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虽然不入学者的耳,但是符合作者在第一回里批评风月笔墨和才子佳人言情小说的既定宗旨,说明作者对风月笔墨和才子佳人言情小说的态度与宝钗一脉相承,说明作者是赞成宝钗这些说法的,这一点始终得不到如今学者的认同,他们总是站在[爱情是文化艺术永恒的主题][爱情最伟大、现实该让步]的浪漫主义立场上,批评宝钗这现实主义立场是维护封建礼教,其实宝钗才是真正维护妇女的根本利益,因为爱情并不是女人的最终追求,孩子才是女人的最终追求,爱情只有有利于孩子才有利于女人,若不利于孩子必不利于女人,从这个角度看来,不利于孩子的爱情千万萌不得,不利于孩子的婚姻更千万结不得,才子佳人言情小说不分有利于孩子还是不利于孩子,只知一味煽动女儿的感情,全然不顾感情煽动起来的后果,更不去考虑这婚姻能不能被家庭和现实承认并接受,尤其不考虑怀孕了怎么办、生了孩子后怎么办、长期的婚姻生活发生矛盾被男人欺骗甚至遗弃怎么办?这不是对妇女儿童不负责任吗?我在前面早就说过了,男人所谓的爱情其实很简单,只是追求发泄性欲时的瞬间快感,而女人的爱情是生命的漫长过程,从她心仪某个特定男人就开始了,生儿育女达到顶峰,白头到老、子孙满堂甚至更觉满足,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不会终结,而且与性愉悦没有必然联系,好多女性根本没有性快感,但对爱情的忠贞不渝比男人不知强多少倍,可见女人根本不是象男人那样把性福当幸福,她是把男人的幸福当自己的幸福、把孩子的幸福当自己的幸福、把整个家庭的兴旺当自己的幸福啊。
红疯子:是啊,记得一次有个女大学生问什么叫坤卦的[黄裳元吉],咱就告诉她当一个女人抱上孙子的时候就[黄裳元吉]了,她还认为咱说得不准确,其实女人的使命不就是确保生命的延续嘛,当她抱上孙子时就知道在她有限的生命过程中已经没有断绝后代之忧了,她能不为自己彻底完成传宗接代的使命而心满意足吗?
石呆子:你这就叫[话粗理不粗],文人都喜欢咬文嚼字,其实对于普通妇女来讲确实是抱上孙子才心满意足,对于最上层妇女来说则是做了太皇太后才叫黄裳元吉,意思是一样啊。可见女人最大的幸福不是享受性愉悦,而是享受[子子孙孙没有穷尽]的满足感。如果没有男人她们也照样生儿育女,没有男人保护也能独自抚育儿女长大,她们根本不在乎有没有男人、有没有性福,这一点如今鼓吹[爱情至上]的人怎么没想到呢?
从这个角度看女孩子千万不能读金瓶梅这样的风月笔墨就更明了了,这些淫秽污臭的东西拼命渲染性刺激和性快感,不但鼓动男青少年拼命追求滥淫,而且还煽动女青少年迎合男性追求性刺激的行为,这不是蛊惑女儿忘了传承生命的特殊使命,不顾孩子、不顾自己、只顾追求性刺激吗?可见这些书更不是好东西,男人看了它会变成西门庆,女人看了它会变成潘金莲,你们还看不出来这[读错书]的害处吗?还看不出来宝钗[不会读书不如不读书、认字乱了性情不如不认字]这句话真有道理吗?还看不出来[黛玉垂头吃茶,心下暗伏,只有答应“是”的一字]是真伏吗?可如今有人竟然说宝钗说得没有道理,黛玉内心并不真伏,难道黛玉答应“是” 答应错了?不,是指责宝钗维护封建礼教的人错了,是创作才子佳人言情小说误导男女青少年的人错了,是用[风月笔墨]来[坏人子弟]的人在犯罪!女孩子既不能动情、更不能乱性,一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这真正是至理名言啦!
说到这里我们还要议论一下宝钗的[规劝之德],这里的情节就是诈者在体现其[规劝之德],只是对象由宝玉扩展到黛玉而已。宝玉不肯听劝,黛玉却肯听劝,这意味着接下来宝玉可能仍然把宝钗当情敌,黛玉却再不把宝钗当情敌,而是当好心规劝的姐姐了,这个[味]只怕你们体会不出来,你们如今还是跟十四五岁的贾宝玉想得一样,总把宝钗当[第三者插足],太冤枉这[阆苑仙葩]了。你们这种以宝黛爱情为检验石头记唯一标准的态度,是误解石头记其中味的根子,以情为鉴是看不懂石头记的,只有以理为据才能真正理解[其中味]啊。你们还当宝钗是玩笼络人的阴谋诡计,这智力真比黛玉差一大截啊。自此以后,黛玉跟宝钗之间的隔阂就解消了,黛玉对宝玉的态度也有所收敛,再不肯与宝玉[共读西厢]了,更不会迎合宝玉在婚姻问题上的胡闹。有人说黛玉可以仿效崔莺莺约宝玉跳墙私会,黛玉在这之前不肯做此[不才之事],经这番规劝后就更不会做此[不才之事]了,她只得静静等候命运的按排,一旦嫁给宝玉的希望彻底破灭,她又不肯嫁给别的男人,最后只有求病死以成全宝玉宝钗的婚事,这才是真爱贾宝玉的表示。这些话你们一时难以接受,还是留待以后再说。
