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就解到这里,做个小结,这一回看上去是写湘云的憨态和香菱的呆相,实际上是描写[真真女儿国]最后的乐事。由于贾母王夫人不在,这些女儿尤其是宝玉得以暂时的放松,更由于平儿充当这些女儿尤其是宝玉的屏障,使她们特别是宝玉能够尽情嬉戏,这样才有湘云和香菱的一时失态的。如今的人只顾赞美这些天真烂漫的女孩子,却不想想[乐极生悲]的道理,这就体会不了作者[欲擒故纵]、先乐再悲的创作意图、悟不出危机将临的[其中味]了。作者创作这一系列情节不是简单地记述流水帐,而是精心构思[山雨欲来风满楼]前暂时的阳光明媚呀。湘云且不论,香菱就是[最后的晚餐],薛蟠一回来、夏金桂一进门,她的乐事就全完结了,这里的[有却有些乐事]能抵得过下面的[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吗?因此你们不能只知欣赏香菱的呆相、不知顾虑她的[羊入虎口]啊,要有[那红尘中有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个字紧相连属,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的[成足在胸]才行。香菱一个人如此,园中所有女儿包括宝玉在内全是如此,她们还能乐多久了?接下来很快就要[乐极悲生]了呀。没有这种预感,那就跟十三四岁的宝玉一个水平了。黛玉还知道:“要这样才好,如今若不省俭,必致后手不接。”宝玉却笑道:“凭他怎么后手不接,也短不了咱们两个人的。”这种富贵闲人[乐一天是一天]的少爷心态,是作者极力赞美的正确人生态度吗?显然不是,相反是作者极力批评的错误的人生态度,这一点是大家千万要记住的。当然园中其它女孩子尤其是唱戏的女孩子也是高兴得忘乎所以,芳官更是得意得忘了做奴才的身份,竟然也象宝玉一样[乐不思蜀]、擅作威福起来,还让柳家的给她按宝玉都难享受到的待遇开小灶,接下来自然是乐极悲生、被逐出大观园了。这样你们就知道作者每描写一个细节都是有用意的,不管是记的生活素材里的实事还是另杜撰假事,决没有无用的赘笔,只是你们粗心大意、悟不出其中妙味罢了。
至于湘云的醉眠,也不可过于认真,这不过是戏中的大花面打个浑罢了。湘云这角色在石头记里就是起个大花面的作用,前面的乱酒令是插科、这里的醉眠是打浑。
红疯子:提到湘云咱倒要问你一句,如今的人把湘云这角色捧得过高,尤其是周汝昌和刘心武,简直要把她捧上天了,有些人从脂批中看出批书人对她很熟悉,于是认为她可能就是以批者之一为生活原型创作出来的,因此她的言谈行止最真实可信,她的角色也最重要,周刘甚至推断她最后与宝玉结为夫妻,你对这些说法怎么看。
石呆子:湘云的言谈行止比较真实可信我承认,她确实是石头记生活素材中最真实的人物,正由于她太真实了,反而不能作为最重要的角色发挥作用,因为书中写的大部分是假事嘛,她这真人当然不好掺和了。你们看前面各重要情节都不见她发挥大作用,而她又不是象迎春惜春那样甘心于默默无闻的女儿,你们不觉得这有些奇怪吗?说穿了就因为[真人不好掺和假事]。其实她不过是个较艳俗的美女,根本不是作者心目中的理想美女,只是作为[从夫夫死]的悲剧典型来描写罢了。这样你们就知道湘云不可能是石头记里的主角了,更不可能在八十回以后与宝玉结为夫妇,因为八十回后的宝玉无非是两个结局,一是象真家甄士隐那样[贫病交攻,渐渐露出下世的光景],无论是病死还是出家,都是抛弃宝钗绝尘而去,当然不可能再与湘云白头偕老了,二是象皇家真宝玉那样飞龙在天、做了贾朝的宝皇帝,有宝钗这样的贤内助扶持,当然能象乾隆爷那样再[美而又足]六十多年了,还用与湘云过苦日子吗?实际上你们就不需要猜测八十回后的具体情节,因为作者根本就不想交代具体情节,他叫你们[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具体情节哉!]当然也就更没必要大胆发挥宝玉与湘云的[白首双星]如何如何了。
但是这一回中的三个酒令值得深论,若不联系宝玉宝钗黛玉三个人的结局是无论如何都猜不透的,这样你们就知道这些酒令根本不可能是当日的原作,分明是作者别具匠心的再作,目的就是向读者暗示八十回后的宝黛钗情事脉络。当然也可以看出湘云这角色不过是作者手中的玩偶罢了,这酒令是说的宝玉,根本与她无关,但也只适宜由她口中说出,于是就宝玉不说反由湘云来说了,可见作者根本不在意湘云生活原型的实际存在,他只是剧中情节需要用时就把她拉出来顶用,不需要用时就把她丢弃一旁不让她吱声,这种角色值得你们大胆发挥吗?
