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解第五十回
石呆子:第五十回的回目是[芦雪庭争联即景诗 暖香坞雅制春灯谜],是紧接前回继续描写大观园盛况。
开头写凤姐也来凑了句‘一夜北风紧’,别当这是当日事的如实笔录,这还意味着凤姐也是这女儿国成员之一呀。前面交代过[李纨为首,余者迎春、探春、惜春、宝钗、黛玉、湘云、李纹、李绮、宝琴、邢岫烟,再添上凤姐儿和宝玉,]还包括‘访妙玉乞红梅’中的妙玉,这就将大观园里的女儿们都包括进来了。实际上认真追究起来,凤姐并不住在大观园内,严格讲还不能算大观园里的人,但如今让她也凑进来诌上一句这大观女儿[争联即景诗]的开头,就可以算是名副其实的[大观女儿国]成员了。可见作者用心之良苦。至于当日的曹頫老婆到底有没有诌过这句‘一夜北风紧’,你们还有必要计较吗?
下面的[争联即景诗]并没有什么大意思,我也不逐句一一解释了,只是这最后一句[欲志今朝乐,凭诗祝舜尧。]有些意味值得一解。[欲志今朝乐],意味着这是大观园最后一次乐事了,以后再没有比这一次更乐的事了,才[志以备忘]的,如果今后还有比这更乐的乐事,还用得着[欲志今朝乐]吗?[凭诗祝舜尧。]看起来象套话,实际上是女儿们的心里话啊,如果天下的君主都象舜尧那么贤明,女儿们会多多少乐事啊!反过来说,舜尧之后,历代女儿乐事日见其少、悲剧日见其增,女儿们当然只好[凭诗祝舜尧]了,因为再不见舜尧一样的君主了嘛。[凭诗祝舜尧]还有另一层意思,大观园这些乐事全亏了有[舜尧]一样的贾母替她们撑腰啊,没有贾母做她们这女儿国的[舜尧],她们能够在这里[割腥啖膻、即景联诗]吗?联诗之余祝贾母长久地做她们的依恃,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至于这种解释并非李绮等人的本意、只是作者的本意,当然是不言而喻的了,作者确实是把贾母当女儿国的舜尧来祷祝啊。
接下来是宝玉去摘红梅,邢岫烟李纹薛宝琴三人作[咏红梅花]诗,邢岫烟、李纹、薛宝琴纯粹是陪衬,作者才是主角,一首[咏红梅花]诗充分表达了作者对这些好女儿的赞美。
红疯子:你说错了,应该是薛宝琴才是主角。
石呆子:我会说错吗?是你们理解不过来呀。我在前面就说宝琴是[宝情]、是[其鲜艳妩媚,有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的[乳名兼美、表字可卿]的[情氏]暨[情事]啊!这根本不是个具体人物,是贯彻作者意图的形象代言。她这名字跟甄士隐贾雨村秦氏的名字是一个意思,都是因创作意图需要而设,没有特定的生活原型的。这里的作诗也是这回事,宝琴的这首诗根本就不是她本人作的,而是作者代作的,更是作者用自己的口气直接加在角色身上的。你们看邢岫烟李纹的咏红梅花诗就作得很一般,邢岫烟的诗录出来你们看:
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先已笑东风。 魂飞庾岭春难辨,霞隔罗浮梦未通。 绿萼添妆融宝炬,缟仙扶醉跨残虹。 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
只是表达她[君子安贫、达人知命]的高洁品质,李纹则更低一层次:
白梅懒赋赋红梅,逞艳先迎醉眼开。 冻脸有痕皆是血,酸心无恨亦成灰。 误吞丹药移真骨,偷下瑶池脱旧胎。 江北江南春灿烂,寄言蜂蝶漫疑猜。
纯属为咏而咏。但是薛宝琴的[咏红梅花]诗就显得境界高远、气概非凡了,你们看:
疏是枝条艳是花,春妆儿女竞奢华。 闲庭曲槛无余雪,流水空山有落霞。 幽梦冷随红袖笛,游仙香泛绛河槎。 前身定是瑶台种,无复相疑色相差。
