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解第四十六回
石呆子: 第四十六回的回目是[尴尬人难免尴尬事 鸳鸯女誓绝鸳鸯偶],说的是贾赦欲讨鸳鸯为妾,被鸳鸯拒绝的尴尬事。从这一回开始,作者就展开贾府内部大房二房矛盾的描绘了。这在曹家虽然也不可避免,但并没有书中这般激烈,更不与书中这些贾事一模一样,你们若拘拘于曹家事来看这些贾事,就摸不着头脑了,只有深论到皇家诸子争储,才能洞悉其妙啊。
认真考证南京曹家事,大房二房的矛盾并不象书中那么尖锐,[曹寅兄弟虽不和],但是各居南北京、来往不密切,并不象书中那样同居一个织造府,更没有类似宁府一般大的长房住在织造府旁边。要不是曹寅曹荣相继病亡、曹寅一房发生绝嗣危机,根本用不着把曹頫过继到寅房,所以书中说甄士隐的孩子是[生不遇时]呢,囚为曹顒遗腹子若早出生十个月,曹寅遗孀李氏有了亲孙子就用不着过继儿子了,那样大房二房就[老死不相往来]了,曹家就不可能有什么大房二房矛盾、正房偏房危机了。就这样过继曹頫后,曹家内部的各房矛盾仍然不如书中贾府这么激烈,因为寅房本来就人丁稀缺、有绝嗣危机,而孙太夫人并没有把曹寅的兄弟们都拢在身边,她只跟曹寅一房过嘛,可见书中的贾族并不与现实中的曹家一模一样,更可见孙太夫人根本不可能有[这么胡子苍白了又作了官的一个大儿子,要了老太太心爱的丫头作房里人],作者在这里决不是曹家原事照搬,他创作这个情节是另有考虑的,是为了隐寓皇家的正邪之争啊!
我在前面早就说过贾政隐[假正]、贾赦隐[假邪]了,你红疯子也早看出[赦][邪]一个音、[邢][邪]形相近了,这些都是为把贾事升华为皇事啊。前面有关这方面的论述太多,我就不重复了。现在先看作者是从何处着手来写这[假邪]的,这就是邪夫人来替丈夫讨鸳鸯做小老婆。论理皇家不可能发生皇子向老皇上讨身边丫环做小老婆的事,只有大族人家才可能发生这种事,但是作者是不敢直接写皇家的诸子争储的,也不好直接写某皇子的邪恶行状,他只能借写假母大儿子的假邪行为来讥讽大皇子,借写假母如何处理这件事来写康熙如何逐渐疏远大皇子、大皇子如何对康熙怀恨在心啊。鸳鸯是贾母最贴心的丫环,相当于康熙身边的[夏守忠],她是贾朝的[六宫都太监]嘛,贾母对她言听计从,连王夫人凤姐都得尊重她,可以说拉拢住她也就等于在贾朝皇帝身边安上了窃听器,贾母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握之中了,这不就等于掌握了贾朝争储的主动权了吗?日后贾母临终时改个遗诏什么的,就很方便啦,得此人帮助,何愁争储不胜?说这话没几个人相信,因为书中的贾赦只是好色,没表现出有争储的意思嘛。但是你们该想到贾赦不仅是贪图鸳鸯的美色、也可能看中鸳鸯的独特位置嘛。一则鸳鸯并不年轻漂亮,二则贾赦买个比鸳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太容易了,三则鸳鸯的位置太重要了,平儿是凤姐的总钥匙,鸳鸯是贾母的总钥匙嘛,四则贾母最相信鸳鸯的话,正如康熙最相信都太监[夏守忠]的话、慈禧太后最相信李莲英的话是一个意思,若鸳鸯替贾赦说好话,会大大增加贾赦在贾母心中的份量,增加贾母交班给大儿子的可能,增加贾赦在贾母死后压倒贾政的机率啊,起码能及时得到贾母将会传位于哪个儿子孙子的讯息、及时采取相应对策嘛。这些话在学术界看来简直是胡说八道,但只要你们能[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曹家皇家哉!]就能悟出[其中味]。作者写曹家孙太夫人的大儿子欲讨她心腹大丫环做小老婆有什么意义?且不论不可能有与这一模一样的生活素材,关键是有没有必要、有没有可能用它来为全书创作总意图服务啊!若与全书主旨无关甚至有害,作者又何必费尽心血说这些废话呢? 《石头记》的主旨决不是替曹家记家事,而是替皇家记天下事啊。曹家祸事的根源在皇家而不在曹家自己,这是人所共知的常识嘛,作者有必要只记曹家事为其昭传吗?更何况书中贾家与曹家并不一样,作者明显不是为记曹家而撰贾家嘛。我一再强调书中贾母有康熙的影子、贾宝玉有宝亲王的影子、贾族各房矛盾有诸皇子争储的影子,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它是作者巧妙构思的效果啊。[家国君父事有大小之殊,其理其运其数则略无差异。知运知数者则必谅而后叹也!]作者[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一家一族哉!]这里的贾赦讨鸳鸯做小老婆也是同样意思,作者[不过只取其隐寓争储罢了,又何必拘拘于曹家皇家哉!]说穿了,贾赦讨鸳鸯做小老婆是他眼下争储的一个布局,是为贾母死后的争位斗争预作布置。在贾赦的生活原型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但贾母的生活原型绝对能想到这一点,康熙皇帝更能敏感地意识到这一点,作者恰恰就是为了这一点啊,否则他脱离曹家实事杜撰这些假话有何意义?
