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呆子:粗粗梳理一下这前五回,似乎看不出《石头记》八十回向后的下半部和结尾的脉络,其实你们又何必拘拘于下半部的具体情节哉!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实际上作者根本无法创作出下半部的全部具体情节,他只能大概交待其事体情理,什么原因我以后再讲,现在先梳理一下前五回,看看其中蕴涵什么事体情理、蕴涵哪些《石头记》下半部的脉络。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 贾雨村风尘怀闺秀]看似交代甄士隐贾雨村两个人物的命运,其实就蕴涵了全书的事体情理和后半部的某些重要脉络啊。说这话没看过我前面呆解的人会以为指英莲被拐走后沦为薛家香菱悲剧,还有贾雨村恩将仇报先辜负甄家后出卖贾府的丑剧,看过我前面呆解的人也会以为我指甄士隐悲剧隐寓曹家被抄和葫芦庙大火隐寓皇家争位闹剧。这些不过是小意思而已,真正的事体情理在回目中就寓含了,在回前楔子里已经讲明白了,在介绍补天石变幻为通灵玉的缘由时更认真阐述过了,自[按那石上书云:]以下情节不过是凑[甄士隐梦中先识通灵玉、贾雨村风尘中感怀娇杏丫头]的假情节罢了。你们只要具有正常的逻辑推理能力,就能从中推测出贾宝玉和贾雨村八十回后经历的大致脉络。贾宝玉八十回后也与甄士隐的经历大致类似,他会与[情性贤淑,深明礼义]的宝钗结为夫妇,在没有天灾人祸打击前,也会有生育的,不可能如流言家说的让宝钗守活寡,肯定会在宝钗的料理下,过着[观花修竹,酌酒吟诗的神仙日子]。可是一旦遭遇[葫芦提]大祸牵连,必定会比甄士隐的[投人不着,心中未免悔恨,再兼上年惊唬,急忿怨痛,已有积伤,暮年之人,贫病交攻,竟渐渐的露出那下世的光景来]还要惨,必定会悟出《好了歌》《好了歌解注》这些事体情理的,你们又何必拘拘于是当道士还是当和尚这具体情节哉!有了这面[甄]镜子,你们还非要看八十回后[贾]的具体结局吗?[不过大概如此,为混人也]。再说贾雨村,如今的人们都有程高后四十回续书中贾雨村出卖贾府的成见在心里,更有文人憎厌热衷功名利禄的风气在作祟,总是认为贾雨村这样的[假文人][恶官人]就不该有好下场,其实作者是现实主义者,《石头记》更是现实主义经典,作者明显不赞成甄士隐贾宝玉的脱离现实,明显较赞成贾雨村贾芸的顺应现实。贾雨村的典型意义不光在其为全书结构穿针引线,更在其为全书阐述事体情理,至于他经历结局中蕴涵的事体情理,由于你们不可能理解他、不可能理解作者对他的赞许,我就只告诉你们人生[侥幸]只是偶然的,[背运]才是普遍的,贾雨村两次中官都是偶然的,他最后的被罢官才是必然的,倒不是因为他出卖贾府,贾府根本不在乎他的出卖,他最后是被贾府倒台这[葫芦提]大祸牵连而丢官的,他的[致使锁枷杠]根本不因自己[嫌纱帽小]而起,是因[祸起萧墙]而成为[接二连三,牵五挂四]之一呀。你们想想,他能因[贾府得道而升天],当然也必然因[贾府失道而坠地]了,贾府失势是因、贾雨村被罢只是果啊。其实贾雨村的作用根本不在他对英莲悲剧贾府被抄的副作用上,而在揭示‘护官符’也靠不住上,他是作者综合各种素材杜撰出来的[假话],作者最后会借这个假人系统地综述真理的,这才是创作贾雨村这角色的最后意图。第二回的[贾雨村夤缘复世职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就是作者借贾雨村和冷子兴两个人说相声似的一个叙事体一个论情理,其实是借冷子兴来捧贾雨村、借事体来论情理、借他二人来说作者不好明说的[正邪论]。可如今的人们全拘拘于冷子兴演说的荣国府复杂的假家谱,却不取贾雨村阐述的真情理,实在是[舍本逐末][买椟还珠]啊,这假家内部复杂的谱系关系是真的吗?有那么重要吗?现实中的曹家谱系会与书中贾族家谱差不多吗?如果真是这样,作者就是对曹家列祖的不敬,也是对当朝的不尊,更是对[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朝代年纪,地舆邦国却反失落无考][ 虽有些指奸责佞贬恶诛邪之语,亦非伤时骂世之旨,及至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凡伦常所关之处,皆是称功颂德,眷眷无穷]创作原则的自食其言,因此你们根本不能把这些假家内部关系当真家事考证。但是贾雨村的假话寓涵的正邪论真理却被大家忽略了,开头[一局输赢料不真,香销茶尽尚逡巡。欲知目下兴衰兆,须问旁观冷眼人。]重要的回前诗却被大家忽略了,于是这局棋是正邪双方在下也被大家忽略了,这样一来正邪论与回前诗的内在联系也被忽略了,第二回的事体情理当然也被大家忽略了,只剩些假家事供索隐派考证、供流言家发挥了,这种[第二回]还有什么意义呢?作者精心杜撰这一回文字,表面上是为交代贾族谱系,实际上就是为介绍正在较量、还未分出输赢的贾政贾赦这 [假正假邪]双方啊。当然作者说得太隐讳了,你们一下子不容易看出来。你们还以为正邪论仅仅为解释 [正邪两赋之人]而杜撰的荒唐言呢,实在是大谬不然啊,如果这一回仅仅为介绍贾族谱系和宝玉癖性,又何必有此一大篇正邪论呢?