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呆子:你这把男人斥责为[只顾耕耘不问收获的呆瓜]的说法很有意思,虽然不是所有男人都不顾孩子,但是男人显然不及女人顾孩子,因为男人的精子实在太多了,他们是遍地撒种,自然有女人替他们孕育成孩子,不在乎这些孩子会不会长大成人,这也怪女人太爱孩子了,因此男人才用不着对孩子负责任的。宝玉就是这样,有贾母王夫人等为他操心一切事务,他当然用不着考虑后果、只知纵情任性了,黛玉能跟他比吗?
最后说说探春风筝放飞过程的寓意,[探春正要剪自己的凤凰,见天上也有一个凤凰,因道:"这也不知是谁家的."众人皆笑说:"且别剪你的,看他倒象要来绞的样儿."说着,只见那凤凰渐逼近来, 遂与这凤凰绞在一处.众人方要往下收线,那一家也要收线,正不开交, 又见一个门扇大的玲珑喜字带响鞭, 在半天如钟鸣一般,也逼近来.众人笑道:"这一个也来绞了. 且别收,让他三个绞在一处倒有趣呢."说着,那喜字果然与这两个凤凰绞在一处.三下齐收乱顿,谁知线都断了,那三个风筝飘飘摇摇都去了.]这与第五回中探春判词的[画着两人放风筝]不完全相同,因此如今的人也就不容易看出其中的寓意。实际上这里描绘的是一种斗风筝游戏,是两家放风筝的互相不照面,各自操纵风筝在风中互相缠斗,争取把对方的风筝缠绕裹胁而去。这就与[两人放风筝]的寓意有所区别了。因此你们看这段戏文不必拘拘于其具体情节,[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你们看[只见那凤凰渐逼近来, 遂与这凤凰绞在一处.众人方要往下收线,那一家也要收线,正不开交,]这就是寓意王夫人这股势力与赵姨娘这股势力互相绞杀、弄得探春两头为难,此时若真有[一个门扇大的玲珑喜字带响鞭, 在半天如钟鸣一般,也逼近来.]她当然情愿随之而去、免得再受这两头窝囊气了。其实这也是作者的拟人写作手法,现实中的放风筝不可能与这情节一模一样的,没有哪一家专门糊个[门扇大的玲珑喜字带响鞭]的风筝的,这都是作者为构思寓意而胡诌的,前面的[美人风筝]等也是一个意思,当初生活素材中的黛玉放风筝不可能放个美人风筝的。这样你们就知道这些具体情节都是作者胡诌的了,他完全是为了暗示八十回后黛玉与探春的结局啊。如果八十回后的文稿能够传世,作者在前八十回里寓含这些暗示干什么?读者看到八十回后的文稿就会觉得这些暗示是多余的了,读了就会索然无味了,只有在看不到八十回后文稿的情况下,读者才会产生悬念、才会对这些可能的结局有兴趣啊。这就证明作者知道读者根本看不到八十回后的文稿了,因为他就不想把八十回后的文稿写出来,才设置这些暗示和悬念的,如果他决心把全书写完,也完全可以写完,就用不着设置这些暗示和悬念了。
总结这第七十回全文,主要写大观园女儿们重振诗兴、再续乐事,但是从我这些解释你们应该可以看出,这些情节大部分都流露出人为创作的痕迹,根本不可能是当日实事的简单记录,这就证明作者是有心杜撰这些情节,用以阐明全书的事体情理、用以暗示八十回后的人物结局。如今你们只知索隐考证其具体结局,却不注意领会其事体情理,这是作者最大的遗憾啦。黛玉将来具体怎么死有那么重要吗?探春将来具体嫁到何处有那么重要吗?这些都是作者根据他要阐述的事体情理胡诌的,根本不是当日事的忠实记录,不要说曹家不可能有与黛玉和探春一模一样的生活原型,就是有与黛玉和探春一模一样的生活原型,作者也得加以修改掩饰的,一则为避讳,二则原事不可能精确阐明作者需要阐明的事体情理,三则不那么吸引读者的兴趣,只有经作者[信着伶口俐舌,长篇大论,胡扳乱扯,敷演出一篇话来. 虽无稽考,却都说得四座春风.虽有正言厉语之人,亦不得压倒这一种风流去.]这才能叫经典艺术、精辟阐述嘛。如今的人总是追问黛玉怎么死的、探春嫁往何国,这就是拘拘于朝代年纪、地舆邦国、具体情节,不取其事体情理呀,黛玉悲剧的典型意义在于规劝女孩子莫效西厢记里的崔莺莺,在于劝佳人不要对才子轻易动心,而不是鼓励女孩子多读言情小说、钻进谈情说爱的死胡同里出不来,探春悲剧的典型意义在于揭露庶出女儿的受歧视受牵连,在于揭露女孩子无法掌握自己命运、宁肯背井离乡的酸辛,而不是勇于和亲、为国奉献、地位骤升、流芳百世的壮举,由此可见跟着索隐考证派走下去根本体会不出其中事体情理,只会越索越糊涂、越考离事体情理越远,还不如多向成年女性请教、多向守寡女人请教呢,她们会就事论事、实事求是地说出女性悲剧的真实感受的,作者也是在替天下女人鸣不平、替天下寡妇们昭传啊。
