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不直写其[爱语慰痴颦],而是从薛姨妈替薛蝌邢岫烟撮合姻缘说起,因谋之于凤姐儿,凤姐儿知道邢夫人与自己不和,直接出面跟邢夫人说怕被她驳回就不好办了,便请贾母做媒,[邢夫人想了一想:薛家根基不错,且现今大富,薛蝌生得又好,且贾母硬作保山,将计就计便应了。贾母十分喜欢,忙命人请了薛姨妈来。二人见了,自然有许多谦辞。邢夫人即刻命人去告诉邢忠夫妇。他夫妇原是此来投靠邢夫人的,如何不依,早极口的说妙极。蝌岫二人前次途中皆曾有一面之遇,大约二人心中也皆如意。]这些看上去仅仅是事务性的交代,实际上也说明了当时婚姻制度的可行性啊,虽然有[蝌岫二人前次途中皆曾有一面之遇,大约二人心中也皆如意。]但没有薛姨妈的提议,没有凤姐的牵头,没有贾母硬作保山,没有邢夫人的斟酌,蝌岫二人能结成好姻缘吗?这样你们就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随便闹着玩的,薛姨妈作为薛蝌父母代表,得先替双方拈量过了,看看般配才好找媒人,而媒人也需要德高望重、双方都尊重信服才行,邢夫人和邢忠夫妇是势利小人,还得迎合她们的趋利愿望,种种因素凑合到一起才会凑成一对好姻缘,否则定是十媒九不成。如今的人都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封建糟粕批,实际上当时的男女都是十五六岁就定婚了,他和她自己有这种综合思考选择的能力吗?只能凭各自的生理本能、根据外貌判别合不合适,尤其不容易从生理以外的客观因素方面考虑问题,只盼望赶紧结合,却不为未来的孩子、家庭考虑,尤其不考虑双方父母的态度、不考虑社会是否容纳、不考虑符合不符合损害不损害双方根本利益,这是很幼稚的,动物交配时还考虑好后代的生存环境呢,何况人类?象蝌岫二人的婚姻就由薛姨妈凤姐儿贾母邢夫人和邢忠夫妇互相考虑过了商议好了,再加上前次途中皆曾有一面之遇,大约二人心中也皆如意,自然就成了一门皆大欢喜的好姻缘了。
红疯子:是啊,这样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什么不好呢?如今咱们一味地用[封建礼教]来否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不实事求是嘛,几千年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人世间的姻缘一个也没少,如今废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离婚率倒上升了,可见爱情悲剧不能完全归咎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少男少女们不能理智处理爱情,也是悲剧的原因之一呀。
石呆子:这就对啦,不管是[父母之命],还是自由恋爱,只要婚姻合适就能美满,不合适迟早会变悲剧,不一定 [父母之命]就肯定不合适,也不一定自由恋爱就肯定合适,合适不合适要由婚后的长期共同生活来检验,不能凭少男少女的感觉。过去的[父母之命]考虑得比较周到,而且夫妻双方的适应能力也很强,所以婚姻悲剧毕竟是少数,而且很多是专做媒婆的坏女人图财骗色造成的,象贾母这样德高望重的长辈做媒通常都不会错的,反而是如今不听[父母之命]的少男少女根本不慎重初恋,而且婚后各自的互适应能力又太差,尤其是如今的男人根本没有责任心,这样的婚姻当然不及过去的婚姻稳定了。可见婚姻的美满并不完全取决于打碎[父母之命]实行自由恋爱,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适应当时那种早婚且妇女无地位的年代,自由恋爱适合如今晚婚且妇女有地位的年代罢了。
回头再扯蝌岫二人的婚事,贾母便命尤氏婆媳做中间人,吩咐道:“咱们家的规矩你是尽知的,从没有两亲家争礼争面的。如今你算替我在当中料理,也不可太啬,也不可太费,把他两家的事周全了回我。”这就是保山肯担责任的好处啊,象邢夫人和邢忠夫妇这样势利的女方,往往要借嫁女儿大索彩礼,贾母把这原则一定,女方就不好狮子开大口了,可见贾母这样的保媒多负责任,这种[媒妁之言]要不得吗?再加上[薛姨妈是个无可无不可的人,倒还易说。]于是[尤氏忖度邢夫人之意行事。]这样的婚姻当然顺利了。
红疯子:从这里可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不象如今批判的那样讨厌,只在什么人操作罢了,好父母之命完全可以服从,好媒人之言完全可以相信嘛。这象是作者用蝌岫二人的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折射宝玉黛玉的不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
