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儿接着说宝玉[每日也不习文,也不学武,又怕见人,只爱在丫头群里闹。再者也没刚柔,有时见了我们,喜欢时没上没下,大家乱顽一阵;不喜欢各自走了,他也不理人。我们坐着卧着,见了他也不理,他也不责备。]这[也不习文,也不学武,又怕见人,只爱在丫头群里闹。]在二百几十年前是很令人厌弃的,因为一个男孩子就应该[吾十有五志于学],不应该[只爱在丫头群里闹。]大家人家的独生子更不能象宝玉这样,这样不但误了自己、而且害了家庭,因为全家女人和孩子都指望这一个男人了,这个男人如果[不习文,不学武,又怕见人,只爱在丫头群里闹。]当然会[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了,她的母亲、妻子、儿女当然要抱怨他了,尤其是他的孩子更会有切肤之痛。可惜你们如今都站在男人的立场上、站在文人的立场上看问题,不肯站在女人的立场上、站在孩子的立场上看问题,当然会把宝玉这些缺点当优点了。如今的人还把[习文学武]当学习封建伦理道德看,认为宝玉不肯学习封建糟粕是对的,应该得到赞扬,你们先别这么绝对化,且听我分析分析。第一点,[习文学武]不是单纯学习封建伦理道德,它也有学习一技之长、谋生手段的意思,一个人要想生存下去、一个男人要想保护好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他在十五岁之前不好好学习行吗?这也就是作者开头就申明[以至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的原因。第二点,宝玉学习时肯定会学习伦理道德,伦理道德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文明的结晶,是很多文化圣人精心总结的人类行为准则精典,它是在封建社会之前就已经逐步形成的,封建社会只是把它系统化概念化而已,封建统治者也只是利用它、并塞进自己需要的私货,尽管如此,它也不完全等于封建伦理道德,你们不能因为反对封建制度,就把传统伦理道德也当封建道德来一概排斥,只能对传统伦理道德作一分为二的分析,剔出其封建糟粕、学习其传统伦理,这才是正确对待传统伦理道德的正确态度,宝玉怎么能因为学习的传统伦理道德中有封建糟粕就不学它呢?第三点,当时还是封建盛世,生活在封建盛世里不学习封建伦理道德、不适应封建伦理道德、还带头反对封建伦理道德,这能行吗?且不说宝玉是封建家族的唯一接班人、封建伦理完全符合他自身的利益,就是作为一个文人、甚至作为一个糊口谋衣的普通人,也不应该公开拒绝甚至反对封建伦理的教育,这分明是与现实对着干、自不量力地与当朝对抗嘛,当然是自寻死路了。再强调一下,生活在封建盛世的人是不应该与封建统治对着干的,封建社会什么时候会消灭根本与当时人无关,当时人只有适应封建现实的义务,没有反抗封建珏治的权利。封建社会的消灭根本不是先知先觉文人反对的结果,它是自己消亡的,与反封建文人无关。如今你们生活在封建制度已经灭亡很久的时代,封建制度已经成了死去很久的老虎了,你们当然可以充反封建英雄、打封建好汉了,但是如果叫你们生活在二百几十年前,你们敢公开反对封建伦理道德吗?宝玉这是有[老太太护在里面],才能[说的话人也不懂,干的事人也不知]的,否则早就被贾政打得不敢狂为乱道了,贾政既然指望他接封建家族的班,能让他与封建理治对着干招致封建统治者的镇压吗?至于宝玉[只爱在丫头群里闹],这根本不能算优点,只能算是个怪癖。连探春都说[我要是个男人早就出去了],宝玉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只爱在丫头群里闹]呢?该早日出去适应男性社会才对。还有[再者也没刚柔,有时见了我们,喜欢时没上没下,大家乱顽一阵;不喜欢各自走了,他也不理人。我们坐着卧着,见了他也不理,他也不责备。因此没人怕他,只管随便,都过的去。]这不叫[平等博爱],这是不懂人与人之间的等级制度啊。贾府地位靠什么维持?靠等级制度,你贾宝玉的如宝似玉地位靠什么维持?还是靠等级制度,没有等级制度,你贾宝玉早就被贾环及琏珍蓉等排挤掉了,更何谈兴儿隆儿旺儿这些小厮把你宝玉推翻哉。因此作为此时的宝玉根本不应该否定等级制度、提倡平等博爱,这不是天分高明思想先进,而是不切实际幼稚空想,只有等后来坠落成了石头,再否定等级制度才有思想基础,才不显得幼稚可笑,这是如今的人要特别注意的。他今的人都鼓吹废除等级制度、提倡平等博爱,孰不知二百几十年前是不允许这样喊的,更何况一个十四岁的、靠等级制度这护身符生存的大贵族独生子,也有高明的天分和先进的思想来倡导废除等级制度、提倡平等博爱,岂不是自己挖自己赖以生存的基础?所以兴儿这些人都把这种行为当作荒诞不经的行为来嘲笑,如今的人确实还不如这兴儿聪明啊。
