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还巧妙地用宝玉的讥讽[文死谏]来暗示袭人不必死忠他这昏君,为八十回后的袭人被撵鸣不平,这些都表明作者根本不是用宝钗袭人的第三者插足、小人其间拨乱来赞颂宝黛爱情,而是用宝钗的高尚、袭人的忠贞来忏悔宝玉的幼稚啊!通过我这些解释,你们对这一波的情事纠葛还能坚持原有看法吗?作者明显是用[看情书、闹情绪、提情缘、引情纷、说情话、出情岔、遭情打、谏情事、续情缘、识情分、灰情心]这一系列情节,来论证[情必须合理、不合理的情必伤人]这非常重要的事体情理啊。可如今你们为言情小说的熟套所惑,只看到表面的情、看不到情背后的理,尤其把性欲引起的七情勃发等同于人间真情、把自然之理等同于封建伦理、把[父母教训、师友规劝]等同于维护封建礼教、把作者等同于宝玉本人,这是最大的失误啊!王夫人袭人宝钗无情?这母情妾情姐情全是人间真情啊,可惜宝玉不承这些情,什你们也只知爱情才叫情,但是作者作为宝玉的后代能不承这些情吗?她们三个全是规劝宝玉不要纵情任性要顺乎常理,你们怎么能把正常的道理统统当封建理治来反对呢?作者在全书开头早就申明过对才子佳人言情小说的抵制、对风月笔墨的厌恶了,这里的以言情小说起头明显是说言情小说风月笔墨误人子弟嘛,你们怎么看成是言情小说这月老牵出宝黛情缘呢?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二百几十年前的读者都赞成宝钗袭人王夫人的规劝、批评宝玉的不肖、认为作者写得有道理,这才让石头记广为流传的,二百几十年后的读者反认为宝玉反封建反得好、王夫人袭人宝钗破坏宝黛爱情罪责难逃,这叫作者说什么好呢?他真不知道一本书怎么可能解出截然相反的两种味的,我不得不替他问你们一句:[你们为什么只替宝玉着想、不替孩子着想呢?] 孩子才是检验真情的唯一标准,不要救不顾孩子的爱情,要救救孩子!王夫人宝钗袭人虽然没有替宝玉的爱情着想,但她们却是一心为宝玉的孩子着想,独根孤种、传承危机啊!再加上上有皇家争储危机、外有四大家族同盟危机、中有长房大房争夺危机、内有偏房暗算危机,这种情况下宝玉个人的感情当然微不足道了。这一点当时的宝玉想不到、如今的你们看不到,宝玉的孩子是这些危机总爆发中爬出来的,他当然知道宝玉醉生梦死、沉湎情事对他的危害了,他当然要写书替宝玉愧悔了。
这些话罗里罗嗦总也说不完,估计你们也不耐烦了,我且往下解吧。总之通过我这番呆解,你们若还是解不出这一大段情事纠葛的其中味,那这石头记的其中味就永远解不开了。
详解第三十七回
石呆子: 第三十七回的回目是[秋爽斋偶结海棠社 蘅芜苑夜拟菊花题]。前面十四回的情事纠葛先告一段落,对于宝玉一生来讲也算作’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吧。这一回作者又重新开始写宝玉生活中的[有些乐事]了,这就是与众女儿们在大观园里吟诗作赋、逍遥自在。开头的[贾政点了学差]别当泛泛之文,以贾政的个性,是不会容宝玉成天成月在女儿圈子里鬼混的,必督促他进家学念书,所以作者在写这些内容之前先把他支远了。你们会说[你石呆子不是说王夫人是寡妇吗?怎么又说贾政如何如何了?显然自相矛盾。]这样斤斤计较就没意思了,作者既写贾政活着,当然就要当活贾政认真写了,更何况生活素材中曹家曹顒十四五岁时曹寅确实点了盐政、常年在外,作者也是实事求是嘛。由探春起头,也是作者的精心构思,这种事只有探春湘云能带头,湘云不在,自然只好探春起头了。你们会问宝玉为什么不起头,这不符合作者的[当日所有之女子,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嘛,作者就是要写宝玉不及这些女孩子聪颖,更何况女孩子智力开发得早,十四岁的男孩子当然不及同龄女孩子聪颖了。至于这贾芸送白海棠,正可供诗社作题,当然也写出贾芸上回认宝玉为父的下文,写出贾芸对宝玉的有意巴结,反过来也写出宝玉的对贾芸不以为意,更可见将来宝玉落魄时贾芸仗义的可贵。
