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写的[贾族全族人给贾母行礼],在南京曹家是完全成立的,孙太夫人也年年除夕都经过这样的场面,她也确实够这种资格,但是曹寅一家子嗣不旺,在南京又没什么长房大房偏房,不可能象书中贾族这么隆重热闹的。倒是北京的王公贵族大家全都如此,作者找这样的生活素材太容易了。而皇家不知道要比这隆重多少倍,说康熙就象贾母这样过除夕,显然不合常识了。但是说皇族儿孙们也象贾族儿孙恭敬贾母这样恭敬康熙,还是合乎事体情理的。我也不想在这方面罗里罗嗦了,只是请你们注意祭完宗祠后[贾敬贾赦等便忙退出,至荣府专候与贾母行礼。]而[尤氏请贾母上去坐了。用茶盘亲捧茶与贾母,蓉妻捧与众老祖母,然後尤氏又捧与邢夫人等,蓉妻又捧与众姊妹。凤姐李纨等只在地下伺候。茶毕,贾母便命看轿,凤姐儿忙上去挽起来。尤氏笑回说:“已经预备下老太太的晚饭。每年都不肯赏些体面用过晚饭过去,果然我们就不及凤丫头不成?”凤姐儿搀着贾母笑道:“老祖宗快走,咱们家去吃去,别理他。”贾母笑道:“你这里供着祖宗,忙的什么似的,那里还搁得住闹。况且每年我不吃,你们也要送去的。不如还送了来,我吃不了留着明儿再吃,岂不多吃些。”说的众人都笑了。]一般人都不注意尤氏请贾母用年夜饭时说的是“果然我们就不及凤丫头不成?”其实这里面也有你们没有注意到的蹊跷啊,照第二回冷子兴演说的宁荣两府血缘关系来讲,贾母只是荣国府的祖母,并不是宁国府的祖母,根本不应该跟尤氏这堂了又堂的孙媳妇吃年夜饭,就应该跟凤姐儿这亲孙媳妇吃年夜饭嘛,这样看来尤氏就不应该说这话了。可是大家该记得你我在前面疯谈秦可卿之死时说过,贾珍实际上应该是贾母的亲孙子,只是作者为了掩盖写秦氏之死的真实意图,才改成与贾母不同房次的堂祖母关系的。这样你们就知道论理贾母也应该与尤氏等过除夕了,因为宁荣两府的儿孙都是贾母一母所生啊。可见尤氏说:“果然我们就不及凤丫头不成?”应该说成 “果然我们贾珍就不及贾宝玉不成?”,这样才能显现出贾珍尤氏对贾母的不满啊。这一点对南京曹家毫无意义,因为孙太夫人根本不会有人说她偏心,但对于康熙意义太大了,因为自允仍被冷落后他就再不到东宫来啦,表现到书中就是自秦可卿生病后,贾母再不到东府来吃喝玩乐,就是象[除夕祭宗祠]这样非来不可的场合,她也只喝了茶就走,再不肯留饭的。书中贾母回答得尤妙:“你这里供着祖宗,忙的什么似的,那里还搁得住闹。况且每年我不吃,你们也要送去的。不如还送了来,我吃不了留着明儿再吃,岂不多吃些。”说的众人都笑了。你们看看,一般大族人家的堂房孙子有送年夜饭菜给堂祖母的吗?只有皇家的皇子们才有送年夜饭菜给康熙的规矩啊,尤其是作为太子的允仍,即使康熙不喜欢他,在他未被废之先,还是要留康熙吃年夜饭、还是要送成桌的年夜饭给康熙,这是必行的礼节,可见作者为了隐寓允仍真是煞费苦心啊!
红疯子:这蹊跷真是太隐晦了,没有你的呆解,咱们还真看不出来,谢谢了!难怪[一时礼毕,贾敬贾赦等便忙退出,至荣府专候与贾母行礼]了,原来他俩知道贾母是不会在宁府吃年夜饭的。
石呆子:过年这几天的热闹场面就不解释了,[至十五日之夕,贾母便在大花厅上命摆几席酒,定一班小戏,满挂各色佳灯,带领荣宁二府各子侄孙男孙媳等家宴。]你们看,[宁府子侄孙男孙媳]也在[家宴]范畴,可见贾母不应算宁府的堂堂祖母,而且作者还特意写[贾敬素不茹酒,也不去请他],若[素茹酒],也该请他的。[贾赦略领了贾母之赐,也便告辞而去。贾母知他在此彼此不便,也就随他去了。]这只是借口,做大儿子的岂有[荣宁二府各子侄孙男孙媳等家宴]好推托的?更何况二儿子还不在场呢,其实主要是[贾赦因讨鸳鸯不成而含愧, 不想见贾母],你们不可把前面的事忘了。
