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疯子:这话咱相信,咱看过周岭讲的红楼梦讲座,他说蜡油冻是一种高级玉石,用蜡油冻玉石雕琢的佛手是相当珍贵的工艺品,不好吃得的,板儿得到这么好的宝贝,再不识货也不肯丢的,怎么可能用它换柚子呢?
石呆子:你们还是马虎了,有的抄本是说[腊油冻佛手],但有的抄本却是说[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探春拣了一个与板儿,正说明确实是水果而不是工艺品,如果是贵重的工艺品,探春就不可能[拣了一个与他]了。我说这些话的意思不是跟你们争论这情节的真假,而是告诉你们这些情节的有无。在八十回后无法问世的前提下,这些[神佛鬼魅、仙姑僧道、梦境幻境、判册曲词、伏笔暗示、灯谜忏语加脂批]就有存在的必要,否则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们若看了八十回后刘姥姥忍耻救巧姐、巧姐与板儿结成夫妻的具体情节以后,还有必要看这里巧姐与板儿交换柚子与佛手的情节吗?既然看不到八十回后的相关情节了,你们还不觉得这里的情节是非常必要的暗示吗?如今的评论竟然说这里的情节都是当时的真情节、是天缘巧合、是冥冥中的注定,却没人说这是作者人为的按排、巧妙的暗示,更没有人看出这是作者无法写出后续情节情况下的[藏尾于身]手法,实在是作者的悲哀啊!这石头记全书都是这样,作者既然明知无法写出八十回后的情节了,他当然想到要在前八十回以内对后面的关键情节作出种种交代和暗示了。
石呆子:这在一般小说家想不到,但在一个高明的画家兼作家这样做是必然的,因为他会把绘画手法用到小说创作中的,难得看到小说家[藏尾于头于身],但画家画龙时却惯会[藏尾于头于身]的,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嘛,你们看到画中龙若隐若现的尾巴线索时,实际上就等于看到了整个尾巴了,因为画家若在画面上另外把尾巴全部画出来,他就用不着画那些若隐若现的尾巴线索了,直接画尾巴不就行了吗?又何必这样[藏头露尾]的呢?这样若隐若现的画法就表示他不打算另外画尾巴了。移到石头记一书八十回后结尾到底如何的问题上也是这样,石头记作者不但是一个高明的小说家,而且是一个高明的画家啊,他在确定无法写出八十回后全部情节时,为什么不能把八十回后的重要情节在八十回以内作些透露和暗示呢?罗里罗嗦说这么多,就是告诉你们这些[神佛鬼魅、仙姑僧道、梦境幻境、判册曲词、伏笔暗示、灯谜忏语加脂批]主要还是为没有结尾的石头记准备的,是八十回后结尾的另外一种表现形式。这种独特的[藏尾于头于身]的表现形式说明作者已经决定不写出石头记的结尾了,这才在[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的过程中加入这么多[神佛鬼魅、仙姑僧道、梦境幻境、判册曲词、伏笔暗示、灯谜忏语加脂批]等特殊表现形式的,如果他打算把石头记写到底,这些特殊表现形式就是多余的了,最起码有很大部分是多余的。这就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石头记没有结尾、这些特殊的表现形式就是隐隐约约的结尾。当然我不是说石头记的原作刚好八十回,但石头记肯定没有原装的[全壁] !
回到书中就是说这里的[板儿与巧姐儿互换柚子和佛手]情节是假的、是作者特设的,这就说明作者设此情节就是为看不到八十回后[刘姥姥忍耻救巧姐、板儿与巧姐结成夫妻]情节的读者准备的,若读者能看到八十回后的巧姐结局,他就不用写这些废话了。
红疯子:有道理,这[伏笔和暗示就说明了石头记没有结尾、作者就是用这些特殊的表现形式代替结尾]的说法太有道理了,若石头记能[全壁面世],要这些特殊的表现形式干什么,这些特殊的表现形式就代替了结尾啊!高,实在是高!
下面的贾母带刘姥姥[品茶栊翠庵]又怎么看呢?刘心武说妙玉家与贾母早有交往,这话有根据吗?
