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善保家的乘机劝王夫人当机立断、当晚就抄检大观园,王夫人这时被晴雯的事[真怒攻心],她料定问题多半出在怡红院的丫头身上,也顾不得‘胳膊折在袖内’了,且先杜绝丫头勾引宝玉之患要紧,如果查出绣春囊事件出在宝玉的丫头身上,那也不是隐瞒能解决问题的,这就是王夫人的想法,她料定凤姐想见机行事、隐瞒丑闻,但是那样就达不到杀鸡儆猴的目的了,此时还是赶紧杜绝丫头勾引宝玉之患要紧,于是她当场拍板,决定当晚抄检大观园,事后看来这不失为[亡羊补牢]的正确措施,说明王夫人是本着[正人先正己、对付大房先从自己做起]的正人君子立场来对待绣春囊事件的,你们不要光从宝玉的角度看王夫人,要从作者这[旁观者清]的角度看王夫人才好,作者对王夫人还是相当尊敬的。
红疯子:是啊,咱想起一句诗,用在这里不知合适不合适,[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作者写书时对王夫人的生活原型李氏恐怕就是这种心情。
石呆子:理解王夫人者,红疯子也。如今的人都把石头记等同于西厢记,把王夫人等同于老夫人,都对王夫人的行止见识大加挞伐,实际上作者在全书开头就检讨贾宝玉的[背父母教育之恩],这就是表达自己对曹寅李氏的尊敬和愧疚啊,李氏对贾宝玉生活原型的恩情真是比天高、比海深,她一辈子为宝玉生活原型操碎了心,而宝玉的生活原型当时却不理解李氏的苦心,甚至连如今的人也不理解李氏的苦心,天下做独生子的没几个能理解寡母的苦心,所以作者才借[好了歌]说[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贾政王夫人确实是痴心父母的典型,而宝玉确实有不肖之罪啊,看不到这一点,也是没看懂石头记,也是不解作者创作王夫人这艺术典型的其中味,更是不理解天下母性的伟大之处啊。
[至晚饭后,待贾母安寝了],这句话看上去是家常话,实际上是至关重要的话,说明做这件事只窈瞒着贾母一个人。这在流言家和一般读者不会以为然,结合曹家和皇家就容易悟出其中味了。在曹家仅仅是不惊动这可尊敬的老祖宗而已,但是在皇家就是避免康熙的参与、各皇子背地里互相较力了,正方固然想亡羊补牢、挽回颜面,邪方又未尝不想在没有康熙替正方撑腰的情况下一举把正方击倒、迫康熙接受必须改储的现实呢?这在曹家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抓住曹荣或曹荣遗腹子任何象绣春囊这样的把柄,都无法改变曹荣或曹荣遗腹子继承曹寅家业的格局,但是在皇家就不行了,抓住了允仍或弘历象绣春囊这样的把柄,就可以迫使康熙废储重立,邪方就又有了争储的机会了,而正方想在康熙还未知情时就亡羊补牢,也是不想康熙改储、不让邪方有争储的机会,这就是围绕皇家宝玉与围绕曹家宝玉发生[绣春囊事件]本质的区别,而作者创作这贾家宝玉的[绣春囊事件]显然不是为记述曹家宝玉、显然是想隐寓皇家宝玉,否则就用不着强调这一点了。你们理解这些情节时也要记住这一点,才能悟出其中味,否则就枉读了。
