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回前诗[一局输赢料不真,香销茶尽尚逡巡。欲知目下兴衰兆,须问旁观冷眼人],若站在全书开头来看,当时确实是[一局输赢料不真],不但皇家的争储输赢料不真,而且贾家的争储输赢也料不真,这一点是我在前面呆解第二回时没有解到的,当时只说到皇家、没有说到贾家,因为即使说到贾家有争储输赢你们也不能理解,当然只好不说了。如今经过我这呆解,你们都知道贾家也有争储闹剧了,更知道这争储闹剧基本是以邢房输政房赢而告一段落了,那么就该以[一局输赢已料真]的态度重新审视这第二回的[正邪两赋说]了,就该把贾家的正邪之争也考虑进去了,这样一来就该知道作者用假语村言敷演出来的这一段高论不是说了玩的,而是考虑到贾家正邪之争的,贾家的正邪之争与皇家的正邪之争在事体情理上是相通的,只是小家族与大家族的区别,你们看了小家族的正邪之争的输赢,就能看出大家族的正邪之争的输赢,这就是作者杜撰小家族正邪之争的用意所在。因此你们要把这[正邪两赋说]当《石头记》一书结束后、作者总结事体情理的概论来看,才能悟出其中味啊。当然,这里的[正邪两赋说]还有总结历朝历代正邪之争普遍性的意思,不单是指一朝一家,但是这里首先是指书中贾府的正邪之争,想不通这一点就不能理解作者为什么要在书中创作这一正一邪势不两立的两大派,还以为曹府内部也有这样的两派似的,其实你们站在作者角度想一想就知道了,即使曹府有这样的两派,作者也不好意思往书上搬、向世人揭自家的家丑啊,再说还有暴露曹家的[朝代年纪,地舆邦国]的问题,更有给构陷文字狱提供借口的问题,这些话我说过多次了,现在再强调一次,是想告诉你们《石头记》不是照搬曹家事才有这政赦两房之争的,作者就是为了用实例来阐释[正邪两赋说],才杜撰这政赦两房之争的。照我前面的呆解看,似乎我在把贾政和王夫人当雍正、把贾赦和邢夫人及赵姨娘和贾环当皇长子皇八子索隐,其实这只是我为了帮读者更容易理解《石头记》的其中味,特意将贾家人物与皇家人物大致对应起来的,作者本人并不敢这样故意影射皇家,所以他特别强调[虽有些指奸责佞贬恶诛邪之语,亦非伤时骂世之旨,及至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凡伦常所关之处,皆是称功颂德,眷眷无穷,因毫不干涉时世,]可见作者不是专为讥讽雍正与皇长子皇八子争位而杜撰这台大戏,只是因为书中贾府的正邪之争与康雍二十年争储争位风波在事体情理上的同一性,才造成这两件事的耦合性的,你们不要抓住一点、不及其余,一定要坚持 [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曹家皇家哉!]的原则才对。
贾雨村的因事遭革职及给林如海当西宾等事,作者也是说的假话,你们不过取其[大概如此]罢了,不必当真事一一考证,比如这[闻得今岁鹾政点的是林如海]就是假话,正因为黛玉生活原型的父亲没有做过[鹾政],作者才有此一句明写的,如果黛玉生活原型的父亲真做过[鹾政],作者反而不好这样明写了,这就叫[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啊。再说贾雨村进“智通寺”读对联[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一段情节,若站在第二回的角度看上去就很简单,不过是提醒雨村及早回头的意思,但是若站在最后一回的角度看就不简单了,那就真是只有[翻过筋斗来]的甄宝玉才能悟出来的道理了。如今的人被第一回的熟套所拘,以为这里的时序还在书中[黛玉年方五岁]之时,还没有发生江南甄家被抄家之祸呢,因此这里的雨村游“智通寺”只是实写他的经历,并没有什么深文大义,这“智通寺”里的[龙钟老僧]顶多是甄士隐的变形,这副对联顶多是来点化雨村的。其实你们如果能打破熟套把这一回当最后一回看就看出来了,这“智通”其实就是[通灵]的另一种说法,这“智通寺”里的[龙钟老僧]实际上是甄宝玉的变形,这副对联是来点化所有的。你们站在第二回看这对联,也就是站在[身后有余]的立场来看这对联,当然是[忘缩手]了,但是站在最后一回的角度再看这对联,也就是站在[眼前无路]的立场来看这对联,是不是该[想回头]了呢?