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疯子:有趣,真有趣。乾隆皇帝也曾六次南巡,他也曾在宫中召集人画过[乾隆行乐图],看样子这里也有隐寓乾隆皇帝的意思了?
石呆子:你又明知故问了,作者是在乾隆二十几年完成石头记前八十回的创作的,当时乾隆皇帝还没南巡呢,他写石头记怎么可能取材于乾隆南巡的故事呢?但是你这说法也揭示了康熙与乾隆在运数理上的相类之处,这样你们就该彻底打破《石头记》专门隐寓宫闱秘事的流言了,作者根本不是在隐寓康熙或乾隆,他只是根据康熙这二十年的争储争位丑闹剧总结历代帝王的运、数、理罢了,至于说乾隆皇帝也被作者言中,那根本不能怪作者有意讥讽,只能怪乾隆皇帝自己摆脱不了康熙皇帝的熟套、挣脱不了历朝历代帝王的普遍规律呀!同样道理,如果大清的末代皇帝重蹈贾宝玉的覆辙,如果清皇族重蹈贾族[乐极悲生, ‘树倒猢狲散’的覆辙,根本不能算作者是用贾族预示清皇族结局的准确,只能说《石头记》总结出来的理、运、数放之历朝历代而皆准啊。
下面是凤姐来奉承贾母时的戏言,虽然好笑但也值得深思,如果仅仅当曹頫老婆孝敬孙太夫人的情节看,就没多少深文大义了,但若联想到皇十四子如何承奉老年康熙,则难免有心酸之感啊。曹頫妻子孝敬孙太夫人,那是明明白白知道自己只是替曹顒遗腹子作嫁衣裳、将来仍归原房的,因此不能算孙太夫人利用了她。而皇十四子承奉老年康熙则是真正[到头来都是为四哥作嫁衣裳啊!康熙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害得皇十四子是[哭向皇陵事更哀],比书中的贾母缺德多了,这还不令人心酸吗?再看看下面的薛姨妈与凤姐儿一唱一和替贾母凑趣,也应该联想到康熙才有意思,孙太夫人没多少权力,对凤姐和薛姨妈的生活原型没多少价值,不值得她们整天下这么大功夫嘛。只有康熙掌握着立储继位的大权,才值得他的儿孙及大臣们如此承奉啊。可见作者写这些确实是[曹翁之意不在曹,在乎皇曹之间]啊。
作者在这里特意描画了[四面粉妆银砌,忽见宝琴披着凫靥裘站在山坡上遥等,身后一个丫鬟抱着一瓶红梅]的场景,[贾母喜的忙笑道:“你们瞧,这山坡上配上他的这个人品,又是这件衣裳,后头又是这梅花,象个什么?”众人都笑道:“就象老太太屋里挂的仇十洲画的《双艳图》。”贾母摇头笑道:“那画的那里有这件衣裳?人也不能这样好!”]这一段情节很长时间被人们奉为佳话,实际上正如我在前面说的,宝琴即[宝情],是宝玉理想的情缘,但却不是能实现的姻缘,因此这里的画图并没有多大意思,只是作者为引发贾母为宝玉提亲的冲动而杜撰的情节罢了。我这里不是说在作者的生活素材中没有与这场景差不多的场面,而是说曹家的孙太夫人确实没有类似这种为曹荣提亲的实际经历,这完全是作者为全书创作虚构的场景,因此不必太在意这段情节对宝黛钗情事纠葛的冲击作用。实际上作者就是想杜撰这一段情事冲击来证明黛玉已经与过去大不同了,她已经经得起这种[秦氏]暨[情事]的冲击了。你们不过只取这段[情事]蕴涵的道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真琴假琴]哉!
果然作者写[宝琴背后转出一个披大红猩毡的人来。贾母道:“那又是那个女孩儿?”众人笑道:“我们都在这里,那是宝玉。”]这就更直接地引发了贾母为宝玉提亲的冲动。你们该记得前面宝玉是[披了玉针蓑,戴上金藤笠,登上沙棠屐]的,怎么这里成了与众姊妹都一色的大红猩猩毡斗篷呢?可见这是作者为迷惑贾母的眼睛而特意让宝玉换装的,实际上宝玉作为大观园里最珍贵的宝贝,肯定有与众女儿不同的高级雪具,只是作者为凑这情节,才让宝玉也披上大红猩毡斗篷的。说穿了,这不是为迷贾母的眼睛,而是为迷读者的眼睛啊。
红疯子:有意思,一段[宝琴提亲]和一幅[白雪红梅]图能让你解出这么多、这么深的味道来,真不容易,因此让人觉得这《红楼梦》越读越有味。
石呆子:但是你们要明白,这些深味可不是我石呆子满口胡吹出来的,而是作者本来就蕴涵在《石头记》里面的,只是你们没体悟出来罢了。
这里还交代了一件容易被你们忽略的事,[宝玉笑向宝钗黛玉等道:“我才又到了栊翠庵。妙玉每人送你们一枝梅花,我已经打发人送去了。”众人都笑说:“多谢你费心。”]这从表面看不符合妙玉孤僻的怪癖,但却符合作者把妙玉也包括在大观园众女儿以内的创作意图啊,如此盛况,妙玉作为十二正钗之一,怎么能被作者遗漏呢?至于宝玉如何[又到了栊翠庵。]说服妙玉[每人送你们一枝梅花,]这就无需书中交代了。也可能是劝说妙玉不要过分自闭,要学黛玉这样多与园中女儿和睦相处,用送梅花来联络大家的感情,也许仅仅是奉承她这梅花开得如何好、大家如何仰慕、弄得妙玉只好让他采好多枝送给每个女儿一枝梅花,也许根本就没有这回事,仅仅是作者欲将众女儿比作梅花、并将妙玉也包括在内,才杜撰这一情节的。你们看[众人都笑说:“多谢你费心。”]她们并不谢妙玉,只谢宝玉,可见这件事虽然也有将妙玉归入园内女儿的意思,但主要是形容宝玉自命为[绛洞花主]、[神瑛侍者]、护花使者的行止见识罢了。