抄检大观园第一个目标就是怡红院,这倒不是因为怡红院的位置离园门最近,而是因为这一次抄检的主要目标就是冲宝玉的丫头来的,再说白一些,明是冲晴雯而来,暗是冲宝玉而来。如今的人只当是冲晴雯而来,却想不到是冲宝玉而来,即使有想到冲宝玉而来的,也以为是冲宝玉坚持木石姻缘而来,从未上纲到是冲宝玉的贾家储位而来,这就把宝黛情事看轻了,以为王夫人不过是维护封建礼教,难道赵姨娘和邢夫人与宝玉作对也是为维护封建礼教吗?难道宝玉有父有兄有弟王夫人也会这么拼命维护封建礼教吗?难道宝玉是象崔莺莺那样的女孩子王夫人也会这么拼命维护封建礼教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王夫人指望宝玉接班啊!没有贾宝玉是贾族族储或贾朝皇储这个因素,邢夫人和赵姨娘根本不会与宝玉这么作对,王夫人更不会这么不顾一切地要打金钏逐晴雯甚至恨黛玉,说到底邢夫人和赵姨娘是在争储、王夫人是在保储,抄检大观园就是一次贾朝争储风波,金玉良缘和木石姻缘之争也是贾朝储位之争。这些话我已经说过不知多少遍了,连我自己都知道太罗嗦了,但是还是改变不了你们那些[才人淑女、子建文君、红娘小玉等通共熟套],实在太令人灰心了。如今有人根据书中写先到怡红院,后到潇湘馆,再到探春院内,然后是[李纨与惜春是紧邻,又与探春相近,故顺路先到这两处。]就去索隐猜测大观园内各院落的方位,这就太拘拘于具体情节了,大观园这园林根本就是作者胡诌的,即使有其生活原型也被作者改得面目全非了,他在这里完全是根据自己写作需要而确定先后顺序的,所谓[李纨与惜春是紧邻,又与探春相近,故顺路先到这两处]纯粹是掩人耳目,根本不能以此为据考证大观园内各院落的相互方位。
红疯子:照你这样说连抄检大观园这大风波都是假的,是作者杜撰出来的了?
石呆子:你这样理解就对了。在石头记所依据的生活素材中肯定有类似抄检大观园的实例,但决不会与书中抄检大观园情节一模一样,甚至康熙末年的曹家末世就根本没发生过这么大的事,作者是换药没换汤啊。曹荣遗腹子十三岁时孙太夫人肯定已经死了,连李氏都活不到抄家那一天,因此就不可能象贾宝玉这样亲身经历此类事,而曹荣十三四岁时曹頫老婆还没进曹寅家呢,凤姐的生活原型当然更出现不了了,可见无论是二十年头里的曹家还是二十年末尾的曹家,都不可能发生与抄检大观园在事体情理上相通的事。
于是我们就不必计较抄检大观园的真实先后顺序了,这完全根据作者创作的需要而定,他需要先抄宝玉处就先抄宝玉处,需要后抄迎春处就后抄迎春处,与各处在大观园内的方位远近毫无关系,所谓[李纨与惜春是紧邻,又与探春相近,故顺路先到这两处] 只是作者怕暴露人为创作的痕迹而加上的,你们根本不必信以为真。倒是要反过来推理一下,如果迎春处离园门最近就先抄检迎春处,那这台戏就不好演下去了,查出问题在司棋身上,还用继续查下去吗? 王善保家的还有脸到其它住处指手划脚耍威风吗?当然不行了。这样你们就知道抄检顺序纯粹是作者人为按排的,更知道第一个先抄检宝玉处完全是冲着宝玉来的,晴雯只是替宝玉背黑锅罢了,于是宝玉在抄检大观园这风波中首当其冲的重要性就显现出来了。这是后来在迎春处抓住了司棋的赃证,出人意料地把重心转移过去了,否则你们定能看出抄检的中心就是宝玉住处的。当然,在作者的创作规划里不可能把宝玉写成 [绣春囊事件]的肇事者,一则宝玉的生活原型就是个不肯亵渎女性的正人君子,二则他也不敢明目张胆把绣春囊引发的抄检大观园事件写成贾朝争储事件,那样又要引起畸笏叟等人的非议、引起文字狱审查官员的注意了,三则他的创作宗旨是以真情寓真理,不是以假事隐真事,只能适当借寓大道理,不能直接影射皇家的,所以只好到此为止了,你们看不出来这是贾朝争储风波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还不信我这番呆解就更没办法了。
