. 至次日见了鸳鸯, 自是脸上一红一白,百般过不去.心内怀着鬼胎,茶饭无心,起坐恍惚.挨了两日,竟不听见有动静,方略放下了心. ] 如今的人根本不注意这些话,只当司棋是光明正大的女孩子看,实在是大失误啊。他们以为后文的司棋被查出绣春囊时不动声色就证明她是个好女孩子了,为什么不看看她此时的[心怀鬼胎,茶饭无心,起坐恍惚]呢?此时之所以心慌 ,是因为怕鸳鸯告诉贾母,后文之所以不心慌,是因为知道鸳鸯没有告诉贾母、她的主要丑事没有被人揭穿。你们会说绣春囊不是连信带物都被抓住了吗?但是鸳鸯抓住的是现行,凤姐抓住的是事后,鸳鸯的背后是贾母,而凤姐旁边有自己的姑妈、背后有姑妈的后台邢夫人,自己被凤姐事后抓住总比被鸳鸯当场拿住好吧。此时她能躲过鸳鸯这一关,后文当然就不太在乎凤姐这一关了,就当鸳鸯早说出来也不过如此,后文还可指望姑妈托邢夫人放她一马呢,可见司棋后文的心不慌是有原因的,你们首先要看到司棋在这里的心慌、向鸳鸯苦苦哀求啊。你们看[忽有个婆子来悄告诉他道: " 你兄弟竟逃走了,三四天没归家.如今打发人四处找他呢."听了,气个倒仰,因思道:"纵是闹了出来,也该死在一处.他自为是男人,先就走了,可见是个没情意的." ]这就告诉读者她表弟已经把责任全推给她跑了。其实你们若处在这小厮的地步也会逃走的,因为鸳鸯是贾母的心腹,她告诉贾母自己肯定被打死嘛,当然不能等死了,他哪里能寄希望于鸳鸯守口如瓶呢?这一去当然是有去无回了,因为贾府势力太大,这小厮作为贾府的奴才,若逃走后被抓回来是要处死的。程高续书竟然写这小厮回来找司棋,这是不顾其奴隶身份的瞎话,没有哪个奴隶逃走后又回头的,回来就是找死。司棋也意识到男人是没情意的,她也深自悔恨自己的盲目冲动,要不是鸳鸯守口如瓶,此时她就被乱棍打死了,她当然要感激鸳鸯的大恩大德了。如今的人都把爱情捧得比生命还要重要,实际上只有文人会这么想这么写,女人却知道爱情是依附于生命而存在的,没有生命,爱情就是空话,她们之所以肯牺牲自己的生命,并不是单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爱人和孩子的生命。说这些就扯远了,回头看司棋对鸳鸯感恩戴德的可怜样子,就知道鸳鸯的守口如瓶对她生命的重要性了,这说明司棋到底还是怕死的,她如果不怕死、想以死殉此痴情,她就用不着向鸳鸯叩头求饶了,对自己的行为无怨无悔、听其自然就是了,晴雯就是这样的,司棋在鸳鸯面前如此低三下四,说明她将来不可能因为她母亲不答应她与表弟结婚就一头碰死,她前面的与表弟幽会就是因为母亲不答应,当初没有想到死,此时被鸳鸯撞破也不肯死,将来当然更不会主动寻死了,[鸳鸯道:"你只放心.从此养好了,可要安分守己,再不许胡行乱作了."司棋在枕上点首不绝.]这就说明司棋对自己的性冲动深自后悔,以后当然不会再干以命殉情的蠢事了。可见程高续书根本不理解司棋这角色的其中味啊。
红疯子:还是你这解释合情理,如今的言情小说拼命鼓吹以命殉情,这是不把女人的命当回事啊,自古[痴心女子负心汉],女人因为痴心吃男人负心的苦太多了,咱们不开导女儿们警惕男人的负心,还要蒙蔽她们的理智、煽动她们的情欲,这是对她们的欺骗。咱俩是应该借此疯谈唤醒女人的理性才对。
石呆子:要唤醒女人的理性谈何容易,造物主天生造就女性的重感情轻理性,以便于人类的遗传,我俩只要把这层蒙蔽说破就是了,随着女性文化水平的提高,她们会逐步趋于理性的。只是这些言情小说太可恨,风月笔墨更可恨,总恨不得女人失去理性、纵情任性、甚至陪男人一起去追求性愉悦,根本不管女人承担的确保遗传纯正、确保下一代顺利成长的重任,更不管女人和孩子的死活,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能不坚决揭穿吗?石头记作者就是为揭穿言情小说和风月笔墨对青少年的误导对孩子的危害,才首开情理小说之先河的。