贾母家宴的陈设也费了作者的笔墨,其中关于十六扇“慧纹” 璎珞的描述很扎眼,引起索隐考证者的兴趣,似乎现实生活中肯定也有与这一模一样的事似的,实际上这只是作者[替闺阁昭传]的顺手一笔罢了。当日南京曹家也确实有与此类似的事,但决不会也以“慧纹”名之,必是另外的不同名之事,否则知情人就能据此考证出书中的[朝代年纪,地舆邦国]了,就会给此书的流传惹麻烦了。这一点应该是创作石头记的通例,任何能考证出[朝代年纪,地舆邦国]的直接证据都应该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否则就给此书的流传惹麻烦、给作者及他的亲朋好友惹祸了。你们看这类问题就要从这方面看,才能避免走索隐考证派的弯路。比如[南京、扬州、鼓楼西大街、恒舒典、花枝胡同等等,只要是没有[失落无考]的,必定是假的,只有真正[失落无考]的,反而有可能是真的。这里的“慧纹” 璎珞也应该归入此类。但是作者[替闺阁昭传]的情意是真的,在宁扬苏杭一带类似这“慧纹” 璎珞的事时有所见,曹家李家珍藏这些原物也是必有之事。从这件事上也可见贾母作为[真真女儿国]的娲皇确实名至实归,她的文化品位不亚于康熙啊。
下面的贾母[将自己这一席设于榻旁,命宝琴、湘云、黛玉、宝玉四人坐着。只算他四人是跟着贾母坐,故下面方是邢夫人王夫人之位,再下便是尤氏、李纨、凤姐、贾蓉之妻。西边一路便是宝钗、李纹、李绮、岫烟、迎春姊妹等],不能算是贾母轻慢宝钗,因为一家亲戚只能取一个女孩子坐上,贾母既然喜欢宝琴,当然以宝琴作薛家代表了,因此宝钗才与李纹、李绮、岫烟、迎春姊妹等坐一席。如今的人们都把[宝琴取代宝钗]当贾母不赞成金玉良缘看,实际上我说过宝琴是[宝情]、是虚拟的角色,她的出场并不意味着贾母对金玉良缘的不认同,至多只意味着作者对综合金玉良缘木石前盟优点的[宝贵情缘]也不以为然罢了。还有[贾母于东边设一透雕夔龙护屏矮足短榻,靠背引枕皮褥俱全。榻之上一头又设一个极轻巧洋漆描金小几,几上放着茶吊、茶碗、漱盂、洋巾之类,又有一个眼镜匣子。贾母歪在榻上,与众人说笑一回,又自取眼镜向戏台上照一回,又向薛姨妈李婶笑说:“恕我老了,骨头疼,放肆,容我歪着相陪罢。”因又命琥珀坐在榻上,拿着美人拳捶腿。]这些固然是当日曹家孙太夫人的实事,但也虚映出娲皇的至高无上、隐寓出康熙的至尊地位啊。京城各大家族的除夕夜也与此情景差不多,但作者写此场景决不是为了刻画与曹家差不多的上层家族,他当然是意在历朝历代皇族了,悟不出这种味,石头记就枉读了。至于书中对各色精巧宫灯的描述就更象宫中之物了。最后是有关“赏钱”时情形的描写,虽然也是大族人家的常情,但是看那种[唯贾母之喜是从]的架势、看[只听满台钱响,贾母大悦]的形容,你们不觉得有[龙颜大悦]的意味吗?
第五十三回就解到这里,也没什么要总结的,主要是从这些赫赫威仪里面体会出[家国君父事有大小之殊,其理其运其数则略无差异。知运知数者则必谅而后叹也]的事体情理来,曹家不一定有这样威仪、这样奢华,皇家肯定比这样还要威仪、还要奢华,你们取了事体情理后还不能拘拘于曹家一家,要尽量向高层看、向皇家看,才能体会到作者的苦心。这样的生活素材在京城各大家族的除夕多得很,尤其是清朝的皇族各家和八旗各家,再加上各文武大臣家,全都是这么祭宗祠过除夕的,因此这一回充满京城气息,一点不象南京曹家,南京曹家是不可能象这样祭宗祠过除夕的。如今的流言家用这一回情节里浓烈的京城气息来证明此是乾隆初年的曹家,这就拘拘于[朝代年纪地舆邦国]了,作者不过是取其十四岁后的北京生活经历罢了,不过是取清皇族的事体情理罢了,并没有拘拘于北京曹家或北京皇家,各大家族全都是如此而已,北南西东京只是气候不同、口音不同、风俗习惯不同而已,《石头记》是要大家只取其普遍性、忽略各自的特殊性啊。如今的索隐考证派是只取各自的特殊性、忽略其普遍性,当然拘拘于北京曹家了,当然悟不出其中味了。
这一回还有几点要说明的,一是[贾蓉之妻]要交代一下,如今的人们都以为这肯定是贾蓉后娶的妻子,前妻秦氏已经在第十三回死掉了嘛,贾蓉当然会再娶个新妻了,你们怎么不想想作者到这里为什么没有交代过贾蓉什么时候续娶过妻子呢?实际上我在前面就告诉过你们了,[贾珍爬灰致秦可卿死]是假事、是作者为隐寓太子淫乱而杜撰的,实际上曹家根本没有[爬灰致孙媳妇上吊]这回事,因此贾蓉当然用不着重新娶妻了,作者为了暗示前面是[假事],才在这里不经[贾蓉再娶妻]就又出个[贾蓉之妻]的,因为象[除夕祭宗祠]这样的大事非贾蓉之妻出场不可了,但他又不肯写贾蓉再娶妻,于是才突然冒出个[贾蓉之妻]的,你们看[一时贾珍进来吃饭,贾蓉之妻就回避了],可见作者仍要提醒读者别忘了[贾珍爬灰]这件事啊,贾母平时不肯到宁府来、[除夕祭宗祠]不得不来也是吃了茶就走,这不都是说她没忘了[造衅开端实在宁]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