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作者就透过莺儿向宝钗透露凤姐的信息来为[凤姐审讯家童]作预示了,这也有两点可分析,一是不光.莺儿是宝钗的耳目,而且各主子的大丫头都是主子的耳目,这不能贬义地看,要褒义地看,要看出这些大丫头都绝对忠诚于主子,这也要看成[利永贞]的坤道美德,不能当甘心当奴才来看。二是宝钗虽然[自己纳闷,想不出凤姐是为什么有气],但是她前面的对尤三姐之死不太在意还是适合她明哲保身的处世哲学的,如果尤三姐通过柳湘莲央求薛家为尤二姐跟凤姐打招呼,还真叫宝钗为难,因为不光凤姐太刁蛮,而且这牵涉到长房大房与二房争夺贾族继承权的问题,贾姓父系势力与王姓母系势力暗中相互较量,宝钗总不愿意薛家卷入这内斗,如今是尤三姐先死了,否则尤二姐一进荣府尤三姐就会设法搭救,那就叫薛家为难了。这似乎是我多虑,实际上是提醒大家注意凤姐泼醋背后的复杂利益争夺啊。
红疯子:提醒得对,咱们是太拘拘于凤姐吃醋的具体情节,太忽略利益争夺、色欲牺牲的事体情理了。但是你还是太罗嗦了,赶快解释凤姐讯家童的具体情节吧。
石呆子:凤姐讯家童的具体情节还用得着解释吗?你们自己就能看得懂的。不过我还是要补充你们注意不到的几点。一是这旺儿是凤姐从王家嫁到贾家时的陪房,是凤姐的心腹,他之所以知情不报并不是对凤姐不忠,而是不想卷入凤姐跟贾琏[连理起戈矛]的漩涡中去,凤姐贾琏得罪了哪一头他们都吃不消啊,再者他也是为凤姐好,告诉了凤姐凤姐必大闹起来,夫妻反目对妻子更不利啊。二是平儿向凤姐报告不是坑害尤二姐、而是明哲自保,如果她得到小丫头的报告再不告诉凤姐,一则有悖她对凤姐的忠诚,二则她不告诉凤姐而小丫头再直接告诉凤姐,凤姐会连她也一并恨上的,但是她这一报告也把贾琏得罪了,日后遭贾琏报复也是必然的,可见平儿作为凤姐与贾琏之间的屏幕是两头受气啊。三是凤姐处理这件事的干练和老辣,你们该佩服才是,看看前面的[贾琏听到这里,心花都开了,那里还有什么话说,只是一味呆笑而已.]就知道贾琏是个心中没成算的草包,而凤姐处处都胜他一筹,这样虽然不是为了替凤姐昭传,但明显使贾琏相形见拙、明显是揭须眉之短啊。如今的人却当是揭凤姐之短、显贾琏之长,这完全弄颠倒了,当然解不开其中味了。
这一回就解到这里,要紧的是别误会宝钗凤姐才好。如今你们都中了才子佳人言情小说的俗套,戴着有色眼镜看宝钗凤姐,把她俩当奸雄、当小人、当坏人,才误解了作者意图的。但是我还有几句话要交代。如今的人都根据第三回交代认为黛玉是扬州人,实际上从这一回就可以看出她立当是苏州人、不是扬州人,可见书中的真实地名反而是假的。还有就是书中提到袭人叫婆子给葡萄套布口袋儿的事,一则可见上回探春理家的成果,二则可见袭人在众人眼里的身份地位已经提高了,这些婆子不是把她当丫头待、而是把她当半个主子待了,她也越发自己注意自己的形象了。可如今的人还把她当丫头看,甚至当勾引宝玉的坏女人看,这太不公平了。再强调一下,通房大丫头就是小爷的性试验品,谈不上勾引的。还有袭人到凤姐处看凤姐时,一听到[凤姐说道:"天理良心,我在这屋里熬的越发成了贼了."袭人听见这话, 知道有原故了,又不好回来,又不好进去,遂把脚步放重些,隔着窗子问道:"平姐姐在家里呢么?"平儿忙答应着迎出来.袭人便问:"二奶奶也在家里呢么,身上可大安了? "]这些都是为人处世的常道,不能当奸猾的小人行径来批评,而宝玉的不识人事、不近人情则是不可取的,这看上去是不庸俗不油滑不屈服于现实,实际上容易得罪人、搞糟事,此时宝玉养尊处优,别人不敢计较他这些[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但是将来[乐极悲生,人非物换]之后、[茅椽蓬牖, 瓦灶绳床]之时呢?别人还会原谅这些[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吗?而作者作书时已经是失去依恃的垫脚石了,他当然亲身体会到袭人宝钗谨慎处世的可取、宝玉黛玉对抗现实的不可取了。可如今的人却赞扬宝玉黛玉的对抗现实、批判袭人宝钗的谨慎处世,这是没有体会到茅椽蓬牖, 瓦灶绳床中的作者的亲身感受啊,当然也就体会不到作者写这些细节的妙味了,还把作者当锦衣纨裤饫甘餍肥中的假宝玉呢。总之,坚持现实主义是女人不得已的人生态度,坚持理想主义是年轻文人一厢情愿的人生态度,你们是向着女人的现实主义、还是向着文人的理想主义,这实在是正确解析石头记其中味的关键啊。
