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疯子大受启迪,感慨自己过去的见识浅薄、立论草率,也进一步领略到红楼梦一书的高深莫测,更坚定了与石呆子一起将疯谈进行到底的决心。于是再虚心向石呆子请教下面章节的详解,且看石呆子如何解释秦可卿死亡时的怪现象。
石呆子:首先这秦氏托梦的梦境解脱就出奇不意,[凤姐还欲问时,只听二门上传事云牌连叩四下,将凤姐惊醒。人回:"东府蓉大奶奶没了。"凤姐闻听,吓了一身冷汗,出了一回神,]你们看看,凤姐刚才还沉浸在与秦氏讲贴心话的梦境里,突然[传事云牌连叩四下]就将她从梦中惊醒了,实际上应该是读者还沉浸在刚才探讨秦氏预警的气氛中,作者就用[传事云牌连叩四下]把他们惊动了。这传事云牌是现实中曹家的传事云牌吗?也请刘心武来考证考证,当时有几家大族人家设此传事云牌,实际上只有皇宫里设此传事云牌啊!一般大族人家极少有设此传事云牌的,有事叩门或敲窗禀报一下不就行了吗?用得着设传事云牌、而且事先定下叩四下为丧音的规矩吗?只有宫中及官场公开会所才值得设云牌传事。这一点还请你们史学界好好考证一下,这说明该考证还是要考证,否则不容易理解作者的原意。当然有些抄本把[传事云牌]改为[云板],这就容易使读者忽略其[传事]之意,可见这改者是为了让读者不容易连想到无法口头传事、只能叩云牌传事的宫中啊。再看[人回:"东府蓉大奶奶没了。"凤姐闻听,吓了一身冷汗,出了一回神,]这分明表示凤姐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才[吓了一身冷汗,出了一回神]的,以她这样一个经得起大阵仗的当家人来说,既然秦氏生病已经至少拖了一冬,既然尤氏连秦氏死后的妆裹衣裳都准备好了并告诉凤姐了,既然凤姐与秦氏感情特别好、常常去探病,那她对秦氏的死应该早就有心理准备才对,用得着[闻听人回:"东府蓉大奶奶没了。"吓了一身冷汗,出了一回神]吗?可见这里面有蹊跷。
下面的描述就更蹊跷了,[彼时合家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若长期生病、从容病死,用得着[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吗?就是暗中告诉读者这是[高楼大厦,有一美人悬梁自缢]的"秦可卿淫丧天香楼"情节啊。有些抄本怕读者看到这一点,于是改[都有些疑心]为[都有些伤心],可伤心用得着[纳罕]吗?可见作者是[欲隐还现,而改者则总是[见现即隐],一个拼命要现、一个拼命要隐,这就是真假石头记的相互较量,是真情理与假情节的较量,而不是假情理与真情节的较量啊!象刘心武这些流言家或索隐派只注意情节真假,又哪里注意到情理的真假呢?再看下面的[那长一辈的想他素日孝顺;平一辈的,想他平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他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他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这几句明明是赞叹秦可卿,说明几乎所有的人都不认为秦氏是个[淫妇]都为她的不幸结局非常伤心啊!
石呆子:可是刘心武等只顾索隐考证宫闱秘事的流言家,却把秦可卿发挥成连十三四岁的叔叔都要勾引的淫妇,他们是把[情既相逢必主淫]歪曲成了[主既相逢必秦淫]啊。这些歪曲对读者理解秦氏悲剧构成很大误导,再加上畸笏叟劝作者删去"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一节,于是读者把秦可卿理解成'金陵十二钗正册'里面的丑剧,这符合作者[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何堂堂之须眉,诚不若彼一干裙钗哉?]的创作宗旨吗?作者写此书是立志替闺阁昭传,不可想象他会把刘心武理解的这样一个淫妇列为十二钗之一,因为在刘心武看来秦氏就是个勾引贾珍贾宝玉等正面人物的类似妲己的反面典型、是男人的祸水、贾族的祸根!这样一个定时淫弹该早早自裁才对得起贾家的收养之恩啊。因此这里的[传事云牌连叩四下,人回:"东府蓉大奶奶没了。"]在刘心武看来不但不是丧音,而且应理解成喜讯,一则东府少了个淫妇,贾珍等主子可以专心[建功立业]了,二则元春少了块心病、贾族少了个被皇帝抄家的把柄,三则贾宝玉少了个勾引他淫乱的侄媳妇,能专心与林黛玉谈情说爱了,四则东府少了个带头淫乱的妲己,从此珍琏环蓉蟠这一干须眉都改邪归正、连猫儿狗儿都变干净了,于是龙颜大悦、下面就封元春为贵妃,贾府接着要接贵妃省亲了,这种接踵而来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就是对秦氏舍己为家的最好奖赏啊,如何不当喜讯反当丧音?如何[家中仆从老小想他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该反用[庆父不死、鲁难未已]的典故,庆祝[秦氏已死、贾难已已]才对!
