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呆子:看看这三本戏的顺序,头一本是《白蛇记》,第二本是《满床笏》,第三本是《南柯梦》,这头一本是汉高祖斩蛇方起首的故事,当然放在开头演比较好,说明大族人家兴旺发达后不忘本,首先缅怀先祖创业的艰难嘛;先祖创业后有了如今的兴旺发达,接下来演《满床笏》不是很好的顺序吗?怎么贾母笑道:"这倒是第二本上? "难道《满床笏》在头一本、《白蛇记》在第二本才合贾母的口胃?其实真正不合贾母胃口的是第三本拈了个《南柯梦》,这太不吉利了,意味着贾族不久就会[南柯梦醒]、如戏中卢生一样,[虽然做了皇家的附马爷,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可惜这是在神佛面前拈的戏,不好更改戏名并顺序的,贾母只好说:"神佛要这样,也只得罢了。"明显是不太情愿啊。但贾母不能把这话放在看了第三本拈的是《南柯梦》时才说,这样会反映出贾母对神佛按排的不情愿的,于是只好把这话放在看第二本是《满床笏》戏名时说了。这些怪情节说明不是生活素材中的贾母原型说话怪,而是石头记作者杜撰得怪呀。当时的贾母不可能出现这种古怪表情的,一是神佛前拈的戏不可能是《白蛇记》《满床笏》《南柯梦》这三本戏这么巧,而且不可能按这一二三的顺序排列,你们都是学过概率论和排列组合科学知识的,知道这偶然发生的事可能性极小,只能是作者故意写成这种戏名和顺序的。因此贾母的表情也是作者故意按排的,他不好写成贾母见第三本是《南柯梦》才说:"神佛要这样,也只得罢了。"才写成贾母见第二本是《满床笏》,笑道:"这倒是第二本上?也罢了。神佛要这样,也只得罢了"的。过去的大族人家相当讲究[顺遂]、尤其注意[避讳],对于神佛前抽出来的不合心愿的签既不敢违逆又不好说破,只好用这种一般人看不懂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思,这既是贾母的心思,更是作者的心思啊!作者就用这种充满迷信色彩的方式来暗示现实必然的规律,你们只有不拘拘于封建迷信的形式,只取其必然的发展规律,才能正确理解其中的事体情理。
接下来就是宝玉赏玩张道士送的法器,[贾母看见个赤金点翠的麒麟,便伸手拿了起来,笑道:"这件东西好像我看见谁家的孩子也带着这么一个的。"宝钗笑道:"史大妹妹有一个,比这个小些。"]由此又引起[林黛玉冷笑道:"他在别的上还有限,惟有这些人带的东西上越发留心。"宝钗听说,便回头装没听见]。这不是在描写林黛玉的小心眼儿和薛宝钗的大肚量吗?作者这样明显地贬黛扬钗,居然没被你们看出来,还说林黛玉才是本书第一女主人公,这完全是被才子佳人言情小说的俗套牵着鼻子走啊。[宝玉听见史湘云有这件东西,自己便将那麒麟忙拿起来揣在怀里。一面心里又想到怕人看见他听见史湘云有了,他就留这件,因此手里揣着,却拿眼睛瞟人。只见众人都倒不大理论,惟有林黛玉瞅着他点头儿,似有赞叹之意。宝玉不觉心里没好意思起来,又掏了出来,向黛玉笑道:"这个东西倒好顽,我替你留着,到了家穿上你带。"林黛玉将头一扭,说道:"我不希罕。"宝玉笑道:"你果然不希罕,我少不得就拿着。"说着又揣了起来。]这说明宝玉还是那种天真烂漫的孩子想法,依然想收起来送给湘云。别人根本不在意宝玉的这个行为,只有[林黛玉瞅着他点头儿,似有赞叹之意],于是如今的评论说从这里可以看出[黛玉是宝玉的知音],实际上看到后文你们会知道,黛玉是怕宝玉与湘云也做出西厢记里的那种事来呀,这根本不是[赞叹之意],而是防范之心嘛。你们再看到下面情节,就会明白我此言不虚了。
