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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谈红楼梦
详解之四百九十一
发布日期:2019-08-03 11:42:42

罗里罗嗦这么多,恐怕你们要嫌烦了,回头再谈宝钗的规劝黛玉。[男人们读书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读书的好,何况你我。就连作诗写字等事,原不是你我分内之事,究竟也不是男人分内之事。]你们看看,宝钗认为读书是为了明理、而不是为了抒情,这太重要了!什么[]?仅仅是封建伦理吗?不,她是指的世间万事万物生存发展的客观规律。当然我不否认这[]字也包括当时那封建盛世盛行的伦理道德,但第一宝钗是商人家庭出身,她决不会盲从于封建伦理,只是遵守其中合理和必须遵守的部分,这是实用主义的现实态度,与封建腐儒的盲从有本质区别,这是批评宝钗守[]的人必须弄清楚的。第二,这个[]是指社会哲理、人生哲理,是从易经到儒释道三教到如今的西方[文、史、哲]学问都孜孜以求的终极真理,甚至也包括自然科学所孜孜以求的自然界真理。说这话你们会觉得我过于夸张,一个十五六岁的千金小姐会象老子孔子释迦牟尼那样懂哲理?实际上宝钗的生活原型是不如书中这样完美无缺,作者塑造宝钗这艺术形象也确实有理想化典型化的倾向,但作者的母亲确实深明礼义,作者本人更是比老子孔子释迦牟尼还要深明哲理,因为老子孔子释迦牟尼只是深明男人的哲理,只有作者才不但深明男人的哲理,而且更深明女人的哲理,他是深明完整的人类哲理啊,只有不但悟透了[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男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而且还悟透了[女人之道,损自己以利孩子],还悟透了这三道的内在联系,才能算真正明白了万事万物的终极真理。作者深知天道之无情、男道之残暴、妇道之悲愤,而且女人和孩子们的悲剧纯因男人们违反天道造成的,这不是真正完全彻底的悟道吗?此处宝钗所指的[]虽然只是一般的理、平常的理,不是指终极真理,但最起码也有追求终极真理的意味,不能当维护封建伦理理解。可那时的男人读书根本不是为了明理,他们首先是为了深通八股举业、搏取功名利禄,其次是为了读书识字、好看那些言情小说甚至风月笔墨,高层次的文人则是为了吟诗作赋、怡情悦性、为了在琴棋书画方面有所造诣而读书,很少有人是读书为了明理。宝钗提出[男人们读书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读书的好,]这是对几千年的封建文人痛下针砭啊,他们只顾观花修竹、酌酒吟诗、弹琴下棋、作赋作画,并不肯用学识去明理,实在是[把书遭塌了]。你看她说[就连作诗写字等事,原不是你我分内之事,究竟也不是男人分内之事。]可见她不但不赞成黛玉湘云她们吟诗作赋,甚至也不赞成宝玉吟诗作赋,因为这[不是男人分内之事],可见她对宝玉行止见识的不赞成了。这一点如今的学者肯定会批评她,但是作者作书时却持同样看法,作为官宦之家的唯一接班人,你贾宝玉将来能专门做诗人吗?只有以做官为主、做诗为辅嘛,你只顾钻研做诗的学问,不明白人世间的道理、官场上的道理能行吗?更重要的是吟诗作赋的学问不但没有实用意义,而且还助长了宝玉厌弃官场、追求文人理想的倾向,使得他更沉湎于才子佳人言情小说里、沉湎于儿女情长、谈情说爱中,这不但不利于他在有依恃的前提下顺利接班、保住祖宗基业、保住自己前程、保住妻子儿女的安定生活,更不利于他在失去依恃的情况下适应从宝玉坠落成垫脚石的人生过渡、适应从[锦衣纨绔、饫甘餍美][茅椽蓬牖、瓦灶绳床][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的过渡啊,这一点如今的学者想到过吗?正因为他荒疏学业、沉湎于谈情说爱,才弄得一技无成半生潦倒的,尤其是不认识不适应这炎凉世态更是最大的主观原因,这也是宝钗认为[作诗写字等事究竟也不是宝玉分内之事]的原因。宝玉读书若能明理,能洞明世事、练达人情,一旦发生抄家大祸,就能很快适应穷困生活环境、不上或少上[封肃、卜世仁]这些人的当,若在有依恃时就学得一技之长就更好了,完全可以在抄家大祸后糊口谋衣,断不至于落得[投人不着,心中未免悔恨,再兼上年惊唬,急忿怨痛,已有积伤,暮年之人,贫病交攻,竟渐渐的露出那下世的光景来]的。由此可见宝钗说吟诗作赋不是宝玉份内之事是有道理的,说[作诗写字等事究竟也不是男人分内之事]就更有道理了,每个男人确实应该把替妻子儿女糊口谋衣当分内事,把建功立业当分内事,更应该把保护妇女儿童当分内事。至于作诗写字、琴棋书画等事,作为业余爱好还可以,但如果当分内事、当主业就不行了,文化艺术终归不能充饥,只能愉情悦性啊。[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便好了。]可见她最欣赏的是象甘罗、诸葛亮、范蠡这些读书明理、辅国治民的男人,并不欣赏象贾宝玉这样吟诗作赋的文人,[只是如今并不听见有这样的人],你们看看,她不但没有看见这样的人,甚至都没有听见这样的人,可见她周围所见所闻的男人没一个入她眼的,包括贾宝玉在内。至于后来与贾宝玉结婚,主要是奉母兄之命、为家庭利益作牺牲,当然也是在服从命运按排的同时,[先以情欲声色等事警其痴顽,争取宝玉或能使彼跳出迷人圈子,然后入于正路,]从这个意义上看,宝钗也是警幻仙姑的生活原型啊。说这些你们会指责我是拥薛派了,其实作者就是彻头彻尾的拥薛派,他怎能不拥戴这伟大的母亲呢?而且你们看宝钗此处不就是在做黛玉的[警幻仙姑]?她不就是在规劝黛玉[入于正路]?只是你们现在也为[情欲声色]所迷、把谈情说爱、吟诗作赋当正经事,把糊口谋衣、建功立业不当回事罢了。女人可不能象你们文人这么浪漫,她们是要承担哺育孩子的重任的,男人若不能建功立业,她们就要自己糊口谋衣了,浪漫得起来吗?