石呆子:聪明,作者不是随意交代这件事的,他在写过宝玉黛玉木石姻缘的艰难之后紧接着就写蝌岫二人姻缘的顺当,这分明是用两者的对比映衬来证明贾母薛姨妈的慈爱和可信赖、证明宝玉黛玉不听她们话的不应该呀,你们看蝌岫二人听她俩的话,不是达成美满的姻缘了吗?这一点如今的年轻人是决不同意的,他她们最欣赏宝玉黛玉争取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的精神,最鄙视蝌岫二人听命于父母长辈的做法,而且他们认为作者就是宝玉本人,他肯定也赞美宝玉黛玉争取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的精神、鄙视蝌岫二人听命于父母长辈的做法,实际上这是以今人之心度古人之腹、以十几二十多岁青少年之心度三四十岁中年人之腹啊。作者撰此书时已四十岁左右了,他还会象十三四岁宝玉那样想争取恋爱自由婚姻自主吗?他已经吃够了亲父闹腾耽搁他出生年月的苦头了,还会赞成其父的坚持恋爱自由婚姻自主吗?你们想想,曹顒若早结婚三年,就减轻第一次因曹寅病死而产生的传承危机了,他自己若早出生六个月,也减轻第二次因曹顒病死而产生的传承危机了,由于曹顒也象宝玉这样闹腾,坚持不同意与马氏成婚,就闹得李氏无法专心应对天灾,反过来他如果象薛蝌这样循规蹈矩,就能在曹寅临终前与马氏完婚,只要曹顒临死前留下后代,曹家的传承危机就会大大减轻,大房偏房就没有可乘之机,李氏马氏就可以从容应对,曹家就用不着找曹頫这败家子顶替江宁织造,那马氏母子的命运可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最起码李氏用不着为无人接班而发愁嘛,李氏马氏也用不着为对付大房偏房的排挤而伤脑筋嘛,只要能渡过雍正年间的大祸,马氏母子也就不至于沦落到[茅椽蓬牖,瓦灶绳床]的悲惨境地了。可是你们把书中的宝黛钗情事纠葛挪到现实中曹家曹顒身上想想,他若也象书中宝玉这样闹腾到十六七岁,曹寅病死时就误过与马氏成婚的良机了,守孝三年后刚与马氏成婚不久就病死了,当然会造成曹家无男丁的特大传承危机了,即便过几个月马氏产下遗腹子,曹頫也形成过继的局面了,作者迟出生这几个月是李氏马氏终生的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嘛,曹顒若不闹腾、作者若早出生几个月,形势或许就不是这样了,最起码李氏马氏用不着为曹寅一门断子绝孙担惊受怕了。你们能想到李氏在曹寅突然病死时那精神崩溃的场景吗?若此时曹顒已经娶妻生子,她至于精神崩溃吗?你们能想到李氏马氏在曹顒突然病死时那精神崩溃的场景吗? 若此时马氏已经生子,她俩至于精神崩溃吗? 你们能想到李氏马氏在遗腹子未出生前还不知生男生女那忐忑不安的心情吗? 你们能想到李氏马氏在遗腹子出生后[所幸生男]那喜不自禁的心情吗? 你们能想到李氏马氏在遗腹子成长过程中[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那如捧宝贝]的心理吗? 你们能想到马氏母子在落难中后悔没早出生几个月那复杂心理吗?总之一句话:作者肯定会站在母亲一边检讨父亲的幼稚行止的,他生父若象薛蝌邢岫烟这样听李氏和孙氏的话,他就不会塑造宝玉这艺术典型来检讨其[不肖]了。这样你们就明白作者不但不等于宝玉、而且不赞成宝玉,不但不反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宣扬恋爱自由婚姻自主 、而且还赞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赞成恋爱自由婚姻自主,这是现代人无论如何不能理解的,但却是当时人高度认同的。因此,你们若不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还戴着才子佳人言情小说的有色眼镜看石头记,那是无论如何也解不出其中味的,关键是你们以为石头记就跟西厢记一个味、作者就跟宝玉一个味呀。
红疯子:有道理,看来作者确实深受宝玉生活原型之累,才写出来检讨其[不肖]的,但是这不是意味着作者维护封建理治封建礼教封建家庭吗?曹家的大祸不成了咎由自取了吗?宝玉黛玉不成了反面典型了吗?这无论如何是现代人不能接受的。
石呆子:作者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既追究贾府覆灭的外部原因、又检讨贾府内部的因素,既探讨宝玉黛玉悲剧的客观原因,又检讨宝黛的主观因素。再说外部客观原因是人们无法抗拒的,要想减轻悲剧的危害程度只能靠自己的主观努力嘛,天灾更是无法避免的,抱怨能解决问题吗?生在封建盛世的大家庭就必须适应封建理治、礼教和家庭,盲目对抗公开批判封建理治、礼教和家庭根本不足取,还不如批评自己改造自己呢。批判封建是二百年后的人们的事,不是二百几十年前人们的事,更不是作者的事,作者写《石头记》一书是 [也不愿世人称奇道妙,也不定要世人喜悦检读,只愿他们当那醉淫饱卧之时,或避世去愁之际,把此一玩,岂不省了些寿命筋力?就比那谋虚逐妄,却也省了口舌是非之害,腿脚奔忙之苦。再者,亦令世人换新眼目,]根本不是想与封建制度作对。这一点当时的统治者是很清楚的,否则他们绝对不可能让《石头记》公开流传的,可是如今的人们连这一点都想不到,还把《石头记》捧成反封建的典范、把作者捧成反封建的斗士,这一点作者是决不会承情的,他只希望人们少受封建惩罚就谢天谢地了,反对封建推翻封建他想都不会想。宝玉这样闹腾必遭封建惩罚、必连累黛玉等好女儿,他当然不赞成了,他认为还不如象薛蝌邢岫烟、贾芸小红这样适应现实、在现实中求生存谋发展呢,象薛姨妈这样的[父母之命]、象贾母这样的[媒妁之言]没必要反对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