此时只见[贾珍、贾蓉的妻子婆媳两个来了,贾母方说:"你们又来做什么,我不过没事来逛逛。"一句话没说了,只见人报:"冯将军家有人来了。"冯家两个未去,接着赵侍郎也有礼来了。于是接二连三,都听见贾府打醮,女眷都在庙里,凡一应远亲近友,世家相与都来送礼。贾母才后悔起来,说:"又不是什么正经斋事,我们不过闲逛逛,就想不到这礼上,没的惊动了人。"因此虽看了一天戏,至下午便回来了,次日便懒怠去]。从这里可以看出这打太平醮实在是贾母和众女眷借此出来玩玩的借口,贾母根本没当什么正经斋事。可是流言家却当特别重要的斋事来考证,还说第三天才是废太子允仍的生日、才是太平醮的正日子,那这贾母为什么[至下午便回来了,次日便懒怠去]呢?既然是为允仍祷告,该在初三正日子到场才对,可见流言家的宫闱秘闻不可信啊。
作者在这里还特意交代一句:[那贾母因昨日张道士提起宝玉说亲的事来,谁知宝玉一日心中不自在,回家来生气,嗔着张道士与他说了亲,口口声声说从今以后不再见张道士了,别人也并不知为什么原故;二则林黛玉昨日回家又中了暑:因此二事,贾母便执意不去了。]从这句话里可以看出贾母对宝玉黛玉的意愿还是相当看重的,她不愿意做宝玉黛玉的对立面啊!这一点说明贾母虽然不一定赞成木石前盟、反对金玉良缘,但她也不会坚持金玉良缘、反对木石前盟的,因为她在清虚观打醮时就说了,[不管他根基富贵,只要模样配的上就好,来告诉我。便是那家子穷,不过给他几两银子罢了。只是模样性格儿难得好的。]可见她根本不在乎薛家的豪富。而且她太疼爱宝玉黛玉了,不忍心看着他俩伤心的。因此她顶多是说[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娶,等再大一大儿再定罢。]反正她是[老健春寒秋后热],在世时日不多了,哪天一断气,[眼不看心不烦,由这两个小祖宗闹到天上去],可见后来是在贾母逝世后才黛死钗嫁的,若贾母在世,无论如何也不忍心看着黛玉绝望而死的。这里的贾母就因张道士提亲引得宝玉不自在;二则林黛玉昨日回家又中了暑,才执意不去的,可见贾母只会宠着二玉、不会压着二玉的。
红疯子:照你这样说来,续书写贾母赞成凤姐的掉包计不合作者原意了?贾母是支持木石前盟、反对金玉良缘的了?
石呆子:续书写贾母赞成凤姐的掉包计确实不合作者原意,但说贾母支持木石前盟、反对金玉良缘,那也不合情理,在七十几回中贾母对迎春婚事的态度可供参考,作者说贾母虽然不赞成迎春婚事,但[想孙女婚事自有其父母做主,自己又何必多事?因此只说知道了],这宝玉的婚事也不能不让王夫人做主啊,自己何必非要逆王夫人的心愿呢?关键是贾母没有活到黛死钗嫁,黛玉也[红颜薄命],根本用不着钗嫁来催黛死的,她自己见贾母一死、王夫人坚持金玉良缘的态度明朗化,就再也没有生存下去的信心了,当然很快夭亡了,这就省了作者再费口舌笔墨了。因此你们在这里争论贾母是[支持金玉良缘、反对木石前盟],还是[支持木石前盟反对金玉良缘]毫无意义,金玉良缘是现实主义,不因贾母个人的反对而不存在;木石前盟是浪漫主义,不因贾母个人的支持而能冲破现实阻挠啊!以现实中的曹家而论,且不谈孙氏死在什么时候与曹荣婚姻的关系,曹寅死后由曹荣继任江宁织造,曹家面临千钧重担曹荣一个人挑的艰难局面,曹寅遗孀李氏能容许独生子找个象林黛玉这样没有四大家族背景的弱孤女吗?这不利于曹荣和全家的根本利益啊!相反找个象薛宝钗这样有四大家族背景的贤内助就不同了,有[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娘家支持,有[东海少了白玉床,龙王来请江南王]的上一辈娘家支持,即使曹荣象甄士隐那样[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日只以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为乐,]也不至于冲家败业的,于是李氏即使不在世也能对曹荣的将来放心了,她到九泉之下也能对先死的曹寅有个交代了,这就是曹家李氏肯定会坚持选宝钗样的儿媳、不会选黛玉样的儿媳的根本原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