倒是程高续书这里给晴雯的[画蛇添足]值得一提。程高续书作者在[只见晴雯挽着头发闯进来,豁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捉着底子,朝天往地下尽情一倒,将所有之物尽都倒出。王善保家的也觉没趣]的后面给晴雯添了几句话,把王善保家的狠狠骂了一通,似乎这样就能体现晴雯刚烈的性格、发泄对这些刁婆的不满了,其实根本不及石头记原稿那样实事求是、合情合理。我们知道王善保家的向王夫人诬告晴雯时晴雯并不在场,晴雯虽知有人暗算了他,但不能肯定是王善保家的,因此就不可能有与王善保家的这几句对话。续书作者是把晴雯被逐的罪责完全归在王善保家的头上,认为王夫人完全是受王善保家的蛊惑才逐晴雯的,所以用给晴雯添上几句臭骂王善保家的情节来引导读者憎恨王善保家的、谅解王夫人。实际上这完全是多此一举,反而显得晴雯不那么天真烂漫、倒有些世故泼辣了,虽然不能算败笔,但却是赘笔,因为晴雯应该比金钏儿更恨王夫人,经他这一改反成了不恨王夫人、只恨王善保家的了,这当然是[画蛇添足]了。
你们应该注意凤姐在抄检完怡红院时说的话,[王善保家的看了一看,也无甚私弊之物。回了凤姐,要往别处去。凤姐儿道:“你们可细细的查,若这一番查不出来,难回话的。”众人都道:“都细翻看了,没什么差错东西。虽有几样男人物件,都是小孩子的东西,想是宝玉的旧物件,没甚关系的。”凤姐听了,笑道:“既如此咱们就走,再瞧别处去。” ]一般人都不注意凤姐强调“你们可细细的查,若这一番查不出来,难回话的。”这就说明王善保家的是针对宝玉而来,而凤姐也知道这次抄检的重点就是宝玉房中,才用这句话堵王善保家的等人诬蔑宝玉声名品行之口的,这样你们就知道我前面的分析不是言过其辞了。有人会当凤姐是在说晴雯,实际上凤姐根本犯不着为晴雯辩护,而且晴雯也并没有因没查到赃证就免于被逐,可见凤姐是说的贾宝玉啊。邢夫人在背后指使王善保家的注意抓宝玉的把柄,这是相当严重的问题,说明宝玉的声名品行问题确实会牵扯到贾朝储位归属,王夫人凤姐都意识到这一点,都看出大房是[邢婆之意不在晴雯、在乎宝玉身后的储位之间],你们却看不出这个要害,太可惜了,难怪作者要说[谁解其中味]了。凤姐这句话实际上宣告抄检大观园基本目的已经达到了,因为王夫人和她最担心的就是宝玉的怡红院出问题,如今经过抄检已经排除怡红院的问题了,凤姐心中也就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了,再下去的抄检她就[放下包袱、轻装上阵]了,当然要得个明确的结论了,所以她才强调这句话的。这样你们就知道为什么在晴雯这里并没有抓住绣春囊的有关赃证、但是王夫人还要坚持撵走晴雯了,这根本不是因为讨厌晴雯,也不是因为对邢夫人的挑衅屈服,而是为了[教 育 宝 玉 ]啊!什么是[父母教育之恩]?这就是[父母教育之恩]。王夫人为了教育宝玉、挽救宝玉,不惜撵金钏、逐晴雯,不惜背[狠毒老夫人]的骂名,就是希望宝玉不要[背父母教育之恩、负师友规劝之德,已至将来一事无成、半生潦倒]啊,这一点如今的人总是跟十三四岁的宝玉一样不理解,是我最伤心的,难道一个五十几岁的寡母教育宝贝儿子教错了?难道让他读西厢记再读金瓶梅再玩绣春囊才对?难道让他继承不了贾族家业甚至继承不了贾朝储位才对?难道弄得他风尘碌碌,一事无成才甘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