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谈第八十二回
红疯子:第八十二回的回目是[老学究讲义警顽心 病潇湘痴魂惊恶梦],续作者明显是借代儒讲文章来警告宝玉的顽心、用黛玉的恶梦来惊醒黛玉的痴魂,一个是顽心、一个是痴魂,续作者的断语下得太形象了,宝玉黛玉在他看来就是顽童跟痴女啊。幸亏原作者没有看到这些断语,否则他一定后悔自己不该留下[书未成]的悬念,反而让续书糟蹋了宝玉黛玉的美好形象了。
本回一开头咱就觉得[贾母道:“好了,如今野马上了笼头了。”]扎眼,难道八十回以内的宝玉是没有上笼头的[野马]?还有[贾政道:“你也该学些人功道理,别一味的贪玩。”]难道习八股考科举才是学[人功道理]?这续作者真象个[老学究],总是要教训宝玉,太不通人情了。
接下来的[宝玉刚放学就先到潇湘馆]也有些描写呆头鹅的意思,黛玉八十回末已经很少与宝玉来往了,宝玉对这些也是有数的,才不得不与丫头们厮混的。如今续作者写他只顾到[潇湘馆]与黛玉厮混,不但显不出他[在姐妹们跟前最是有尽让的]的灵气,而且也显得黛玉没有了千金小姐的矜持,这也是贬损黛玉啊。而且黛玉在八十回以内历来不说八股文有道理的,这里也说起了“我们女孩儿家虽然不要这个,但小时跟着你们雨村先生念书,也曾看过。内中也有近情近理的,也有清微淡远的。那时候虽不大懂,也觉得好,不可一概抹倒。况且你要取功名,这个也清贵些。”这不是成了个女学究了吗?续作者觉得还不过瘾,还写道:[宝玉听到这里,觉得不甚入耳,因想:“黛玉从来不是这样人,怎么也这样势欲熏心起来?”又不敢在他跟前驳回,只在鼻子眼里笑了一声。]如今的人竟然当宝玉讥笑黛玉[势欲熏心]看,其实是续作者在讥笑宝玉不识好歹啊。再说[宝玉和秋纹笑道:“我就过去。又劳动你来找。”秋纹未及答言,只见紫鹃道:“你快喝了茶去罢。人家都想了一天了。”秋纹啐道:“呸!好混账丫头。”说的大家都笑了。]这也不符合前八十回情节内贾府的规矩,宝玉用不着跟丫头这么客气的,紫鹃取笑秋纹的话也不象是在取笑一个丫头,倒象是在取笑一个新媳妇了,而且紫鹃说这话也太轻佻,不象是大家闺秀的贴身丫头,倒象是新媳妇的陪房丫头了,这就不利于黛玉形象的塑造了。可见续作描写细节的太随便,明显没有大族人家内帏生活的经验嘛。
再说[袭人道:“方才太太叫鸳鸯姐姐来吩咐我们,如今老爷发狠叫你念书,如有丫鬟们再敢和你玩笑,都要照着晴雯、司棋的例办。我想伏侍你一场,赚了这些言语,也没什么趣儿。”说着,便伤起心来。] 鸳鸯是贾母的心腹丫头,怎么会替王夫人传命呢?这分明是续作者乱弹琴,而且袭人也用不着为这种话伤心,如果真伤心也太没水平了。续作者写这些情节的意思分明是劝宝玉收心读书,这正符合袭人常常规劝宝玉的想法,袭人该欣慰才对,怎么反伤心呢?可见续作的不通。
石呆子:你又专挑程高续书的刺了,续作者的意思是宝玉的不读书也连累了晴雯、袭人跟着倒霉,所以袭人的伤心不是针对王夫人、而是针对宝玉啊。再说续作者也是为袭人作[伤心岂独息夫人!]的伏笔,你们不知续作者的心思,不可妄批人家。
红疯子:还有[宝玉自己想道:“我在诗词上觉得很容易,在这个上头竟没头脑。”便坐着呆呆的呆想。]这明显不是宝玉当时的想法,而是续作者对宝玉的评语,只是借宝玉之口说出来罢了,你们别当前八十回的贾宝玉真会这么想。其实续作者最讨厌前八十回贾宝玉的就是“在诗词上觉得很容易,在这个上头竟没头脑。”他不能理解贾宝玉为什么不把头脑用在八股文章上,他觉得八股文章中有无穷的奥秘,认为文人就不该“在诗词上多用头脑。”就该“在八股文章上用头脑。”这种人真是彻底地[八股化]了,竟想把贾宝玉的人物形象也[八股化],如果贾宝玉不肯[八股化],他就认为贾宝玉[朽木不可雕也],最后把贾宝玉送去当和尚。这不但是不理解前八十回的贾宝玉,而且是不理解前八十回的原作者,一个认为[八股取士好得很]的人怎么能理解《石头记》一书的[其中味]呢?他只会忙着往书中加八股味。