说这些你们一时也难以接受,且先看具体内容,慢慢说服你们吧。本回开头就是[且说凤姐儿因见邢夫人叫他,不知何事,]你们知道在南京织造府里根本没有曹寅兄弟的位置,曹寅的兄弟们都在北京内务府当差,都在北京安家立业,只曹頫一个人过继到南京寅府,而且明确成为曹寅夫人的过继儿子,他媳妇也明确成为寅夫人的过继儿媳妇,且不说曹頫无法常见他北京的原父母,他的老婆有必要听原婆婆的招唤吗?她完全可以只买过继婆婆兼亲姑母的账、不买原婆婆的账嘛。可见这[邢夫人召唤凤姐]情节本身就值得怀疑,更何况曹家孙太夫人在曹頫老婆当家时已经九十多高龄,即便还活着,身边的心腹大丫环也不小了,孙太夫人的大儿子好意思真讨她做小老婆吗?可见这一具体情节就值得商榷。邢夫人将房内人遣出,悄向凤姐儿说明贾赦的意图,凤姐儿听了,忙劝阻这件事,可见凤姐儿一开头还是实话实说的,只是[邢夫人禀性愚犟,只知承顺贾赦以自保,次则婪取财货为自得,]根本识不出凤姐是真心为公公婆婆好罢了。可见愚拙邪谬的人根本听不进逆耳忠言,跟这种愚人只能用顺耳奸话哄他们,最后等他们碰得头破血流时去嘲弄他们。
红疯子:这话又引发咱的联想,咱俩这千篇疯谈呆解不就是逆耳忠言吗?刘心武的流言蜚语不就是顺耳奸话吗?可如今还是[一日卖了三千假,三年卖不出一个真]啊,难道咱俩遇到的尽是邢夫人,就不可能遇到一个贾母吗?看样子只好学凤姐顺着说了。
石呆子:你既然知道人喜欢听顺耳的话,为什么不学得说顺耳话呢?忠言也不宜逆耳,要讲究说话的艺术嘛。《石头记》作者就知道[今之人喜理治之书者甚少,爱适趣闲文者特多],于是才以适趣闲文的方式阐释情理的,《石头记》一书如果不用假话掩饰真理、如果不用艺术修饰内容,早就被世人遗弃了。你我这番呆解疯谈也是这样,如果不能为广大红迷解开《石头记》的其中味,只是夸夸其谈些玄虚的大道理,人们就不爱听了。因此你我都应该注意真话假说,用艺术修饰内容,让人们既爱其珠也恋其椟,达到借椟卖珠的目的。这样即使遇到买椟还珠的愚人,也可以利用其传珠,应该相信世上总有识珠之人嘛。你我就是《石头记》的识珠之人,只要认认真真地帮人们识《石头记》之珠,最后总会遇到识这《千篇疯谈》之珠的楚庄王的,经这楚庄王一认可,你我这珠就不愁没有销路了。
回头再谈凤姐的见机转舵,凤姐何其灵透,她见邢夫人不听真话,立刻掉过来用假话糊弄她,可怜邢夫人愚拙得连真假好坏都分不清,还把凤姐的假话当好话,于是顺着凤姐指点的陷坑跳下去,待陷入尴尬境地时就抱怨凤姐挖坑给她跳,其实这坑是她自己挖自己跳,凤姐开始劝她不要往下跳,她还不听,能怪凤姐吗?如今的人们都对凤姐有偏见,总觉得贾府的坏事都是凤姐做的,荣府的被抄都因凤姐而起,甚至邢夫人下面的尴尬都是凤姐造成的,连邢夫人都成了凤姐阴谋的受害者,这也太冤枉凤姐了。作者在这里为什么要把凤姐的机灵和邢夫人的愚拙放在一块儿写,是想告诉读者邢夫人也是凤姐的受害者吗?不,他是用邢夫人的愚拙烘托凤姐的机灵、用凤姐的机灵反衬邢夫人的愚拙。你们看了这些应该看出凤姐是伟裙钗、邢夫人只是愚婆子。作者就是要用邢夫人的狼狈烘托凤姐的先见之明啊。
你们看作者如何形容邢夫人的,[只知承顺贾赦以自保,次则婪取财货为自得,家下一应大小事务,俱由贾赦摆布。凡出入银钱事务,一经他手,便克啬异常,以贾赦浪费为名,“须得我就中俭省,方可偿补”,儿女奴仆,一人不靠,一言不听。] 这些是同情邢夫人吗?[如今又听邢夫人如此的话,便知他又弄左性,劝了不中用,]这是埋怨凤姐欺骗邢夫人吗? [邢夫人见他这般说,便又喜欢起来,]这明显是自寻尴尬、与凤姐无关嘛。可事过之后她却不知道检讨自己的愚拙,只知怀恨凤姐儿挖坑让她跳,实际上完全是贾赦拿她作嫁衣裳啊。如今你们也责怪凤姐儿拿自己婆婆开涮,若叫你们自己身临凤姐其境试试,就知道她这机灵人遇到这愚妇人也只能如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