更何必先有此一首回前诗呢?作者为什么说[欲知目下兴衰兆,须问旁观冷眼人]?难道仅仅为[欲知[曹家兴衰兆]吗?曹家的兴衰操之在皇家,根本不由曹家这包衣奴才自己做主,作者是冷眼旁观皇家的兴衰兆啊。当其康熙末年,皇族也与这书中的贾族差不多,[自清朝定鼎以来,功名奕世,富贵传流,已历百年,遗之子孙虽多,竟无可以继业者。]这些子孙中到底[理正谁邪]、[谁是王侯谁是寇]?还是 [一局输赢料不真,香销茶尽尚逡巡]呢,还等待[正不容邪,邪复妒正,两不相下,亦如风水雷电,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让,必至搏击掀发]的输赢成真呢,输赢一旦成真,曹家的兴衰才能随之定局,此时[一局输赢还料不真],作者当然只能作[旁观冷眼人]了,说到底,
《石头记》也是部[冷眼旁观]记,正邪两赋之人绝大部分都是[旁观冷眼人]啊,你们会从这个角度看待《石头记》一书、看待这一回贾雨村的正邪论吗?不从旁观冷眼人的角度看,能看出其中味吗?第三回似乎仅说的林黛玉进荣国府,其实也有不少事体情理在里面,其中描绘贾宝玉的《西江月》二词意味深长,如今的人们读《石头记》都只看顺眼的文字,对这不顺眼的文字就绕开不看,太可惜了,这样就看不出作者不赞成贾宝玉行止见识的本意了,更领会不出作者第一回回前楔子的精神了,还当作者就是贾宝玉本人、这《风月宝鉴》就是描写贾宝玉林黛玉风花雪月故事似的。其实这《风月宝鉴》就是为借鉴宝玉黛玉沉湎于儿女情长的教训而撰的,是为警告青少年不要学贾宝玉的样子而撰的,如今你们却当这书是鼓励青少年学习宝玉黛玉、仿效宝玉黛玉,这不是完全误解了《石头记》的其中味吗?从这第三回中你们就该嗅出宝黛爱情不但不符合封建礼教、而且也不符合正常的事体情理的味道,就该认识到尽管贾宝玉想[钗黛兼得][美而又足],其实作者根本不认为木石姻缘是好姻缘,因为它会导致贾宝玉更加[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 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的,会真的[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的。这一点连现在的人都看得很清楚,只是他们认为这[业]就不该乐、这[贫]就该 [耐]、这[韶光]就该辜负、这国是封建国、家是封建家、就该于它[无望]、就该对它不肖,甚至这封建[世务]就该[不通]、这封建[文章]就该[怕读]、这宝玉就该[行为偏僻性乖张]、就该让[世人诽谤!]他们以为在二百几十年前封建制度就已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以为当时的贾宝玉就是反封建英雄了,以为作者写这石头记就为了鼓动人们反封建,以为当时的帝王将相都容许小说公开伤时骂世、违反伦常,这根本不符合当时现实嘛。第四回 [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芦僧乱判葫芦案]的误解更多,作者本是想借‘护官符’间接描述四大家族的熏天权势、间接介绍贾府的独特地位,可如今你们却把这一回当只描写香菱的悲剧命运和贾雨村的徇私枉法、忘恩负义看,这不是完全误解了作者的创作意图吗? ‘护官符’是贾雨村这些地方官的[宝玉]啊,他们只有[莫失莫忘]这‘护官符’才能[官运亨通],若失去这‘护官符’忘记这‘护官符’,[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因此贾雨村不管遇到不遇到这门子、不管知道不知道这女孩子是甄士隐女儿,他都只能这么糊涂断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竟看不出来?真正枉费了作者十年心血啊。我在前面就说过,贾政替贾雨村谋补应天府缺就是为解决薛蟠一案,这一点贾雨村即使没有门子提醒也心知肚明,只是作者为替贾政的生活原型曹寅避讳、为不[伤时骂世]才改用门子顶缸的。从这个案例应该看出‘护官符’的重要性,而不是贾雨村的忘恩负义、徇私枉法,才能悟出皇家靠传国玺、贾家靠通灵玉,地方官靠‘护官符’、传国玺通灵玉‘护官符’在事体情理上一脉相承的[其中味]啊。这假雨村根本不能算[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徒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传者],他的经历只是[假话],他的[乱判葫芦案]只是众多地方官[乱判]的众多[葫芦案]之一罢了,你们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甄士隐贾雨村这两个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杜撰角色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