详解第六十八回
石呆子:第六十八回的回目是[苦尤娘赚入大观园 酸凤姐大闹宁国府],说的是凤姐先把尤二姐控制在手里,然后再大闹宁国府的事。[先把尤二姐控制在手]容易理解,因为只有控制了尤二姐才抓住贾琏[国孝家孝两重在身就娶二房]的证据,才能在贾母跟邢王二夫人这两层婆婆面前占住理儿,才好与贾琏大动干戈。但是[凤姐大闹宁国府]的事就不好理解了,从书中贾族谱系来讲,宁国府是贾族长房,贾珍与贾琏只是隔了三层的堂堂堂兄弟,贾蓉只是做了回牵线人而已,尤氏更是从一开始就不赞成,凤姐凭什么不请荣府的两层婆婆做主、反而大闹到不相干的长房呢?难道仅仅因为尤二姐是尤氏的妹妹,就可以不闹贾琏不闹尤家反闹珍家吗?这就成了胡搅蛮缠了,贾珍尤氏完全可以不予理睬。这里面的关键就在书中没有写出来的贾珍贾琏是亲弟兄、贾琏已经过继给王夫人这一房了,贾珍尤氏再把小姨子送给过继兄弟做二房就有干涉二房家事、图谋帮助过继弟弟排挤王姓势力的嫌疑,甚至如果凤姐不生儿子、就有用尤二姐生的儿子窥测二房现有遗脉的可能了。上升到这样一个高度看,你们就知道凤姐为什么理直气壮、贾珍尤氏为什么忍气吞声了,凤姐有依恃、贾珍尤氏有软肋呀!如果凤姐仅仅是贾珍尤氏的堂堂堂弟媳、贾珍尤氏仅仅是堂堂堂哥嫂替堂堂堂弟找二房,贾珍夫妇父子用得着这么低声下气吗?凤姐能趾高气昂地打到宁国府门上来吗?以贾珍的性子,只需拿出族长身份大喝[各家管各家]就行了,直接可以叫这堂堂堂弟媳滚蛋,根本用不着理她这泼妇的,就因为有[贾琏是他亲兄弟、如今已经过继给二房、而且二房又有了亲生子、兄弟却没有儿子、如果兄弟有了不属王家势力的亲生子、这独吞二房家业就有望了] 这些没有写出来的因素,才产生这些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的。这些还只是曹家曹頫与曹頫老婆这低层次[起戈矛]的背景,如果再扩展到皇家就更有意思了,你们想想,允仍的太子名份被废后会安分、会死心吗?一则他父子会淫乱成风,而且会把其他皇子也拖下水的,二则他父子会用各种方法搅浑水,在其他皇子之间制造矛盾和混乱,争取尽可能多的人加入争储大军,对康熙皇帝中意的宝亲王一房构成威胁,这样即使自己不能完成复辟储位的美梦,最起码也叫康熙皇帝的接班人不能顺利接班,能造成[将康熙尸身停于乾清宫内,诸皇子执刃争夺]之事最好,不能造成这种混乱局面的话,能挑起[阋墙之争]也可以出出心中的恶气嘛。这一点允仍父子被圈禁高墙难做到,但是有皇八子九子十子等取代其作用,果然把康熙死后的清皇族弄得[接二连三,牵五挂四,将朝廷上下烧得如火焰山一般],闹出好多如[改诏篡位]、[血滴子杀人]、[杀年隆是杀人灭口]等丑闻,康熙雍正当然最恨这些[不长进的畜生]了。如果十四皇子象凤姐这样与允仍或皇八子九子十子这些皇族假珍假琏大闹一场,康熙显然也会默许的,允仍或皇八子九子十子这些皇族假珍假琏当然只好忍气吞声了,因为他们没有康熙这假母做依恃,只好等康熙死后皇十四子失去依恃再休弃他了。这些不是说此处的[酸凤姐大闹宁国府]就是曹家的实事,更不是说这是皇家的实事,曹家跟皇家都没有发生过与这一模一样的实事,作者更不敢把这类实事原封不动地搬入书中,那样他与此书早就被[焚坑]了,作者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你们又何必拘拘于朝代年纪哉!