红疯子:你这呆子正话反说,太不留情面了,会招人恨的。这不利于咱俩千篇疯谈的传流,还是收敛些锋芒为好,岂不闻[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乎?
石呆子:我一个世外的还魂僵尸,根本在乎某些人的妒意,倒是你红疯子依然要食人间的烟火,还是圆润些为好,岂不闻[磨得圆、滚得快]的俗语?且往下看:[宝玉从梦中听见说秦氏死了,连忙翻身爬起来,只觉心中似戮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宝玉早已看定可继家务事者可卿也,今闻死了,大失所望。急火攻心,焉得不有此血?为玉一叹!】袭人等慌慌忙忙上来搊扶,问是怎么样,又要回贾母来请大夫。宝玉笑道:"不用忙,不相干,【又淡淡抹去。】这是急火攻心,【如何自己说出来了?】血不归经。"说着便爬起来,要衣服换了,来见贾母,即时要过去。【如此总是淡描轻写,全无痕迹,方见得有生以来,天分中自然所赋之性如此,非因色所感也。】袭人见他如此,心中虽放不下,又不敢拦,只是由他罢了。贾母见他要去,因说:"才咽气的人,那里不干净;二则夜里风大,明早再去不迟。"宝玉那里肯依。贾母命人备车,多派跟从人役,拥护前来。]这一段被刘心武用来证明宝玉与秦氏有过性关系,因此必须详解。当然你红疯子在前面已经疯谈过了,我或许有重复,但拘较不得许多,我且只顾解我的。
石呆子:先说这[只觉心中似戮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刘心武把这看成是宝玉曾对秦氏有过感情的证据,其实这秦可卿悲剧本来就是作者虚构的艺术典型,根本无此真人无此实事,作者是为受争储大祸连累的诸裙钗痛心啦!生活中的曹家宝玉并没经此实事,却叫他十三岁的少年公子为谁伤恸到[只觉心中似戮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这里实际上是作者自况,他为大清朝又造一类似鳌拜冤案而痛心啦。当年索额图为铲除鳌拜而拼命,可四十年后自己又沦为第二个鳌拜、又被康熙用来[杀鸡儆猴],作为当年一同与索额图共擒鳌拜的得力干将曹寅,能不为索额图的悲惨结局感到兔死狐悲吗?说得更明白些是狐死兔悲啊!比起索额图这只老狐狸,曹寅只是只兔子而已。如今康熙皇帝为警醒允仍这假珍,竟然不惜拿索额图这[第一得意之人]开刀,作为康熙皇帝[第二得意之人]的曹寅能不胆战心惊吗?想想自己虽仗着康熙奶弟和伴读的情份获得皇上宠信,但这皇上的宠信如[老健春寒秋后热],是不能[永远依恃]的呀,如今索额图当年比曹寅功劳大多了,而且是康熙的老丈人、太子允仍的外公,可康熙照样把这众大臣中[第一得意之人]杀了来替太子顶缸,曹寅地位远不及索额图,尽管再[勤慎恭肃以侍上],可谁能保证康熙皇帝不象对待索额图这样对待曹寅呢?更有谁能保证康熙皇帝殡天后,新皇帝不象如今对待索额图这样对待曹寅一家呢?刘心武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替曹家出主意收养允仍女婴、期待将来允仍儿子弘皙能重登大位来宠信曹家,他居然没看到索额图为拥戴允仍做太子是什么下场!康熙为了保住这皇族族储不惜逼死了自己的第一功臣兼老丈人,还有谁敢收养允仍这[假珍]的女婴?更有谁敢拥戴弘皙这[假蓉]?真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啊!
再谈凌普悲剧对曹家的触动就更大了。凌普是太子允仍的奶公,曹玺则是康熙的奶公啊!书中贾母数次提到:"你们不知。大约这些奶子们,一个个仗着奶过哥儿姐儿,原比别人有些体面,他们就生事,比别人更可恶,专管调唆主子护短偏向。我都是经过的。况且要拿一个作法,恰好果然就遇见了一个。你们别管,我自有道理。"如今读者都以为这只是贾母说贾家,其实这是作者借贾母隐寓康熙皇帝的皇家,这里的贾母分明是替老康熙代言,那么曹家还不吸取凌普家的教训吗?贾母能拿迎春乳母开刀,康熙皇帝能拿允仍乳公开刀,将来的新皇帝就更能拿皇家乳公曹家开刀了,联想到这里,曹寅当然要为凌普家的下场[只觉心中似戮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了,因为他听了凌普的死讯确实[急火攻心,血不归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