这象是十四岁不到的少女作的诗吗?第一句就气魄不凡,[疏是枝条艳是花,春妆儿女竞奢华。]这不光是在赞花,而且是在赞人、是赞在场所有的女儿呀。你们应该想到薛宝琴是[春妆儿女]之一,她实际上就在与湘云黛玉等[竞奢华],她如果说[疏是枝条艳是花,春妆儿女竞奢华],成了[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在那讲究自谦的社会里,她是不适合作这种诗句的,这种诗句只有身为男子的宝玉才适合作、只有作者才适合作。[前身定是瑶台种,无复相疑色相差。]更明显不是在赞花,而且是在赞人了,赞宝琴或黛玉或湘云了,而且明显是以宝琴为主,黛玉湘云都是有缺点的凡间美人,只有宝琴才是[前身定是瑶台种,无复相疑色相差]呀,宝琴会这样夸耀自己吗?这首诗明显是[春妆女儿]之外的男儿作的,明显是赞叹所有女儿的,更明显是特别赞美薛宝琴的。宝玉在下面还自己另外作了一首,况且此时的他还达不到这诗中的思想高度,只有作者自己才能达到这诗中的思想高度啊。可见这首诗分明是作者代薛宝琴拟的。但是你们看看邢岫烟的诗就那么贴切,李纹的诗也比较得体,可为什么唯独薛宝琴的诗就这么不合薛宝琴本人的口气呢?难道邢岫烟、李纹的诗都是她们自己作的,唯独薛宝琴的诗就是作者代拟的吗?作者在书中代人拟的诗词太多了,他都拟得很象本人口气,可这里的诗却拟得不象本人口气,说明这是作者故意不按宝琴的口气拟这首诗,而是直接按自己的口吻创作这首诗,他是借宝琴这艺术形象直接抒发自己胸中的感慨啊!
你们站在作者角度再回味这首诗,就能看出其中奥妙了。[疏是枝条艳是花,春妆儿女竞奢华。]分明是作者对这些好女儿的总赞颂,[闲庭曲槛无余雪,流水空山有落霞。]似乎有隐寓薛宝钗史湘云的意味,[幽梦冷随红袖笛,游仙香泛绛河槎。]有钗黛齐咏的意味,而[前身定是瑶台种,无复相疑色相差。] 更明显赞叹薛宝琴是[瑶台种]、说明她是[天上有、凡间无]啊!这不是暗示读者别把[薛宝琴]当真人真事吗?再延伸到这里的大观园盛况,不是暗示此情此景简直是[瑶池会]吗?贾母不可以算王母娘娘吗?众女儿不是王母娘娘身边的众仙女吗?可见作者是为体现全书的创作意图而杜撰此大观园盛景、为升华宝黛钗情事纠葛的事体情理而虚构薛宝琴形象、为直抒作者自己的胸襟而创作宝琴[咏梅]诗呀。
至于宝玉的‘访妙玉乞红梅’,我就不解了,因为作者为了体现[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的创作原则,总是在与众女儿共乐时把宝玉贬低一些,用宝玉的笨拙来映衬众女儿的聪颖,因此作诗时总把宝玉的诗杜撰得与众女儿的诗相形见拙,这种优劣立判的作品还有必要细评详解吗?于是这次[瑶池盛会]进入高潮---[几个丫鬟跑进来道:“老太太来了。”]这等于是[王母娘娘来了]呀。
贾母作为这女儿国的国王,不来参加这女儿国盛会实在可惜了,所以众女儿看到贾母来了都[其乐更甚]。贾母提议去看看惜春的画作得怎么样了,众人于是簇拥着她来到“暖香坞”。到暖香坞虽然没有看到惜春作的画,但作者也顺便向读者交代了暖香坞的景况。说到这盖园子的事并画画的事,不由我想到康熙南巡的事,书中的贾府是为接待元春这贵妃回家省亲才盖这园子的,生活中的曹家却是为接待康熙南巡才盖园子的。且不管当年江宁织造府盖的园子是不是与这大观园一模一样,事实上作者在杜撰书中的大观园时根本不敢与江宁织造府的园子一模一样,因为那是犯忌讳的,我要说的是孙太夫人着孙女儿画这园子倒是次要的,康熙皇帝着人画这些南巡的园子图样带回北京才是主要的。当年的康熙皇帝不但把南方的园林图样带回北京、不但在南巡时召集南京扬州苏州杭州画家画各种画图,而且在皇宫里召集名画家画[康熙行乐图],这样你们就该体会到贾母等于是康熙皇帝,作者在这一回就是描绘一幅[康熙行乐图]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