红疯子:你总是说贾琏和凤姐动干戈背后有书中没有明说的大房二房争夺背景、皇族诸皇子争夺背景,难道没有这些背景[酸凤姐]就不争风吃醋、迫害尤二姐了?
石呆子:女强人争风吃醋是常事,但是象凤姐这样肆无忌惮地争风吃醋并害死小老婆还是不多见的,没有这样的背景不可能闹到这种地步,因此你们理解这几场大戏还是要结合这些背景,才能真正理解其中的事体情理。
下面看正文。这些正文你们都看得懂,用不着我再罗里罗嗦地逐字逐句解说,我只讲些你们不注意的、需要我提醒的地方。一是[众人素衣素盖,一径前来. ,凤姐头上皆是素白银器,身上月白缎袄,青缎披风,白绫素裙.]这是为强调贾琏夫妇都[国孝家孝两重在身],突出贾琏娶尤二姐的违反礼制。二是[鲍二家的听了凤姐来了,顶梁骨走了真魂,]这从仆人眼里写出了凤姐的威势、此一来对尤二姐的凶多吉少。三是凤姐与尤二姐一大篇对白全是戏文口吻,以凤姐的文化水平不可能说得这么文诌诌、戏腔戏调的,这分明是为夸大凤姐的极会演戏、拿腔作势,而尤二姐竟一点也看不出凤姐的伪装,还把她当善人,这也太无知了、太容易摆布了,同时也是为了告诉读者这些都是戏文,你们不可拘拘于情节的真假、忘记只取其事体情理。四是凤姐又悄悄的告诉尤二姐:"我们家的规矩大.这事老太太一概不知,倘或知二爷孝中娶你, 管把他打死了. "这可见贾琏做事也太荒唐了,让凤姐抓住了一个短把子,如今的人不把这短把子当回事,一则因为如今不重视守孝守服这件事了,二则因为书中的贾敬不是他亲父、而是他堂堂伯父,所以这守孝的事更显得微不足道,如果你们能看出贾敬是贾琏亲父,就可以看出贾珍贾琏贾蓉实在太荒唐、太贪色欲、凤姐的话不能算小题大做了。五是凤姐先瞒着贾母王夫人把尤二姐带进大观园再去闹宁国府,这就是先抓住人证再发作,然后再以贾珍尤氏的名义把尤二姐介绍给贾母知道,这样既显出自己的贤惠、又把尤二姐来自东府的根底捅给了贾母,大家知道[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尤三姐就是被东府的臭名给坑死的,贾母更厌恶东府的淫乱成风,如果她不知道尤二姐与东府的关系,或许对尤二姐的印象还过得去,但是当她知道尤二姐是尤氏的妹妹、是贾珍尤氏贾蓉介绍给贾琏当二房时,她最起码会象柳湘莲那样怀疑尤二姐的品行,随着接触的深入,她更会象康熙怀疑允仍皇长子皇八子那样怀疑贾珍尤氏贾蓉动机的,这样对尤二姐还有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