再往下看宝钗说得更深刻了,[读了书倒更坏了。]你们看看,自古以来有哪个文人能意识到这一点的?宝钗真是绝无仅有的大通家呀![这是书误了他,可惜他也把书遭塌了],这句话得从两方面看,书也分好书坏书,正经的书、有益身心修养的书、明理的书是好书,而历来野史、风月笔墨、才子佳人言情小说等杂书则是坏书。如今你们倒过来了,把四书五经这些正经书批为封建坏书,把历来野史、风月笔墨、言情小说当好书,尤其是把金瓶梅这种淫秽污臭的书当好书,当然[读了风月笔墨倒更坏了],当然是[风月笔墨、言情小说、历来野史误了他]了。至于读正经书也要看你如何读法,如果是[死读书、读死书、读书死],当然是[把书遭塌了],只有读正经书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才算是没有[把书遭塌了]。宝钗不愧是商人家庭出身的女人,她说出了商人兼女人不同于文人的看法,文人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她却认为[读错书、错读书、读书错]不如不读书![竟不如耕种买卖,倒没有什么大害处] !这太振聋发聩了,[耕种买卖]虽无大益,但却有小益无大害啊!世上只见读错书的,而且一百个文人难得有一两个读对书的,大部分或多或少被[书误了,可惜他也把书遭塌了],谁见耕错田的、做错买卖的了?大家千万别小看了这些话,这种女人兼商人的实用主义观点在悠闲文人当然不以为然,甚至还要以[世俗]轻蔑之,但作为一事无成半生潦倒的穷苦文人,作者就深有感触了,设若当初他不[错读书],而是学个[耕种买卖]的一技在手,一旦[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就有个谋生的本领,就不至于[风尘碌碌、一事无成]了,更不至于象甄士隐那样,[读书之人,不惯生理稼穑等事,勉强支持了一二年,越觉穷了下去。封肃每见面时,便说些现成话,且人前人后又怨他们不善过活,只一味好吃懒作等语。士隐知投人不着,心中未免悔恨,再兼上年惊唬,急忿怨痛,已有积伤,暮年之人,贫病交攻,竟渐渐的露出那下世的光景来]了,这不是[读错书、错读书]成了[读书错],还不如不读书吗?由此你们就该想到,作者在那[茅椽蓬牖,瓦灶绳床]之中,就是聆听了他母亲这些类似教诲,才逐步认识到这些虽然世俗但却不庸俗而且完全适用的真道理的。这不仅是替宝钗立言,而且也是作者借宝钗替自己立言,从这里你们该领悟到作者那完全不同于一般浪漫文人的现实主义世界观啊。说穿了,你们之所以难解石头记的[其中味],就因为你们始终把作书时的穷作者当富宝玉待,以为作者的看法就是书中贾宝玉的看法,其实作书时的作者已经经历过[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了,他已经悟出[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了,已经成为比书中宝钗还要通透的高人哲人了,当然不可能再与书中十四五岁的[富贵闲人]一般见识了。

回到书中,宝钗又进一步阐述了[女子无才便有德]的观点,她说[你我只该做些针黹纺织的事才是,偏又认得了字,既认得了字,不过拣那正经的看也罢了,最怕见了些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这看起来是主张与[愚民政策]类似的[愚妇政策],实际上是上面[错读书不如不读书]的进一步说明。作为女性,当时是不可能[读书明理,辅国治民]的,更何况就是男人读了书也十有八九不能[读书明理,辅国治民]了,女人认得了字既然不能[读书明理,辅国治民]、反而云吟诗作赋,甚至去看些才子佳人言情小说,[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这在多情文人难以理解,但在见惯了女儿悲剧的作者就容易理解了。宝钗是个知道[履霜坚冰至]的女高人,她比黛玉成熟老练百倍,她认为女孩子的青春萌动是个危险期,见了心仪男子最容易失去理智、七情勃发、不顾现实、以心相许。如果[认得了字],读了那些才子佳人言情小说,更容易效法书中佳人做出[不才之事],那就贻误终身了。倒不如不认得字、不读那些才子佳人言情小说甚至风月笔墨,反而没有这些弊端,这就是她主张女孩子不如不认字、不读书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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