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呆子:你们也不必拘拘于隆科多年羹尧的死因上,作者根本没有替隆科多年羹尧之死抱不平的意思,他只是跳出曹家荣辱的小圈子、跳出皇十四子与皇四子孰正孰邪的熟套看争位大祸、跳出康雍朝代年纪,地舆邦国的框框解释[好、了]的事体情理罢了。但是以隆科多年羹尧之死为例看《好了歌解注》,比以曹家被抄为例看更能领会其中味,这倒是争取早日通灵的捷径,隆科多年羹尧之死比曹家被抄更能体现《好了歌解注》的妙味啊,可以说《好了歌解注》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以隆科多年羹尧之死为素材而创作的,不联想到隆科多年羹尧之死,就难以理解《好了歌解注》,联想到隆科多年羹尧之死,就更容易理解《好了歌解注》。再看[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这句话前面已经解释过了,但脂批曰:【柳湘莲一干人】就不通了,柳湘莲是甄家被抄前就破落了,他的破落与[糊涂大祸]毫无关系,这句话怎么可能指的是他呢?作者写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因争位大祸而被[逼上梁山]和逼入[烟花巷的人]不是父母没有教训好,而是被正邪之争逼得走投无路啊,象林冲上梁山能算[不忠不孝]吗?象巧姐[流落在烟花巷]能算凤姐的罪过吗?还是脂批说得好:【一段儿女死后无凭,生前空为筹划计算,痴心不了。】谁[空为筹划计算]?[痴心父母]呗,谁[死后无凭]?这些[痴心父母]的儿女在父母死后无凭恃呗,可见[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不是说儿女故意[背父母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谈之德],而是被争位大祸逼得无法尽孝守节呀,这种事都是[古来多],[谁见了有命无运,累及爹娘]的儿女有机会对父母尽孝来着?甄英莲有机会对父母尽孝吗? 甄宝玉有机会对父母尽孝吗?作者有机会对父母尽孝吗?书中的诸裙钗有机会对父母丈夫尽孝守节吗?自古以来[白骨如山]的[公子与红妆]有机会尽忠尽孝吗?续书作者就借骂贾宝玉来骂作者不忠不孝,他以为只要认真读书、考中科举就是尽忠尽孝,居然没想到当朝不会让罪奴儿孙去考科举,如果作者能象贾雨村这样搏取功名,他何必在[茅椽蓬牖,瓦灶绳床]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撰此《石头记》一书呢?还不如去考科举呢,是考科举容易、还是撰此《石头记》一书容易?是考科举有名有利、还是撰此《石头记》一书有名有利?这种常识性的问题我都懒得回答了。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脂批曰:【贾赦、雨村一干人。贾兰、贾菌一干人。】这就是糊涂,贾赦是[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的吗? 贾兰、贾菌会[嫌紫蟒长]吗?这种死抱住书中具体人物不放的索隐考证法最容易误导读者忽略事体情理,[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是争储争位大祸中的常见现象,皇长子皇八子皇九子索额图凌普李煦曹頫等就是[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隆科多年羹尧隋赫德等被雍正提拔的新权贵就是[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一朝天子一朝臣]嘛,每次换皇帝都有这样的事发生,古往今来的[前朝臣]都是[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新朝臣]都是[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所以脂批说【一段功名升黜无时,强夺苦争,喜惧不了。】这才是大通家的批语啊。[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脂批曰:【总收古今亿兆痴人,共历幻场,此幻事扰扰纷纷,无日可了。】这也是大通家的批法,说明批者对作者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思想境界非常理解。这一句解注对康雍二十年争储争位风波形容得最恰当,康熙的众儿孙就是为争夺传国玉玺[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啊,皇太子唱罢皇长子登场,皇长子唱罢皇八子登场,皇八子唱罢皇十四子登场,皇十四子唱罢皇四子登场,皇四子唱罢皇宝玉登场,索额图凌普唱罢隆科多年羹尧登场,李煦唱罢曹頫登场,曹頫唱罢隋赫德登场,诸如此类真是[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啊,还有什么文诌诌的形容语比这种[假语村言]更形象呢?再放眼几千年来的改朝换代史,更是[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桀唱罢汤登场,纣唱罢周登场,秦唱罢汉登场,汉唱罢晋登场,隋唱罢唐登场,唐唱罢宋登场,宋唱罢元登场,元唱罢明登场,明唱罢清登场,还不算那些小朝更替、地方大臣更替呢,真是只有[乱哄哄]三个字形容得恰到好处啊,如果不乱,天又怎么会塌呢?女人和孩子又怎么会遭连累呢?可见作者对历朝历代争玉闹剧看得多透彻了。