石呆子:你怎么又拿流言家的瞎猜来捣乱?他瞎猜由他瞎猜去,不理他不就得了?[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嘛。这一回的[栊翠庵茶品梅花雪]是妙玉的重头戏,我们且不管流言家的流言蜚语,先把妙玉的个性好好阐明一下。贾母为什么要带了刘姥姥至栊翠庵来?你们很少有人注意这一点,都当是贾母带了刘姥姥各处逛逛,顺便逛到了栊翠庵,实际上是贾母有意识带了刘姥姥至栊翠庵来啊。你们记得上一回[贾母笑道:“我的这三丫头却好,只有两个玉儿可恶。回来吃醉了,咱们偏往他们屋里闹去。”]吗?这[两个玉儿]粗看起来是指宝玉黛玉,从情节进展看实际上是指宝玉妙玉啊。这一点你们从贾母的角度是想不到的,因为对于贾母而言宝玉黛玉确实是她的[两个玉儿],这[两个玉儿]的称谓不可能包括妙玉。但是对于作者而言这[两个玉儿]却是指宝玉和妙玉,这是作者借贾母之口暗示[只有宝玉妙玉两个玉儿可恶。回来吃醉了,咱们偏往他们屋里闹去]啊。你们想想看,这一次是作者借刘姥姥逛大观园逐个介绍主要裙钗的住所和个性的,可前面贾母刘姥姥已经进过潇湘馆了,还有必要再喝醉酒去闹吗?一般人确实想不到贾母帚带刘姥姥逛栊翠庵是[只有两个玉儿可恶。回来吃醉了,咱们偏往他们屋里闹去],但是你们看[刘姥姥醉卧怡红院]就明白了,这就是[回来吃醉了,咱们偏往两个玉儿屋里闹去]之一呀。闹的人是刘姥姥、被闹的是两玉之一宝玉呗。那么这被闹的两玉之二为什么说是妙玉呢?一则黛玉的潇湘馆已经去过了,确实没闹,二则妙玉的栊翠庵也确实被贾母带着刘姥姥闹过了,妙玉还为刘姥姥此一闹糟蹋了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
这在如今的你们看来不象似刘姥姥醉卧怡红院那样大闹,但在妙玉看来已经是闹了,因为正常情况下妙玉是决不可能让刘姥姥这样的粗人进栊翠庵来的,更不可能用[成窑五彩小盖钟]盛的老君眉茶招待粗人,这都是看在贾母的面子上才让刘姥姥闹了妙玉的。那么你们想想贾母为什么要带刘姥姥逛栊翠庵,为什么还故意把自己喝过的成窑五彩小盖钟装的用旧年蠲的雨水泡的老君眉茶给刘姥姥喝呢?这就是贾母知道[妙玉可恶。回来吃醉了,咱们偏往他们屋里闹去]呀。
说到这一点你们会不以为然,贾母会认为[妙玉可恶,偏要带领刘姥姥及众人到栊翠庵闹她]?确实是这么回事,在这之前贾母虽然没有直接与妙玉接触、没有直接体会过妙玉的可恶、妙玉也不敢让贾母这贾朝女儿国君主体会她的可恶,但是贾府上下尤其是园里大小人等都体会过妙玉的可恶,连李纨这慈善人都体会过妙玉为人的可恶了,可见妙玉为人确实可恶。妙玉这些可恶一旦通过众人之口传到贾母的耳朵里、且不是一次两次、一人两人,而是次次如此、人人如此,就会引起贾母的重视了,她当然会借机到栊翠庵里适当地闹闹妙玉了。我这里说的妙玉的可恶不是象赵姨娘、邢夫人那种可恶,而是[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的可恶,是不肯入乡随乡、入俗随俗]的可恶,是视[众人皆下品、唯有自己高]的可恶,是一种过于矫揉造作、过于自闭、直至触犯众怒的可恶。这在妙玉自己不以为意,但在贾母这贾族最高君主能不注意吗?从书中说起来是贵妃省亲才盖这园子、砌这栊翠庵的,但从曹家说起来是康熙南巡才盖这园子、砌这安翠笼子的,在曹家孙氏看来,若不是托庇于康熙皇帝、顺便沾了她这康熙乳母的光,象妙玉这种带发修行的[世难容]的妙龄少女,到哪儿寻这[安翠笼]子逃避世间纷扰?可妙玉对于这种[独安一隅]的[有依恃]环境并不知珍惜,还以为这是她自己的清高名声换来的应得待遇,虽不敢瞧不起贾母这国母,但却不肯与园中女主人们正常交往,更蔑视园中所有丫头婆子,平日都紧闭山门、拒人于千里之外,即使不得不来往,也是用普通的六安茶和普通的井水招待人,贾府这些太太小姐都是人上人,她们受人尊敬惯了,哪里容得了妙玉这种轻蔑?再加上妙玉身边的婆子也受不了妙玉的歧视,把妙玉背着她们吃好水好茶的事向园子里的人一一透露,这就更引起众人愤怒了,人们无法报复紧闭山门不出的妙玉,当然就常向贾母吹耳旁风了。贾母是何等精明,她会不明白众人用意?但是她更明白妙玉托庇她在园中逃避世间纷扰的问题实质,当然厌恶妙玉这种不识抬举、不合俗成的怪僻了,于是用自己这[大佬]身份带刘姥姥和众人来扰妙玉一扰、闹妙玉一闹,就成了敲打妙玉的好方法了。你们想想,光凭刘姥姥和众人进得了栊翠庵吗?妙玉又怎敢拒绝贾母的光临呢?更怎敢不以好茶好水招待众人呢?这就是贾母前面说的“我的这三丫头却好,只有两个玉儿可恶。回来吃醉了,咱们偏往他们屋里闹去。”的意思,可见贾母是存心要进栊翠庵闹妙玉一闹啊。
还是你分析得仔细到位,没有你这番详解,咱们还真不容易看出这些情节的其中真味呢。但是你说妙玉有这么可恶吗? 她为什么要这么可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