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悲剧的事体情理既然不能明说,有关元春的仙曲就更不好唱了,因为作者不敢触犯当朝嘛。他当然只好借唱杨贵妃来暗寓康熙了。如今的人拼命考证曹寅的哪个女儿曾做过皇妃,他们居然想不到正因为曹家没出过皇妃、作者才会杜撰出一个皇妃,如果曹寅女儿真做过皇妃而作者又将其写入书中,当朝肯定会据此把石头记一书和作者焚坑了的,断不容作者把真正的宫闱秘事写入书中、流传下去。这是当时的社会常识,乾隆时期每个看到元春判词仙曲的人都知道遵守这个常识的。于是再读[第四支•恨无常]的文字就容易悟出其中味道了,[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眼睁睁,把万事全抛;荡悠悠,把芳魂消耗。望家乡,路远山高。]是写杨贵妃[正当‘美而又足,好事无魔’之时,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被安史之乱逼到了马嵬坡兵变的绝境,眼睁睁就要被勒死了,[故向爹娘梦里相寻告:儿命已入黄泉,天伦呵,须要退步抽身早!]是写她临死前托梦给爹娘和弟弟杨国忠,要赶快退步抽身,防止仇人来报复。你们都知道曹家孙太夫人是康熙乳母,康熙就把孙太夫人当自己的娘一样敬重,而康熙是在曹家未抄家前六年就死了,他临终时会不会托梦给孙太夫人说[儿命已入黄泉,天伦呵,须要退步抽身早]呢?曹家人在六年后被抄家时肯定会有这样的感触的,他们会想,如果在康熙死后及时退步抽身,曹家不是不至于落得抄家的可悲下场了吗?可见这首曲子也是作者有感而发呀。
看完我这些呆解再回头看元春的判词仙曲,就知道作者是不打算写八十回后有关元春的具体结局、才作此判词仙曲来代替其具体结局的,当你们看到这些判词和仙曲时知道元春的戏到此为止,就说明你们已经通灵了。如今的流言家居然还去续元春的结局,只能说明他[不通不通又不通]啊。作者根本不需要写什么[贾元妃失宠]来交代贾府被抄的根源,因为大观园是作者杜撰的[真真女儿国],它是虚构的贾朝,用不着真朝皇妃的庇护就独自运作,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在贾朝的范围内解决,这样才不至于扯到真朝,才不会产生构陷文字狱的危险。反过来说,八十回末尾的贾朝已经完成从贾朝康熙到贾朝雍正的政务交接了,大观园已经被政王整肃得鸦雀无声了,宝玉只等着缔结金玉良缘后安享清福了,作者还有必要写真朝的元妃因宫中[虎兕相逢]而被勒死吗?还有必要写贾府因此被抄吗?只有象这样在八十回就嘎然而止、让读者去想象了。其实甄家被抄就意味着甄家所依恃的[甄元妃]已经[命入黄泉]了,如果甄元妃还没死,甄家是不应该被抄的,如果甄家没有象元春这样的贵妃作依恃,就应该有象康熙这样的皇帝作依恃,此时甄家既然被抄了,当然可以看成是康熙已经死了、雍正已经登基了。这样你们就知道元春悲剧为什么没下文了,因为无论对贾宝玉还是对甄宝玉都用不着交代其下文了,不过只取其[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的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假元春真元春哉![恨无常]的仙曲既抒发了作者对杨玉环这些最高层美女悲剧的慨叹,又表达了作者对政局变化无常的悲愤,这些政局变化无常造成了无数美女悲剧,也造成了作者家庭和个人的悲剧,是历朝历代塌天大祸连绵不绝的根源,也是古往今来女人和孩子总不能[好了]的关键所在,作者当然要借此一抒胸臆了。如果你们仅仅把它看成是杨玉环与唐明皇个人的爱情悲剧、看成是康熙个人的正常或非正常死亡、看成是曹家无法预知的灾祸,那就不能叫[恨无常]、只能叫[恨有常]了,因为这都是[不过只取其朝代年纪罢了,又何必拘拘于事体情理哉],只有从杨贵妃联想到古代五大美女、从康熙联想到两废允仍和雍正初年的抄家大祸、从清朝的政局变幻无常联想到几千年改朝换代的变幻无常,才能[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朝代年纪],才能悟出这[恨无常]是作者代天下女人和孩子发出的恨懑啊。古人云:[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纣亡],这只是从天的角度来看待政局变幻,只能当[悟有常]讲;如果从女人和孩子的角度来看政局变幻,那就是[世道无常,女人和孩子为尧存,为纣亡]了,在唐朝的杨国忠就成了[世道无常,为唐玄宗存,为安禄山亡],在康雍间的曹宝玉就成了[世道无常,为康熙存,为诸子争储争位亡]了,这些人怎么能不[恨无常]呢?可以说一部《石头记》实际上就是在[恨无常],几千年来普天下的女人和孩子都是在[恨无常]啊,如果天道有常、让女人安心抚育儿女、让孩子顺利成长,还用得着作者用石头记来[恨无常]吗?
