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呆子:你只看出其大概,并没有透彻地分析其蕴涵的事体情理,更没有说出这里突然[走了水]是什么原因。告诉你们吧,这突然[走了水]即失火根本不是当日的实事,而是作者故意玩的噱头,是[戏欲断、火来乱]啊。你们看刘姥姥这一段故事完全是[信口开合],与林黛玉的结局一点也不搭界,就因为林黛玉的结局藏在这个故事的后半部分里,而这后半部分是不宜在贾母王夫人林黛玉和众姐妹面前讲出来的,若讲出来就更[合了贾母王夫人林黛玉的心事,连王夫人林黛玉也都听住了]。说穿了,刘姥姥这段故事的下半部分就是作者说给广大读者听的,上半部分说给贾母和众人听只是个幌子,作者设计的刘姥姥这个角色就只能说到这里就不说了,下半部分留待贾宝玉来[寻根究底]时单独说给贾宝玉听,然后借说给贾宝玉听来说给广大读者听。故事说到一半要打住怎么办?打个岔转移注意力呗。但转移了注意力后回头还得交待下半部分怎么办?那这注意力就要转移得十分彻底,叫除了宝玉之外哪个都不敢再问。要想没人敢问怎么办?叫贾母不准再说这故事就是了,要想贾母不准再说这故事怎么办?触犯她的忌讳就是了,什么是贾母这种上年纪的老太太最忌讳的事?日常生活中就是[火烛小心]嘛。于是刘姥姥的故事中正说到[一个十七八岁的极标致的小姑娘雪下抽柴草去烤火],这时外面人吵嚷起来,又说:“不相干的,别唬着老太太。”贾母等听了,忙问怎么了,丫鬟回说:“南院马棚里走了水,不相干,已经救下去了。”贾母最胆小的,听了这个话,忙起身扶了人出至廊上来瞧,只见东南上火光犹亮。贾母唬的口内念佛,忙命人去火神跟前烧香。王夫人等也忙都过来请安,又回说“已经下去了,老太太请进房去罢。”贾母足的看着火光息了方领众人进来。宝玉且忙着问刘姥姥:“那女孩儿大雪地作什么抽柴草?倘或冻出病来呢?”贾母道:“都是才说抽柴草惹出火来了,你还问呢。别说这个了,再说别的罢。”]你们看,一段故事刚说了个上半部分就给打住了,而且还留下了宝玉继续追根究底的余味。这分明不是真失火,而是作者以失火为掩护,打住这个没说完的故事啊。
由于作者以失火为掩护,叫贾母打住刘姥姥这个没说完的故事,使你们一下子看不出其中的蹊跷,还当是生活素材中真是这样,[刘姥姥一说穿红袄儿的小姑娘抽柴草,南院马棚里就走了水了],可见作者这[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的写作手法太高明了,连那些大胆发挥的流言家都看不出破绽、还信以为真了。当然,作者也不愿意读者信以为真,下面才叫宝玉[偏寻根究底]的,只是没有紧接着[寻根究底],你们就不注意作者的用心罢了,成日里只见你们鼓吹[文本细读]、强调[考证索隐],实际上都不如十四岁的贾宝玉肯[寻根究底]。
刘姥姥见贾母不让说这故事了,于是又编了另外一个更让读者触目惊心的故事,这故事中说:“我们庄子东边庄上,有个老奶奶子,今年九十多岁了。他天天吃斋念佛,谁知就感动了观音菩萨夜里来托梦说:‘你这样虔心,原来你该绝后的,如今奏了玉皇,给你个孙子。’原来这老奶奶只有一个儿子,这儿子也只一个儿子,好容易养到十七八岁上死了,哭的什么似的。后果然又养了一个,今年才十三四岁,生的雪团儿一般,聪明伶俐非常。可见这些神佛是有的。”这故事本身并不触目惊心,是后面作者注明的[这一夕话,实合了贾母王夫人的心事,连王夫人也都听住了。]触目惊心啊。贾母王夫人什么心事?难道她们婆媳俩也是[这老奶奶只有一个儿子,这儿子也只一个儿子,好容易养到十七八岁上死了,哭的什么似的。后果然又养了一个,今年才十三四岁,生的雪团儿一般,聪明伶俐非常]?不是,书中的贾母并不是[今年九十多岁了],她也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这儿子]也不是[只一个儿子,]这[儿子的大儿子]虽然[好容易养到十七八岁上死了],但并没有绝后啊,还有二儿子三儿子呢,怎么能说是[实合了贾母王夫人的心事,连王夫人也都听住了]呢?