果然第二天就忙着教宝玉学八股。于是借贾代儒这老学究先用“后生可畏”来鼓励宝玉求上进,再用“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警告其顽心。续作者这[学究]看样子对教育贾宝玉这样的孩子还是蛮有心得的,尤其认为贾宝玉是个“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最自鸣得意,他认为只要把贾宝玉教育成“好德者”、抑制他的[好色]的缺点,就能把贾宝玉雕成[复兴家道]的可造之才,这种良苦用心确实值得佩服啊,可惜贾宝玉不领续作者的情,于是续作者只好让贾宝玉去做和尚当神仙,用[戏不够,神鬼凑]来解决这难题,还真难为他想得这么周到,如今的人也不承情,说明他的苦心要白费了呀。
原作者有句名言,[从此空空道人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为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也就是说他以[好色]自许、以[多情]自怜,续作者这里用“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来警戒宝玉的痴顽,也带有警告原作者的意味,说明他反过来是以[好德]自许、以[守礼]自诩啊。这种唱对台戏的续书方法虽然合当时的主流意识,但并不合理。首先贾宝玉的[好色]只是[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之为‘意淫’],这‘意淫’与珍琏等人的‘滥淫’是有本质区别的,也就是说不能把宝玉的[好色]与珍琏等人的[好色]混为一谈;再者原作者的[好色]更比贾宝玉的[好色]进了一层,原作者是[因为空闲见到了女色,由于与女色长年打成一片、对她们产生了感情、女色的多情又感染了他、使他进入女性的角色,最后自这些女色的悲惨遭遇悟到了到头一梦,万境归空],这是一个经过塌天大祸煅炼的思想境界升华过程,它不是‘滥淫’意义上的[好色],也不是‘意淫’意义上的[好色],而是对母性补天壮举的[叫好]、对女性不幸遭遇的[叫屈]、对男性不但不保护女性而且欺凌女性的[叫苦]啊,这种[好色]是真正意义上的[爱好广大女色],这才是真正的[有好生之德],比续作者说的[好德]境界更高,续作者的[好德]仅仅是好用封建道德标准约束自己,原作者的[好色]是为广大女性的[好生之德]叫好,是为她们和孩子的难以生存叫屈,是在揭那些好色之徒的短啊!这些好色之徒[悦容貌,喜歌舞,调笑无厌,云雨无时,恨不能尽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兴,]好的只是[女性],而原作者好的是[母性],怎么能相提并论呢?这些人是[缺德],而原作者才是真正意义上的 [好德],怎么能说原作者[好德不如好色]呢?应该说原作者的[好色]比续作者的[好德]更[好德]才对。可见续作者用“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警诫贾宝玉实在是驴唇不对马嘴,用来与原作者唱对台戏更是[还不知修]啊!
咱认为续作的第一要务就是先要理解原作原意,还没有真正理解原意、怎么能批评原意呢?程高续书在很多问题上都还没有真正理解原意就批评原意,这是咱最不赞成的,还是先理解了原意再批评、改动原意的好。
再看下面,[代儒道:“这也讲的罢了。我有句问你:你既懂得圣人的话,为什么正犯着这两件病?我虽不在家中,你们老爷也不曾告诉我,其实你的毛病我却尽知的。做一个人,怎么不望长进?你这会儿正是‘后生可畏’的时侯。‘有闻’‘不足畏’,全在你自己去做文章,以后我要出题目叫你作文章了。如若懈怠,我是断乎不依的。自古道:‘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你好生记着我的话。”]这哪里象那个只知打贾瑞的老迂夫子?分明是高鹗这学究在教训八十回以内的贾宝玉啊,在他看来贾宝玉就是[不长进],只有严格督促其认真读书,才能改掉这些坏毛病,才能[复兴家道],这只能叫 [老迂夫讲八股儆玩心]啊,八股要能[儆玩心]、[复家道],除非乾隆盛世能[仙寿恒昌],乾隆盛世都不能[恒昌],八股文章当然也不能[复兴家道]了,可见续作者其实是在[谋虚逐妄]啊,当然没有资格批评原作者了。
石呆子:你还是在跟程高过不去啊,人家有人家的难处嘛,他俩不这样写,当朝能让《红楼梦》公开发行吗?管它白猫黑猫,能糊弄当朝就算好猫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