贾母因又向薛姨妈[说及宝琴雪下折梅比画儿上还好,因又细问他的年庚八字并家内景况。薛姨妈度其意思,大约是要与宝玉求配。薛姨妈心中固也遂意,只是已许过梅家了,因贾母尚未明说,自己也不好拟定,遂半吐半露告诉贾母道:“可惜这孩子没福,前年他父亲就没了。他从小儿见的世面倒多,跟他父母四山五岳都走遍了。他父亲是好乐的,各处因有买卖,带着家眷,这一省逛一年,明年又往那一省逛半年,所以天下十停走了有五六停了。那年在这里,把他许了梅翰林的儿子,偏第二年他父亲就辞世了,他母亲又是痰症。”]这些话出自薛姨妈之口,似乎是真事,实际上你们看我前面的话就知道了,这些都是作者找的借口了结此事,生活中有没有这些实事还不一定呢。薛姨妈[心中固也遂意],但作者自己[遂意]吗?若[遂意]这下面的’美中不足,好事多魔’,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就写不下去了,毕竟’美而又足,好事无魔’只存在于[太虚幻梦]中嘛。所以你们看[那年在这里,把他许了梅翰林的儿子]就不必当真了,难道[白雪红梅]的美女就一定会嫁给姓梅的丈夫吗?分明是作者顺口胡诌嘛。于是作者借凤姐收场[道:“偏不巧,我正要作个媒呢,又已经许了人家。”贾母笑道:“你要给谁说媒?”凤姐儿说道:“老祖宗别管,我心里看准了他们两个是一对。如今已许了人,说也无益,不如不说罢了。”贾母也知凤姐儿之意,听见已有了人家,也就不提了。]她们可以不提,我却不能不提,这里贾母的用意本来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要与宝玉提亲,可是你们见宝玉黛玉有反感了吗?宝玉也在[宝琴披着凫靥裘站在山坡上遥等,身后一个丫鬟抱着一瓶红梅]的旁边转悠,就说明他对宝琴不象开头对宝钗那样反感,林黛玉[又赶着宝琴叫妹妹,并不提名道姓,直是亲姊妹一般。]就证明她更不象开头对宝钗那样拈酸吃醋,,贾母也没象开头那样顾虑宝玉闹得满城风雨嘛,这些异于前回的现象难道不值得大家深思吗?如果说黛玉的思想境界经宝钗规劝后上了一层是可以理解的,那么贾母忘记了前面宝黛闹得她老泪纵横了吗?宝玉也忘了前面的摔玉砸玉、赌咒发誓了吗?这样你们就该悟出这里的[薛宝琴进大观园]情节有相当的虚构成分,它主要是为论证《石头记》完全不同于佳人才子等书而设的。那些胡牵乱扯,忽离忽遇,满纸才人淑女、子建文君、红娘小玉等通共熟套都是[作者要写出自己的那两首情诗艳赋来,故假拟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旁出一小人其间拨乱,亦如剧中之小丑然。且鬟婢开口即者也之乎,非文即理。故逐一看去,悉皆自相矛盾,大不近情理之话],可《石头记》不但打破这[三角恋爱]的俗套,而且还创立了[宝黛钗情事]又加进[薛宝琴情事]也能和谐相处、不发生纠葛的奇迹,恰如前面宝玉采的梅花一般,[原来这枝梅花只有二尺来高,旁有一横枝纵横而出,约有五六尺长,其间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这[薛宝琴情事]就是[宝黛钗情事] [旁有一横枝纵横而出]呀,这是一般言情小说作者写得出来的吗?可见作者为打破[那些胡牵乱扯,忽离忽遇,满纸才人淑女、子建文君、红娘小玉等通共熟套],真正是费尽了心血啊。
红疯子:你这话说得太绝对了,难道[他从小儿见的世面倒多,跟他父母四山五岳都走遍了。天下十停走了有五六停了]都是作者杜撰的吗?
石呆子:你们永远是拘拘于具体情节而不取其事体情理,象薛宝琴这样的艺术典型肯定有其生活原型,但绝对不可能与书中的角色一模一样。在作者的生活经历中,肯定不乏[从小儿见的世面倒多,四山五岳都走遍了。天下十停走了有五六停]的卓有见识的好女儿,但是你们替生活中的曹荣想想,他会有[宝情]这[美而又足、好事无魔]的艳福吗?恐怕连类似宝钗黛玉这’美中不足,好事多魔’的艳福也不一定齐呢。曹家真有过象黛玉这种病态美的奇女子吗?马氏真有书中宝钗这么完美吗?曹荣真与书中宝玉一模一样吗?残酷现实与艺术梦境相差何止八折?因此读《红楼梦》之所以[越读越糊涂],就因为没有 [只取其事体情理,不拘拘于具体情节] 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