红疯子:你这呆子又故弄玄虚了,你就直说贾母有两个儿子是假的,王夫人现有两子一孙也是假的,真正的曹家孙氏[只曹寅一个儿子,曹寅这儿子也只曹顒一个儿子,好容易养到十七八岁上死了,哭的什么似的。]孙氏李氏[ 天天吃斋念佛,谁知就感动了观音菩萨夜里来托梦说:‘你这样虔心,原来你该绝后的,如今奏了玉皇,给你个孙子。’]于是在曹顒病死后[原该绝后的]绝境下,又由马氏产下了遗腹子,曹家这才没有绝后,孙氏李氏当然得感激神佛保佑了。
石呆子:你红疯子早就料定贾母隐孙氏、王夫人隐李氏了,当然能看出真假了,但是那些被流言家误导的读者都以为贾母隐李氏、王夫人隐曹頫老婆啊,他们能看出[贾母王夫人的心事]就是孙氏婆媳的心思吗?你们注意作者借刘姥姥之口说的这故事中的蹊跷,一是[这个老奶奶子,今年九十多岁了],曹家孙氏到康熙末年也该九十多岁了,二是[后果然又养了一个,今年才十三四岁],这里没有明说是书中王夫人养的还是李纨养的,没有明说是贾母的孙子还是王夫人的孙子,但是照常理看应该是贾母的重孙子、王夫人的孙子,你们想想看,九十多岁的老太太的独儿媳妇该六七十岁了,还会添孙子吗?只能是添重孙子。即便是书中贾母现在七十多岁的年纪,王夫人也该五十多岁了,怎么可能大儿子病死后再生个儿子呢?只能是儿子病死前留下了遗腹子。从这里可以看出,书中的贾府只能对应康熙曹家,不可能对应乾隆曹家。
从这篇作者借刘姥姥之口说出的故事中还可以看出另外一个蹊跷---贾母既可以说七十多岁,也可以说九十多岁。说这话你们会觉得奇怪,但是细想想曹家的情景你们就明白了,相对于十四五岁的曹顒而言,孙氏当然是七十多岁的老祖母,但相对于十三四岁的曹顒遗腹子而言,孙氏就成了九十多岁的曾祖母了。你们推算一下,二十年曹家事头里的曹顒确实只有十四五岁,二十年曹家事末尾的曹顒遗腹子当然也才十三四岁了,二十年过去了,一代人过去了,孙氏当然该从七十多岁的祖母升格为九十多岁的曾祖母了。由此可见这里的场景应当是二十年曹家事头里的场景,而刘姥姥说的心事则是二十年曹家事末尾的心事,作者把二十年间曹家事混杂成二三年间贾家事的创作构思不是昭然若揭了吗?这样一来你们该明白这里分明不是[刘姥姥信口开合],而是作者借这些[信口开合]来暗示书中不好明说的人和事啊!刚才那件事只说了一半叫贾母给打住了,后面肯定会由[情哥哥偏寻根究底]来说出另一半的,现在这件事因为[实合了贾母王夫人的心事,连王夫人也都听住了。]可见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啊。可如今却成了 [作者有心、读者无意],真是[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啊,[姥姥说事已荒唐,更向荒唐演大荒,隐去曹事真面目,幻来贾事假皮囊。好知曹事无法改,堪叹贾事难思量,谎话成篇难考证,无非情理与假相]。
石呆子:现在再看[情哥哥]是如何[寻根究底]的。[一时散了,背地里宝玉足的拉了刘姥姥,细问那女孩儿是谁。刘姥姥只得编了告诉他道:“那原是我们庄北沿地埂子上有一个小祠堂里供的,不是神佛,当先有个什么老爷。”说着又想名姓。宝玉道:“不拘什么名姓,你不必想了,只说原故就是了。”刘姥姥道:“这老爷没有儿子,只有一位小姐,名叫茗玉。小姐知书识字,老爷太太爱如珍宝。可惜这茗玉小姐生到十七岁,一病死了。”]
红疯子插嘴道:这[茗玉]有的版本叫[若玉],作家王蒙就推崇这个名字,你看哪个名字真、哪个名字好?
石呆子:你们总是拘拘于具体细节,[茗玉]怎么了?[若玉]又怎么了,那都是作者替刘姥姥胡诌的一个代号,在刘姥姥脑子里就根本没这个人名,连故事本身都是胡编的,还在乎个人名?作者过世二百几十年了,却叫我哪里问去?因此你们就不该争辩[茗玉][若玉]谁真谁假。倒是[茗玉]有合[未嫁先名玉、来时本姓秦]的意思。
这个故事的用意并不多,其实就是透露“这茗玉小姐生到十七岁,一病死了”这么个信息,其它话都是陪衬。这个信息其实就是借此告诉读者:[可惜这黛玉小姐生到十七岁,一病死了。]这里既没说是中了凤姐的掉包计,也没说象刘心武发挥的那样[沉湖],就是一般的病死,可见把她当成为反抗封建礼教而死是不妥的,她是被病魔害死的,不能怪其它人,尤其不能怪宝钗袭人和王夫人,这就是作者在这里用这种方式透露黛玉结局的目的。达到目的了,作者就开始想法子收手了,于是刘姥姥便顺口胡诌了一段鬼话出来,宝玉还信以为真,叫茗烟出去找这茗玉小姐的庙,你们都当这是宝玉冒傻气,其实这是作者别有深意呀。他情知石头记只能写到八十回为止了,无法明写林黛玉的结局了,于是用这种方式给读者个交代,免得后来人胡乱猜想,弄出什么[掉包计][沉湖]的离奇情节来误导读者,耽误了读者领悟其中的事体情理。再说石头记既然只能到八十回为止,作者也不好写出宝玉为黛玉的病死而伤悼的具体情节了,于是借这里描绘宝玉 [有时似傻如狂] 的举动,来间接描写后来宝玉为悼念黛玉亡灵而到处瞎求神拜庙的可笑行为。从作者这些描写暴露出来的倾向可以看出,作者对宝玉的这些怪诞行为很不以为然,他是以很轻蔑的态度写宝玉这些很虔诚的可笑举动。尤其他用很多笔墨来强调刘姥姥[是信口开合],这不是说刘姥姥是象三姑六婆那样说谎掉白、哄吓诈骗,而是说这故事本身就是不必考证的假话,读者只取其大概意思就行了,根本不必象书中宝玉那样[偏寻根究底]。这种[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朝代年纪具体情节哉!]的创作原则,也是你们领悟石头记其中味的根本原则啊。你们总是拘拘于朝代年纪具体情节,总是不肯在[只取其事体情理]上下功夫,这实在是作者最头疼的事,他一再强调读石头记要[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可你们还是[假去真来真胜假,无为有处有非无],还是象十四岁的宝玉那样,不看作者[是信口开合],只顾自己[偏寻根究底],这样下去当然成了[说到辛酸处,荒唐愈可悲,由来同一梦,休笑世人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