[反认他乡是故乡。]这句话虽然有佛道机锋,却不可当单纯的佛道偈语解,要与[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一起解,才能解出其中味啊。当然[反认他乡是故乡。]也与曹家的经历有关,曹家的故乡在北京,南京只是他乡,但曹家在南京做官做上瘾了,竟然把南京视为故乡、不肯离开,最终导致了被抄家的下场,这也是[反认他乡是故乡]啊。说这一点几乎不会有人理解,难道作者写这句话是专门针对曹家吗?曹家什么时候[反认他乡是故乡]了?作者写这句话确实不是专门针对曹家,这句话是有普遍意义的,但是也不能说他没有针对曹家,无论是从广义的角度看、还是从狭义的角度看,曹家都犯了[反认他乡是故乡]的错误,从广义角度看,曹家眷恋功名富贵,就是[反认他乡是故乡。][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嘛,为什么[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呢?如果不等康熙[命入黄泉]就[退步抽身早],不是不至于[树倒猢狲散]了吗?最起码也不至于败得一贫如洗啊。从狭义的角度看,当初曹荣病死时是[退步抽身]的好机会,如果此时就从南京回到原籍北京,就能避免被曹頫败坏名声,也就能保住曹家的基础地位,不至于遭雍正的清算,就是当时的眷恋功名富贵、反认南京是长久的故乡,才一步错步步错的,所以作者的祖母李氏后来也悔恨[反认他乡是故乡]啊 。其实[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反认他乡是故乡]是所有[怀不足之心]的[富者]的通病,他们如果知道满足、知道适可而止,就不会[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了,这是他们永远改不了的本性,如果能改,就不会有这部《石头记》了,也不会有几千年的[争玉记]了。[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这是《好了歌解注》的精华,也是《石头记》的精华,整部《石头记》的事体情理最后就浓缩成这句话,整个[二十年来的是非]也浓缩成这句话,甚至几千年来的正邪之争共颛之斗都可以浓缩成这句话。这句话具有浓厚的女人口语化特征,没有比女人更能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了,只有女高人通人哲人薛宝钗的生活原型才能从曹家悲剧皇家闹剧中总结出这句话,也只有嫁过人又受尽磨难的女娲皇才能脱口而出这句话啊。古往今来总结历史的史学家多着呢,有谁能用这句话把历史精炼地概括了?以康雍二十年争储争位闹剧为题材的野史小说也多着呢,有谁能用这句振聋发聩的话把这场闹剧形容了?大家仔细想一想,索额图凌普就是[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皇太子作嫁衣裳!]皇长子也是[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康熙作嫁衣裳!]皇十四子也是[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康熙作嫁衣裳!]皇八子等人更是[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康熙作嫁衣裳!] 康熙本人则是[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雍正作嫁衣裳!] 隆科多年羹尧还是[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雍正作嫁衣裳!]李家曹家则是和索额图凌普差不多[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康熙作嫁衣裳!]甚至连雍正本人都是[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乾隆作嫁衣裳!]一部二十年争诸储争位史就是荒唐史,一部几千年来的争玉史更是[满纸荒唐言],可惜只是没人解出[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其中味罢了。脂批曰:【语虽旧句,用于此妥极是极。苟能如此,便能了得。】【此等歌谣原不宜太雅,恐其不能通俗,故只此便妙极。其说得痛切处,又非一味俗语可到。】【谁不解得世事如此,有龙象力者方能放得下。】这些虽然没有说透,但是比那些拘拘于具体人物的批语强多了,说明这样的批者才是通灵的批书人啊。当然,要理解这句话的含义还不能拘拘于康雍二十年争储争位闹剧,还要下至每一个家族内平常的女人和孩子悲剧、上至历朝历代争玉闹剧都要想到,甚至还要想到自人类从母系社会步入父系社会后女人和孩子的痛苦,为什么男人们要争得尸山血海呢?为什么争斗时要拿女人作嫁衣裳呢?为什么不想到女人不但代表自己的立场、更代表孩子的利益、女人的愿望才代表人类未来的希望呢?[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的荒唐之处就在用人类的未来为当前的嗜欲作嫁衣裳上,就在于用真善美为假丑恶作嫁衣裳上,从这一点来说,《石头记》一书真是挖出了了人类悲剧的根源,还有比他更透彻地了解人性缺陷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