宝钗规劝黛玉的情节详解到此为止,下面谈李纨召集她们议论画画的事。这开头我就想提醒你们一句,见素云代表李纨来叫她们去,宝钗道:“又是什么事?”这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与宝钗平常对其它人谦恭的态度不一样,其实你们注意前八十回中宝钗很少与李纨搭腔,即使说话也不是太尊敬的,而李纨却积极推崇宝钗,论理李纨比宝钗大,该宝钗尊重李纨才是,[深明礼义]的宝钗怎么有这些失礼呢?其实蹊跷就出在宝钗李纨的生活原型都出自曹家马氏一个人身上,宝钗是曹家二十年头里的马氏,李纨是曹家二十年末尾的马氏,作者把这两个不同时代的共同生活原型放在一起写,当然应该是后面的尊重前面的了。再说黛玉的嘲讽刘姥姥为‘母蝗虫’,嘲讽前面刘姥姥在宴席上的表演是[携蝗大嚼],这虽然是闺中戏语,但也暴露出她涉世不深、不知道这些老年村妪的可贵之处、不懂得尊重这些[漂母]啊。作者是经过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磨难的人,他深知刘姥姥这些[漂母]的可贵之处,打心里尊重这些穷[女娲],他这样写也是表明自己不赞赏黛玉对人家的嘲讽啊。联想到作者处处注意描绘黛玉的[美玉微瑕],处处注意描绘宝钗的[阆苑仙葩],说明他根本不赞赏[世外仙姝寂寞林。]而是崇拜[山中高士晶莹雪]啊。看完石头记只知道宝玉最喜欢林妹妹还不算[解得其中味],还知道作者不等于贾宝玉、不赞赏贾宝玉、不喜欢林妹妹、却崇拜宝姐姐,这才算[真解其中味]啊。
接下来再看黛玉因开玩笑而[两鬓略松了些],宝玉使眼色叫她抿上,这似乎是个宝玉关爱黛玉的小细节,其实看下面你们就会知道,这是为作者描写宝玉希望黛玉和宝钗好作铺垫啊,你们别小看了这些细节,还当宝玉希望黛玉提防宝钗似的,实在是受[那些胡牵乱扯,忽离忽遇,满纸才人淑女、子建文君、红娘小玉等通共熟套之旧稿]影响太深了。再谈宝钗议论画画的一大套话,还有她开列的画画所需器物单子,这说明她对画画相当内行。生活中的马氏是个类似李纨主张[无才便有德]的淑女,不可能去学习画画,当然也就不具备画画的基本知识,此处的宝钗也是主张[作诗写字等事,原不是你我分内之事],不可能去学画画的,这样说来此处的细节描绘不是缺少生活依据吗?其实如今你们都知道作者曹雪芹就是个很好的画家,他的学画功底不可能是十三四岁抄家后学成的,那时他们母子糊口谋衣都不易,哪里还有条件学画画?只有在十三四岁前、抄家大祸未降前才有条件学画画,那时学画必有其母替他张罗器材,宝钗的生活原型就是这样具备了这些画画常识的。你们若说我这话没有根据,只需看看李纨就知道了,她的儿子贾兰若除了读书外还兼学画画,她自己能不张罗这些器材、具备这些常识吗?这些都在情理之中,又何需史料证据哉。当然作者既然是个画家,也可以把自己熟知的这些画画常识移植在宝钗这艺术典型身上,这样有助于塑造一个学识渊博、杂学旁收的宝钗嘛,但是这种可能性不大。问题是你们要打消时空限制,要知道作者是集二十多年的生活素材创作二三年间的人物,当然可以移花接木、前材后用了。于是宝钗与李纨同时存在、贾宝玉身上既有曹荣的经历、又有作者本人的经历、甚至还有皇十四子和宝亲王的影子,这是你们拘拘拘于朝代年纪地舆邦国根本无法理解的。
至于这中间李纨对黛玉的戏嘲、黛玉对宝钗的取笑、宝钗对黛玉的疼爱,都说明经宝钗前面这一番规劝,宝黛之间的隔阂已经烟消云散,她们已经建立起亲密无间的姐妹关系了,这正是宝玉最愿意看到的,也是如今的红迷最不愿意看到的。说宝玉最愿意宝钗和黛玉建立起姐妹关系,是因为此时他不愿因为自己与黛玉恋爱而损害黛玉与宝钗之间的关系,更不愿读者误解宝钗是黛玉的情敌,还因为后来的他看出自己不得不服从金玉良缘的按排后,仍幻想能不能宝钗黛玉兼而有之、自己象舜帝拥有娥皇女英那样美而又足,于是巴不得宝钗黛玉和睦得象亲姐妹一样。前一段时间他还为黛玉与宝钗常发生矛盾而大伤脑筋,如今忽见黛玉与宝钗如此亲密,他当然喜出望外了。可如今的红迷却不这样想,他们总是[愿宝玉黛玉终成眷属],总是把宝钗当阴谋破坏木石前盟、争当宝二奶奶的小人,总是把宝玉黛玉当识不破宝钗阴谋的孩子,总是把作者当热恋黛玉的贾宝玉,总是把石头记当西厢记那样的言情小说,这样当然会[误解其中味]了。由此可见如今的红迷之所以难解《石头记》其中味,关键就在他们只看到情、看不到理啊。
当然,此时的宝玉太稚嫩了,根本不可能象作者这样想这么深这么远,他不过是希望大家都和和睦睦、其乐融融的意思,希望宝钗黛玉抛却爱恨情仇、平等博爱,希望创建一个脱离世俗功利纷扰的桃花源式的女儿国,这种脱离现实的空想当然会为饱经沧桑的作者所鄙弃了,所以作者是以愧悔的姿态写宝玉这些行止见识的,你们却当他是以赞美的口气写这些事,实在是自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