接下来鸳鸯到凤姐处看望凤姐,你们要从凤姐的病情看出凤姐当家的不她容易,还要从鸳鸯看望凤姐看出贾母对凤姐病情的关心,更要从凤姐病情的发展看出将来的背运,这才是会看石头记啊。凤姐的病情主要是强撑这个家、强要面子造成的,她若爱惜身体、知难而退,就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了,而到了这个地步还不知保养,那就要酿成大患了,也就是说将造成不能生育,这可是女人最大的忧患啊。只要她没生儿子,就迟早会被丈夫遗弃,女人只有生下子女、传下后代,才能在家庭在人世间站稳脚根,作者在这里强调这件事,就是告诉读者每个女人最后都是靠生儿育女体现自身的价值,生育上种下病根就是再要强也没有用,这是具有普遍性的问题。鸳鸯看望凤姐虽然不是贾母的授意,但是真正的心腹都是想主子所想、急主子所急,用不着主子亲自说的。鸳鸯虽然与凤姐感情很好,但是那是私人感情,这里是从为贾母分忧、为贾族大局着想才来关心凤姐的,当然等于替贾母来看望凤姐了。如今三驾马车已经证明驾驭不了贾府了,还得靠凤姐这[镇山太岁],一旦凤姐也病倒了,这么大一个摊子靠谁来维持呢?可见鸳鸯也是为整个大局忧心啦。每个英明的主子都会有一个忠实而能干的心腹,主子的英明首先就体现在他挑选心腹的准确上,如果连个可靠的心腹都没有,那肯定是象邢夫人一样愚拙的主子。贾母的英明也体现在她有鸳鸯这样的好心腹上,作者的英明也体现在他昭传鸳鸯平儿袭人这样的好心腹上,如果康熙的都太监也象鸳鸯这样忠心,如果历朝皇帝的都太监都象鸳鸯这样忠心,那会少很多争储争位丑闻的。凤姐的病情已经发展到"只从上月行了经之后,这一个月竟沥沥淅淅的没有止住. "这在女人看来当然是大病、当然会背运了,如今的人总当凤姐最后是因干尽坏事遭报应而背运的,实际上只要大势不变,凤姐就不会遭报应,只要大势已去,凤姐即使不做坏事也会倒霉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她这病总是好不了。这病好不了会产生两个互相关联的后果,一是不能与贾琏同房,贾琏是个好色之徒,不能在凤姐身上发泄性欲,当然会在外面乱搞了,当然迟早要休弃凤姐了;二是不能生孩子,既然不能生孩子,凤姐当然无法阻止贾琏休弃自己了,这两个原因是所有女人都无法抗拒的,即使有强大的靠山也支撑不下去,迟早会背运,可见作者是在借凤姐诉天下女人的难言之隐呀。
实际上天下女性有各式各样的难处,她们的人生远比男性困难得多,作者就是为替她们昭传才撰此一书的,因此他在书中几乎囊括了女性所有悲剧类型,几乎剖析了女性一生各阶段的所有难处,这样你们就知道凤姐形象不一定是其生活原型的原封不动照搬,你们若仅仅拘拘于考证她在曹家的具体模特儿、若拘拘于索隐她在皇家的对应某皇子,那就是钻牛角尖了。可以说书中任何人物情节都同时具有普遍性和特殊性,作者根本不是为记述其特殊性,只是为昭明其普遍性,你们也应该不拘拘于其特殊性、只取其普遍性才对。考证索隐派之所以无以为继,就是因为他们考证索隐的是其特殊性、忽略的是其普遍性,流言家的大胆发挥之所以越来越离谱,离的也是其普遍性,[谱]者[普]也,就是普遍规律,就是作者强调的事体情理。你们只要抓住普遍性深论其事休体情理就不会离谱,反过来若抓住其特殊性索隐考证甚至大胆发挥就肯定离谱,这就是解开红楼之谜的症结所在。
往下看,是贾琏向鸳鸯借当,这件事里面也有蹊跷。论理有贾赦贾政这两个亲儿子操办,贾母生日的支出根本轮不到贾琏这孙子操心,即使贾赦贾政不问事,也应该由邢王二夫人烦神,根本用不着他这第三代筹措如此大项的开支,鸳鸯更不应该背着贾母[把老太太查不着的金银家伙偷着运出一箱子来,暂押千数两银子支腾过去],这看上去是借,有当家经验的人都知道就是挪用,不可能还的。且不论鸳鸯会不会请示贾母,贾琏做这种事就很奇怪,一般的大族人家若深论起来会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的,但是你们若对照康熙末年的曹家就容易弄懂其中的蹊跷了。当时的曹家曹寅曹荣早就死了,由曹寅的侄儿曹頫和他老婆当家,李氏马氏这两代寡妇则静心守寡、专心抚育曹荣遗腹子这个命根子,因此孙太夫人的八十或九十大寿都是由曹頫跟他老婆操办、如果有筹措不开、周转不灵的大问题,曹頫当然只好向孙太夫人求助了,但是又不好直接向孙太夫人开口,于是就找借口托孙太夫人的心腹丫头转个弯子来向孙太夫人要钱,孙太夫人情知这是为自己过大寿落下的亏空,而且自己那些体己也不可能全带到阴间去,再一个曹頫和他老婆撑持这个家也不容易,自己也应该尽量替他们解为难,所以才让自己心腹丫头做这些事的。对照曹家这些将殊情况,你们就知道书中这些蹊跷不足为奇了,如果象书中描述的贾政尚在世、贾琏只是个不问事的捐的官衔[同知]、而且在贾府根本无足轻重,那就不该有这鸳鸯借当给贾琏的蹊跷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