红疯子:解得太好了,一个[恨无常]的曲子能被你论得这么深,真难得,看来咱们只有[不拘拘于元春这个人的真假,才能取其事体情理]。但是太罗嗦了,还是快解下一个吧。
石呆子:下一个是探春,画和判词是 [画着两人放风筝,一片大海,一只大船,船中有一女子掩面泣涕之状。也有四句写云:
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
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
仙曲是[分骨肉: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
我在前面的呆解中已经说明曹家没有与探春一模一样的生活原型了,既然如此,大家也不必拘拘于[探春远嫁]的真假了,还是取其事体情理要紧。从书中的甄家来看,甄探春的远嫁当然应该在抄家之前,如今既然已经被抄家了,当然无需交代其细节了;从现实中的皇家来看,即使康熙有这样精明的孙女儿,她也没机会做第二个昭君或文成公主,书中也只能表达她们的愿望罢了;从八十回末尾的贾家来看,既然王夫人已经[拥正],意味着贾朝大房二房、正房偏房的[一局输赢]已经成真了,贾探春要想摆脱牵连应该是在输赢还未成真之前,八十回后就没必要远嫁、任由王夫人发落就是了,这就象康雍间二十年内不愿被卷入争储风波的皇子皇女都恨不得远走高飞、一旦风波平息她们也没必要请求远嫁和亲是一样的道理。经这些分析,你们就知道作者不写八十回后探春的具体结局是有道理的,一则没有具体结局可写,二则他本来就是取其事体情理,根本没拘拘于具体情节的真假有无啊,你们又何必费精熬神地索隐考证、徒增[口舌是非之害,腿脚奔忙之苦]呢?
现在再来看判词和仙曲,就不会拘拘于探春一个女子的悲惨遭遇了,更不会只知赞赏探春个人的[才自精明志自高]了,书中所有裙钗包括宝玉都是[生于末世运偏消],康雍二十年间各受连累家族包括皇族中的裙钗都是[生于末世运偏消],因为她们都是[正邪两赋一路而来之人]当然摆脱不了[受牵连]的悲剧结局了,至于是象元春那样在虎兕之争中[芳魂消耗]、还是象迎春那样[一载荡悠悠]、还是象探春这样勇敢自请远嫁、还是象惜春那样断然出家,还有必要计较吗?[清明涕送江边望]的绝不止探春生活原型一个,遭遇正邪之争大祸的所有裙钗都是 [一梦遥],只是[千里百里十里]、[东风西风南风北风]的微妙差别罢了。再看[分骨肉]的仙曲,你们联想到第五十二回中的真真国女儿诗[昨夜朱楼梦,今宵水国吟。岛云蒸大海,岚气接丛林,月本无今古,情缘自浅深。汉南春历历,焉得不关心。]就明白了,这分明是替下南洋的人们抒发悲情,明清两朝为逃避战乱与人祸,苏南淅江福建广东一带下南洋的人多得很,其中也不乏有魄力且走投无路的女子,象比曹家更惨的苏州李煦家和杭州孙文成家,或许就有为躲抄家大祸的男人女人迫不得已下南洋,这不就是假探春吗?这不就是真真国的女儿吗?其实推而广之,那两个朝代所有下南洋的人看到这判词和仙曲及真真女儿诗都会感触于心,他她们都是迫不得已才背国离家的呀,他她们这一去都是九死一生呀,他她们都知道自己[永不还家]呀,其中悲哀能有几人识呢?作者替他她们昭传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呀,你们又何必考证曹家探春嫁到南洋哪一国呢?
下一个是湘云。判画和判词是:[后面又画几缕飞云,一湾逝水。其词曰:
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
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
仙曲是[乐中悲:襁褓中,父母叹双亡。纵居那绮罗丛,谁知娇养?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厮配得才貌仙郎,博得个地久天长,准折得幼年时坎坷形状。终久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这也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又何必枉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