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疯子:说得太玄乎了,似乎这荣府就是雍亲王府了,作者当年根本不可能有类似宝亲王弘历的经历,也不可能知道雍亲王府里的家事,怎会写得这么活灵活现呢?这分明是你这石呆子牵强附会。
石呆子:你们还是拘拘于朝代年纪、不取其事体情理啊,我只是说雍亲王假如遇到类似绣春囊或金瓶梅这种事,他夫妇也会为自己这一房的[性命脸面]担忧的,不光他这一房如此,个个皇子都是如此,哪个都怕在康熙面前失误、在众人面前丢脸,更怕有损自己和自己房中皇孙声名品行的事被曝光,因为这将断送自己被立储的前程、增加被别的皇子踩在脚下的可能,当然就事关[性命脸面]了。这根本无需具体史实的佐证,每个灵通的人都能推理得出来,你们甚至可以推论到历朝历代,每个想当储君的皇子皇孙都极其重视自己的声名品行,一旦发生类似爬灰、绣春囊这样的丑闻,肯定会断送自己做皇帝的前程,他们当然把这件事当[性命脸面]来重视了。不单是在最高层,即使在社会中上层也是这样,任何一个想有所作为的年轻人都必须重视自己的声名品行,任何一个正常的女孩子更必须重视自己的声名品行,男孩子失去了脸面就失去了前程,女孩子失去了脸面甚至等于失去了性命。
绣春囊一事事关宝玉的声名品行、事关二房在贾母心中在贾族内外的形象、事关园中女儿的身家性命,当然要急得王夫人乱了方寸了,她也不及多考虑,劈口就说这是贾琏送给凤姐的东西、凤姐带在身上遗失在园子里的,这固然说明王夫人老实巴交、慌不择言,但是也间接说明了贾琏在王夫人心目中的浪荡形象,间接说明了王夫人对贾琏的厌恶和防范,还说明了王夫人此时对凤姐也不是太信任的了。这一点对印证贾琏的生活原型是曹頫非常管用,正因为曹家曹頫与李氏关系微妙,李氏才不得不依赖曹頫的李姓老婆的,正因为曹頫的行为不检点,才导致曹家被抄的。你们可以想象一下,曹頫若象书中贾政这样[身自端方、体自坚硬],会出[鞭打驿卒][枷号示众]这些笑话吗?正因为他象贾琏这样荒淫无知,才被雍正抄家的。如今的红学却坚持认为曹頫是贾政的生活原型,从来没想到过曹頫应该是贾琏的生活原型,这是曹学与红学对不上号的根本原因。刻舟求剑本来就不妥,再刻错了就更不得了了,这[曹頫是贾政生活原型]的乾隆曹学实在是耽误红学啊。当然这也不能全怪这些考证派,谁让作者把曹寅的艺术形象写得既不象死、又不象活呢?
红疯子:这也不能怪作者,人家这贾政本来就是[假正]嘛,谁叫这些人把曹寅的艺术形象误认作[贾黄]了?你还是解正文吧,别老是扯到[乾隆曹学]了。
石呆子:这也叫“虽然如此。只是你我是知道这康雍曹学的,那不知道的,焉得不生疑呢?” 所以该解释的还是应该解释。
凤姐的口齿伶俐得很,一番话很快打消了王夫人对她的疑虑,于是王夫人才说出邢夫人打发人封了绣春囊来、把她气了个死的事,这就是与凤姐商议如何处理绣春囊事件、如何应付大房的责问啊。凤姐知道了源由,当然也就有对付的方法。凤姐第一个注意要点就是[保定老太太不知道。]你们想想看,这件事若放在曹家,有必要一定不能让孙太夫人知道吗?顶多就是怕孙太夫人年迈气坏了身体而已,决不可能影响到李氏和曹頫老婆的现有地位的,更不可能威胁到曹荣遗腹子的接班人地位,当然也不至于败坏园子里女儿们的声名品行了。但是这件事若放在皇家就一定不能让康熙知道,因为那肯定会影响到相关皇子皇孙的现有地位,更会威胁到康熙可能交给他们父子的接班人地位,当然要尽全力隐瞒了。这种事体情理同样适用于其他所有皇子,即使这些皇子争不到储位,也要保住自己一房的[性命脸面],更何况康熙采取的是密立储法,包括皇四子皇十四子在内,理论上个个皇子都有接班的可能,他们个个都想保住自己一房的[性命脸面],在不清楚丑事会不会发生在自己一房的情况下,哪个皇子都不想让康熙知道这一类事的。
红疯子打断道:你又扯到皇家去了,难道曹家就不会发生这样的家务事?难道作者就只是写的皇家事?难道作者是在皇家内部长大的、知道这么多皇家内情?分明是你硬要扯上皇家而故意牵强附会。