谈到作诗前的各自取别号问题,首先是探春的‘蕉下客’被黛玉联想到‘蕉叶覆鹿’的典故,就可以看出黛玉学问之深。再看探春给黛玉取号为‘潇湘妃子’,这里面就不光寓意黛玉的好哭和以泪还缘的情事结局,而且暗寓哭林姐夫的非止一人、是[娥皇女英共同洒泪]啊。第五回的[枉凝眉]曲词道: [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春流到冬尽,秋流到夏!]就是指宝钗与黛玉这娥皇女英为宝玉一起洒泪。如今的评论都把[枉凝眉]理解成宝玉与黛玉两个人[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实在不该把宝钗排除在外。黛玉与宝钗都是宝玉的[娥皇女英],两个人是并列的,从这里的解释‘潇湘妃子’为[娥皇女英洒泪]就可见一斑。再看宝钗替宝玉取号道:“你的号早有了,‘无事忙’三字恰当的很。”“还得我送你个号罢。有最俗的一个号,却于你最当。天下难得的是富贵,又难得的是闲散,这两样再不能兼有,不想你兼有了,就叫你‘富贵闲人’也罢了。”这些话不能当取笑,宝钗轻易不肯取笑人的,这是宝钗对宝玉实事求是的评价,是痛下针砭啊。可见宝钗对宝玉的品价不但不高,而且很轻蔑,足见作者的[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也受到宝钗的影响。你们总说宝钗骨子里也爱宝玉,从这取别号中就可以看出,宝钗认为宝玉根本不值得她爱,甚至认为当时所有可见到的男人中没有一个值得她爱。这不是黛玉式的高傲,而是高人哲人式的对所有须眉浊物的看透呀。从宝钗对宝玉的态度可以看出她对所有男人的态度,这种态度也是石头记作者的态度,因此可以说作者的人生观首先是对宝钗人生观的继承。
其实‘无事忙’还有[无故寻愁觅恨]、[每每甘心为诸丫鬟充役]的意思,‘富贵闲人’也有[竟也得十分闲消日月]的意思,可见这些话根本不是赞赏宝玉,完全是嘲讽宝玉而且是一脉相承的。你们若思路开阔的话,还可以联想到[这甄士隐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日只以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为乐,倒是神仙一流人品。]宝玉与宝钗结婚后抄家前也可以过上这[不以功名为念,每日只以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为乐]的隐士生活。再进一层,第二回里的[正邪两赋之人]若有依恃的话,不都可以做[富贵闲人加清高文人]吗?可见有没有依恃是决定[正邪两赋之人]是做情痴情种、还是做逸士高人奇优名娼的关键,宝玉此时有依恃,当然可做情痴情种,日后失去依恃,顶多只能做逸士高人,再惨一些,连奇优名倡都做不成,甚至[沦为乞丐更夫]之流,可见[通灵宝玉]作为依恃的重要性。
现在看看这海棠诗社诗的内容,我是不作艺术性的评析的,只讲与本书主旨有关的事。第一首是探春的:[ 斜阳寒草带重门,苔翠盈铺雨后盆。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消魂。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莫谓缟仙能羽化,多情伴我咏黄昏。]这首诗应该算全部海棠诗的起头,因为中间并没有反映探春本人个性抱负的诗句,而是明显借咏白海棠来赞叹女儿们,这就表明整个诗社所有的诗都不是就花咏花、为诗作诗,它们都是借花献女儿,赞女儿的行止见识、抒女儿的悲喜之情、叹女儿的悲惨命运啊。这些诗看起来是女儿们自己写的,直接展现出她们的才华和心态,但很多是作者日后代拟的,真正直接取材于当年曹家女儿们实事的并不多。当年曹家是有很多吟诗作赋的生活素材,曹寅孙氏在世时更有好些女孩子云集在孙氏膝下,她们与少年时的曹顒一起吟诗作赋也是常有的,但在曹寅曹顒孙氏都死后就都散了,待曹顒遗腹子十多岁时,就更不可能仍象书中宝玉这样与这么多女孩子一起吟诗作赋了,因为曹家此时已进末世了嘛。这样看来这些诗的原作只能由宝钗的生活原型提供给作者,最多由湘云的生活原型提供给作者,其余就只能由作者代拟了。这第一首诗就分明是作者抒发自己的感慨、用探春的名义写出来的。诗中的[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消魂。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明显是男孩子赞叹所有女孩子的口气,探春不可能这样说自己的,她也不象黛玉那样[芳心一点娇无力],尤其是最后一句[莫谓缟仙能羽化,多情伴我咏黄昏。]更象宝玉咏叹黛玉,这一首应该署名[宝玉]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