至于这一回中的一些细节,比如[袭人等清晨在床上打闹、百般逗宝玉顽笑.]还有宝玉听说贾政即将回来、怕父亲查他的学业、赶紧补功课、众姐妹也帮忙写字、后听说贾政暂不回家了、[宝玉便把书字又搁过一边,仍是照旧游荡.]这些都是当日曹荣生前的真事,你们不可依如今的时代潮流当宝玉反封建理治反科举八股看,要真当宝玉[背父兄教育之恩, 负师友规谈之德,][荒疏学业以致一技无成、半生潦倒]看才行。书中写[紫鹃走来,送了一卷东西与宝玉,拆开看时,却是一色老油竹纸上临的钟王蝇头小楷,字迹且与自己十分相似.喜的宝玉和紫鹃作了一个揖, 又亲自来道谢.]这分明是黛玉平时就替宝玉写好了的,可见黛玉已经不象从前那样[从不劝宝玉去读书求功名]了,而是[闻得贾政回家,必问宝玉的功课,宝玉肯分心,恐临期吃了亏.因此自己只装作不耐烦, 把诗社便不起,也不以外事去勾引他]了.这些虽然不能当黛玉象宝钗那样规劝宝玉读书求上进来看,最起码要当黛玉支持宝玉专心读书来看嘛,可见黛玉对宝玉的态度已经有变化了,这就是脂批说的[钗黛合一],即她二人殊途同归了,可是你们如今还把黛玉宝钗当水火不容的情敌,还把两个人对宝玉学业的态度看得截然对立,你们看这里的黛玉还反对宝玉读书吗?还与宝钗及众人对立吗?她已经关心帮助宝玉读书了,已经与宝钗和众姐妹融为一体了,可是你们的才子佳人熟套还没有改变,这样当然会误解其中味了。
详解第七十一回
石呆子:第七十一回的回目是[嫌隙人有心生嫌隙 鸳鸯女无意遇鸳鸯],说的是[贾母八旬之庆,邢夫人借事当众给凤姐难堪、鸳鸯夜晚无意撞破司棋与潘又安私结鸳鸯偶]的事,这就从邢夫人与凤姐的[嫌隙]和园中乱相两个缺口揭开了贾族内哄的序幕。
我在前面探春李纨宝钗协理荣国府时就提醒你们注意大观园中的乱相,而且在解释[鸳鸯女誓绝鸳鸯偶][欺幼主刁奴蓄险心][致使连理起戈矛][酸凤姐大闹宁国府]等章节时,特别强调了贾族内部的大房二房正邪矛盾、荣府主奴间的上下矛盾、正房偏房间的嫡庶矛盾、贾琏凤姐间的夫妻矛盾、东西之间的贾姓男人势力与王姓女人势力矛盾等。从这一回开始,作者就专门描写这些矛盾的大爆发。这种爆发在贾母在世的情况下都是有限的、可控的,决不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但是在贾母死后会闹成什么样子呢?石头记只到八十回止,也就是到这次大爆发结束止,因此你们对这次大爆发要特别认真分析,因为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本回开始就写了[贾政回京],你们别真当是[贾政回到北京]来理解,书中的朝代年纪地舆邦国都是假的、不可考的,这里作者只是信口说说而已,至于是指北京还是南京,你们根本没有必要计较,因为这[贾政]本来就是假的嘛。从石头记所依据的曹家生活素材来看,这应该是指曹寅在世时的事,但是曹寅在世时曹顒还在世,曹頫也没有进南京曹家,而这里却写贾珠死了、贾琏凤姐当家,可见作者是故意混淆了二十年头里的曹家和二十年末尾的曹家的界限,创作出一个兼顾二十年头里的曹家和二十年末尾的曹家的[假家],既然如此,你们何必计较这[回京]是指回北京还是回南京呢?
当年的曹寅确实常年在外当官,但都是在离南京不远的扬州高邮淮安盐城仪征镇江一带转悠,离南京的织造府并不远,常有机会回家看看的,因此不可能象书中描写的那样[在外几年,骨肉离异],可见作者是需要怎么写就怎么写,他根本不受言情熟套和野史俗套约束的。[八月初三日乃贾母八旬之庆]似乎可以看成是曹家孙太夫人八十大寿,实际上你们一考证就知道孙太夫人生日肯定不是八月初三日,因为孙氏作为康熙的乳母、曹寅的生母,其声名太显赫了,肯定有相当多的过来人知情人知道她的寿辰是八月初三日,作者直接把八月初三日写成贾母的八旬大庆日,岂不是不打自招地承认贾母就是孙太夫人?这不但触犯朝廷的忌讳、曹家的忌讳,关键是会引得很多知情人对号入座,把贾政比附成曹寅、把贾宝玉或贾珠比附成曹顒、把贾琏比附成曹頫,如此等等,那样就会有很多人来找作者麻烦,很快朝廷会有人来调查石头记成书的始末,然后追查作者的创作动机,这样就构成文字大狱了!作者能跟流言家一般见识、忘记自己替天下女子昭传事体情理的责任、葬送自己的小命、连累亲朋好友、尤其葬送石头记一书的流传前景吗?这石头记一书就是他传世的瑰宝、是他的智慧结晶、是他母亲和众女性亲人心血的凝集呀,他当然要象自己母亲护佑自己一样护佑石头记的成长了,当然不能有任何疏忽,让文字狱官员抓住证据,让流言家抓住把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