大观园的乐事还没有完结,宝玉的生日也没有完结,还有晚上的大热闹呢,芳官早就准备[一醉方休]了,宝玉也会[一醉方休]的,这大观园最后的乐事是得[一醉方休]才行,不醉不会醒啊,下一回再说。
详解第六十三回
石呆子:第六十三回的回目是[ 寿怡红群芳开夜宴 死金丹独艳理亲丧],说的是宝玉生日在怡红院内大宴群芳的事,还有贾敬服丹而死、尤氏独理丧事的事。这开夜宴就是[最后的晚餐]、理亲丧就是[闹二尤]的前奏。
本回开头是宝玉和袭人晴雯商议晚上吃酒的事,于是袭人和晴雯互相打趣、其乐融融,显现出怡红院里不分主奴上下、高低贵贱,一团和睦的气氛,这似乎就是宝玉孜孜以求的平等博爱的[怡红快绿]乐园了,能达到这种程度,似乎宝玉该怡然自得、再无所求了,这就是宝玉所追求的理想境界、桃花乐园。如今的人都极力赞美这种理想生活,并且以为作者就是贾宝玉本人,他也追求这种理想生活。这是[宝玉不知石头饥]啊,贾宝玉是锦衣纨绔饮甘餍美的富贵闲人,当然可以追求世外桃源了,但作者是一技无成、半生潦倒的贱石头,他在茅椽蓬牖,瓦灶绳床中当然觉得这些不切实不的幻想多么幼稚可笑了。果然林之孝家的和几个管事的女人走来教训了他们一通,这在当时的宝玉晴雯等还听不顺耳,实际上就是来告诫她们不要得意忘形、她们这些行止都有人盯着记着的、等贾母王夫人回来后是要汇报上去的呀。如今的人会讨厌这些管束,认为这是该打破的封建枷锁,但当时的作者却不会这样认为,他是经历过[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悟出[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的贱石头,当然知道当初[背父母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谈之德,以至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的害处了,在这里就是知道无拘无束的弊端。象这些天真烂漫的少男少女们失去管束难道是好事吗?只有现在二十岁以内的人说是好事,三十岁以上的有阅历的人都知道这不是好事的。作者是吃尽人间苦的四十多岁人了,还会赞成十三四岁孩子的看法吗?可见你们只知道十三四岁富贵宝玉的想法、不明白四十三岁穷困石头的心思呀。
当然林之孝家的说 “别说是三五代的陈人,现从老太太、太太屋里拨过来的,便是老太太、太太屋里拨过来的,便是老太太、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轻易也伤他不的。这才是受过调教的公子行事”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要尊重主子身边的奴才,这在一般的大族人家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但是深论到皇家就有深意了。大家知道[贾府规矩,凡伺候过老主子的奴才比年轻主子还有体面],这不光是曹家的规矩,更重要的是清皇家的规矩,曹家在康熙一朝能得到尊重就是得益于这个规矩,在雍正一朝得不到尊重也是因为雍正带头不遵守这个规矩,作者才借这些话间接教训康熙的儿孙的。
于是等林家的走了才开夜宴,一开始芳官就脱妆挽袖地划拳,被大家说成与宝玉“倒象是双生的弟兄两个。”可见她被宝玉娇惯的。宝玉提议行[占花名]的酒令,袭人道:“这个顽意虽好,人少了没趣。”小燕笑道:“依我说,咱们竟悄悄的把宝姑娘林姑娘请了来顽一回子,到二更天再睡不迟。”这看上去是正中宝玉的下怀,实际上是正中作者的圈套,作者就是要借[占花名]的游戏来贯彻他的创作意图啊!
红疯子:照你这样说:这[寿怡红群芳开夜宴]是作者杜撰的假事了?
石呆子:不能说完全是假事,石头记依据的生活素材中不乏这样的真事,但作者揉进了自己需要的内容倒是真的,当日曹家宝玉也曾开过生日夜宴,但是决不可能[占花名]占得跟书中一模一样的,这些占得的花名都跟当事人的身份结局十分契合,难道这游戏能未卜先知?可见只能是作者在写书时另外根据自己的创作构思加进去的,这就叫[偷梁换柱、移花接木]呀,你们能当真事看吗?若忘记了作者的人为改编、还当这是当日曹家真事一字不易的记录,这石头记一书就没法看、没法解了。这样你们就知道把钗黛探都请来根本不是宝玉的意思,只是作者的心机,是作者有意把自己的好酒装进宝玉生日夜宴这瓶子里的,至于宝琴李纨则是附带请来、不得不请的,你们看下面的内容就知道了,这是类似猜灯谜和览薄命册的预告群芳命运的假情节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