石呆子:我不是说曹家不会发生这样的家务事,也不是说皇家发生过这样的事,更不是说作者曾在皇家内部长大、知道这么多皇家内情,这些都是[不过取其事体情理罢了、你们又何必拘拘于皇家曹家哉]。曹家肯定曾发生过类似实事,但不会象书中这样典型、精彩,皇家不一定发生过与此类似的实事,但是完全具备了这段情节的事体情理。曹家如果没有发生过类似实事,作者就没有这些活生生的生活素材,当然就创作不出这么栩栩如生的情节了。但是曹家这些生活素材如果不经作者作典型化艺术化的再创作,也不可能具备这些事体情理的。这样你们就知道生活素材中曹家即使有这样的实事,也要看作者根据创作意图决定采不采用,也要看作者根据总体构思要不要作典型化的再创作,皇家即使没有这样的实事,也可以由作者对曹家实事作艺术化的处理以达到阐述其事体情理的目的,这样既回避了曹家事又回避了皇家事,既避免了知情人的指责又避免了文字狱的打击,既记叙了一般大族人家的常情又隐寓了皇家的常理,实在是最恰当的创作手法啊。
发这些议论只怕你们要嫌我罗里罗嗦,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要重复说、再三说,因为这种创作模式是石头记里面的普遍规律,我就怕你们理解某个情节时忽略了这个规律,才再三再四地提醒你们的。你们看这里的情节完全是一般家务事 ,谈不上什么深文大义,也看不出什么事体情理,但是加上一句[保定老太太不知道]就显出其重要的事体情理了,因为这[老太太]不指一般大族人家的老祖宗 ,而是专指皇家的老皇帝,只有把贾母当成贾朝的老皇帝,这些人[生怕贾母知道]才有现实意义,如果把贾母当一般大家人家的老祖宗待,这些人[生怕贾母知道]就没有这么深的现实意义了。推广到全书都是如此,只有把贾族当贾朝、把贾族儿孙当贾朝的皇子皇孙、把这些刁奴当贾朝官员待,这石头记才有这么深的现实意义啊。如果作者仅仅为记曹家事而撰此石头记一书,就没有这么深的现实意义和历史意义了,请你们无论如何记住作者借宝钗说的几句话:“学问中便是正事。此刻于小事上用学问一提,那小事越发作高一层了。不拿学问提着,便都流入市俗去了。” 用到石头记思维模式中就是“深论到皇家才是正事。此刻于贾事上用皇事一提,那贾事越发作高一层了。不拿皇事提着,便都流入市俗去了。” 你们可千万别“都流入市俗去啊。”
回头仍谈凤姐的主意,凤姐的意思就是[把周瑞家的旺儿媳妇等四五个贴近不能走话的人安插在园里,以查赌为由。暗暗访察,纵然访不着,外人也不能知道。这叫作‘胳膊折在袖内’。] 说到底她并不主张大张旗鼓地抄检大观园,王夫人也觉得这样好,才叫平儿出去传[周瑞家的与吴兴家的、郑华家的、来旺家的、来喜家的现在五家陪房进来]的。凤姐这方法与后来王善保家的主张的大张旗鼓抄检大观园的方法有本质区别,说透了一个是暗、一个是明,凤姐这方法不会惊动贾母和众人,如果查出来问题出在二房奴才这边,也好控制事态的扩大,如果查孩来问题出在大房奴才那边,也可以以此为由反击大房的挑衅,这就叫[只要不惊动贾母和众人、就不会落入被动局面]。而王善保家的大张旗鼓抄检大观园的方法则完全相反,她与邢夫人根本就没有考虑到问题会出在大房奴才这一边,似乎肯定这件事是二房这边的人干的,甚至就是宝玉或宝玉丫头干的,于是才这么笃笃定定地来抓人错处的。从这两种方法的对比也可以看出凤姐的聪明与王善保家的愚蠢,而王夫人则是既聪明又愚蠢,说她聪明,是她让王善保家的参与此事,这看起来是[向来看视邢夫人之得力心腹人等,原无二意,]实际上是拉住邢夫人的人做证见以避免让邢夫人说她护二房短处,这与第四十七回开头的[王夫人听见邢夫人来了,连忙迎了出去。]有异曲同工之妙,第四十七回开头的[王夫人听见邢夫人来了,连忙迎了出去。]看似客气实是怕邢夫人逃走,这一回的拉拢王善保家的表面看是[向来看视邢夫人之得力心腹人等,原无二意,] 实际上正是[真有二意],她就是要王善保家的代表邢夫人参与抄检大观园、免得邢夫人说她们二房办事不公啊。这样你们就知道王夫人并不象作者说的那样愚昧无知,她在关键问题上清楚得很呢,只是作者遵循[及至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凡伦常所关之处,皆是称功颂德,眷眷无穷]的原则,才不得不掩饰主人公母亲的心理活动的,其实他已经把王夫人的心理活动写清楚了,只是一般人看不出来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