红疯子:是啊,连尤二姐这比较愚笨的人都说道:“我们看他倒好,原来这样。可惜了一个好胎子。”可惜如今的人还把这假宝玉当真宝贝,真是[贱石宝玉一例抛,今人何曾重娇娆]啊。
石呆子:尤三姐倒十分欣赏宝玉这种爱亲近女孩子、故意厌弃男人的作风,她认为在那男人都欺压女人的时代里、环境中,独宝玉能够同情女孩子、关爱女孩子,实属难得,[在闺阁中,固可为良友],这些话若与下文的宝玉对尤三姐的误解联起来看就有意思了,真是[修已知道你、你却不知羞],尤三姐已经知道贾宝玉的为人了,贾宝玉还不知道尤三姐的为人,真是尤三姐[之行止见识皆出于宝玉之上]啊。
再下面兴儿又提到贾宝玉的婚姻,在这些下人眼里,“他已有了,只未露形。将来准是林姑娘定了的。因林姑娘多病,二则都还小,故尚未及此。再过三二年,老太太便一开言,那是再无不准的了。”这从如今人眼里看来会当作王夫人、薛姨妈、宝钗暗地里背着贾母和众人谋划金玉良缘看,但是也可以从另一方面看,这说明贾宝玉并没有什么通灵宝玉、宝钗也没有什么金锁、众下人都不知道有[金玉良缘]的说法、兴儿才会有这种讲法的,如果众人都知道有[金玉良缘]这回事,兴儿还会这样说吗?可见是你们自己有[金玉良缘]的成见在心中啊。
作者借兴儿这[热子兴再说荣国府]的演说也说得差不多了,于是他又借隆儿来打断这演说,可见这也跟演戏一样,这一段戏该结束了,下一段戏又开始了,因为作者这导演又叫另外一个角色出场来做转折了嘛。至于下面贾琏如何出公差、出公差之前尤三姐如何向他发誓非柳二郎不嫁、贾琏又如何刚上路就碰到薛蟠和柳湘莲、柳湘莲又如何巧遇薛蟠遭劫而救薛蟠,这些事还用得着我解释吗?统统都是作者导演的过场戏,你们又何必拘泥于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哉,不过取柳二郎将鸳鸯剑作为信物交给贾琏、让尤三姐以为终身有靠之意罢了,如果没有这件信物作定、尤三姐就去殉情,岂不让读者笑掉大牙?可见对这些事信以为真的人是多么拘泥于情节而忽略其情理了。
还有就是从书中写的湘莲与宝玉最契合也可以看出,湘莲与宝玉都是[正邪两赋一路而来之人],尤三姐也是[正邪两赋一路而来之人],只是此时的柳湘莲还没有认识到尤三姐也是与他[一路而来之人],才有下一回的尤三姐悲剧的,如果他认识到这一点,就不会坚拒这门亲事了,人以类聚嘛,象柳二郎这种外冷内热的奇人能找到尤三姐这种比红拂还要少见的奇女太不容易了,他当然会后悔万分了。如今的人都对柳湘莲的行为不理解,这也是对尤三姐行为的不理解、对[正邪两赋一路而来之人]含义的不理解啊。当然书中还一再交待了贾琏处处背着凤姐到尤二姐处来,又特别交待薛蟠不可将此事泄露给凤姐一帮人知道,这当然也包括薛姨妈等王姓一派势力了。贾琏还说[等生了儿子,自然是知道的。]你们别太在意这样的话,薛蟠这呆子就是太在意这样的话,才说:“早该如此,这都是舍表妹之过”了。
红疯子:这些事却无须你交代,还是说情小妹如何耻情归地府 冷二郎如何一冷入空门吧。
石呆子:此事从表面看来怪宝玉说得不好,实际上怪贾琏贾珍太臭名远扬、连累了尤三姐的声名品行。你们看柳湘莲刚见了宝玉就问贾琏偷娶二房之事,可见此事已经在外面传播开了,只是凤姐在深宅大院内暂不知晓罢了。湘莲听了此事就会对贾琏尤二姐的声名品行发生怀疑,这样的大族人家完全应该将尤二姐正大光明地娶进府,何必在外面包二奶呢?即使凤姐再吃醋也不必瞒人嘛,可见这贾琏尤二姐的关系不正当。这样当然要连想到尤三姐的声名品行了,过去看女子就是看的声名品行,而这又无法直接了解到,于是人们都看这女子周围人的声名品行,如果周围近亲都没有什么丑闻,人们就会认定这女子的声名品行也不会差,如果周围近亲出了什么大丑闻,人们就会认定这女子的声名品行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甚至因此怀疑这女子的声名品行不正而无人提亲及悔婚,可见过去的女子要保持好的声名有多难,能嫁给理想的丈夫就更不容易了。这样你们就知道惜春为什么[矢孤介杜绝宁国府]了,因为贾珍一伙人声名狼藉,害了尤三姐,又害了尤二姐,这必然危及她自己的声名品行,人家谁敢娶[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几个月之内弄得尤三姐尤二姐自刎吞金]家的女孩子呢?如今有人却说惜春天生的孤介脾气,说惜春自来就信仰佛教、有慧根、有善缘,这就太拘泥于形式、不取其事体情理了。这里的柳湘莲就是[矢孤介杜绝尤三姐],你们不能怪柳湘莲太孤介了,也不能怪宝玉不了解尤三姐的可贵之处、随口说了有损尤三姐声名品行的话,要怪宁国府的名声太臭、把一个好女儿也熏臭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