这时的[想回头]就应该是想到[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了,因为甄宝玉已经经历过[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了嘛,他当然是[翻过筋斗来的]人了,当然[智通]了。因此只有站在书尾看这对联,才能通灵,只有是[翻过筋斗来]的人,才能体悟出这段情节的妙味,这[翻过筋斗来]就是坠入迷津后引登彼岸,就是[乐极悲生,人非物换]后悟出[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就是[自经一番梦幻煅炼之后,灵性已通],就是被糊涂大祸打入底层后[眼前无路想回头],就是读完《石头记》一书后再不[谋虚逐妄]且[自色悟空],就是要觉悟到共颛大祸之不免、女娲补天之艰难、孩子挣扎之痛苦啊,没有塌天大祸的煅炼是不可能[翻过筋斗来]的,你们怎么能只当宗教意义上的只经过意外天灾打击的[有宿慧、肯顿悟、能解脱]的[真隐士]来看呢?其实就是书中甄宝玉的[悬崖撒手]也只是象征性的行为,不代表他是皈依佛道,只代表他与现实的决裂、对现实的绝望,连甄宝玉这个角色都是作者杜撰的,都不代表作者自己,作者如果真的去当和尚,就不会有这《石头记》一书了,可见作者还是撒不了手啊。至于贾宝玉就更不可能[悬崖撒手]了,因为他还没有经历过[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呢,这《石头记》一书当然只能以甄宝玉替身甄士隐的[悬崖撒手]宣告结束了。此处作者之所以没有写这龙钟老僧是不是甄士隐,就是因为这龙钟老僧既代表甄士隐又代表甄宝玉、实际上象征着作者自己啊,当然只好装着[既聋且昏,齿落舌钝],对贾雨村[所答非所问]了,他因为已经写完八十回了,对书中一切都了然于胸了,而此时的贾雨村”还没有[翻过筋斗来]呢,当然没法回答其问讯、只好装聋作哑了。这对你们大家都是个启发,你们也是没有[翻过筋斗来]的、没有[智通]人啊,《石头记》作者对你们当然只好装着[既聋且昏,齿落舌钝,所答非所问]了,这就是《石头记》一书被认为 [红楼梦未完]的根本原因,是你们还没通灵,看不出[红楼梦已完],不能怪作者故意与你们打哑谜、造悬念啊。
现在再来看脂批:【毕竟雨村还是俗眼,只能识得阿凤、宝玉、黛玉等未觉之先,却不识得既证之后。】就能看出其中玄妙之处了,批者的意思是这[龙钟老僧]即[阿凤、宝玉、黛玉等既证之后。]大家想想甄家[阿凤、宝玉、黛玉等既证之后]是什么时候?不就是八十回末吗?至于贾家[阿凤、宝玉、黛玉等]在八十回末时还是[未觉之先]呢,大家当然更看不出来了,可见批者看出这里有指点《石头记》一书迷津的意思,一是指点全书在事体情理上的迷津,即[我便携你去受享受享,只是到不得意时,切莫后悔];二是指点全书在具体情节上的迷津,即这[阿凤、宝玉、黛玉等既证之后]是指甄家而非贾家,一旦甄家被抄,甄家的[阿凤、宝玉、黛玉等]就进入[既证之后]了,至于贾家的[阿凤、宝玉、黛玉等]什么时候进入[既证之后],那就不用作者交代了,他连甄家的[阿凤、宝玉、黛玉等]如何进入[既证之后]的都不敢明写、还要借“甄士隐”来隐真事,还怎么敢明写贾家的[阿凤、宝玉、黛玉等既证之后]呢?你们要体谅作者的难处啊。脂批又说:【未出宁、荣繁华盛处,却先写一荒凉小景;未写通部入世迷人,却先写一出世醒人。】这就不及前一个批者的境界高了,而且也不了解作者[藏尾于头]的艺术结构,作者根本不是[未出宁、荣繁华盛处,先写一荒凉小景;未写通部入世迷人,先写一出世醒人],他就是写[宁、荣败落之后的荒凉];写[入世后再出世的醒人],只是从八十回末尾搬到第二回来的,你们看不出其中奥妙罢了,江南甄家败落后当然荒凉了,甄宝玉入世后再出世当然会觉醒了,这在第一、二回难以理解,在最后一回就容易理解了,这个批者还当第一、二回的文字加批,当然不及前一个把这当最后一回文字加批的人了解内情了。
接下来的[巧遇冷子兴]又是作者杜撰的情节,在作者不过要写出自己的那[正邪两赋论]来,故假拟出二人名姓,让这两个角色一问一答,以说出作者一个人的见解,这就叫演戏呀,你们竟然当真事相信,太可笑了。我记得在前面呆解第二回时,就叫你们当作者一个人在表演两个人的戏来看了,到现在还不相信,如今已经说到这是作者从书尾搬到书头的情节了,到现在还当贾雨村是[入世迷人]、不是[出世醒人]看,到现在还当真有冷子兴这个人与贾雨村演说荣国府看,真是太不通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