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疯子:是啊,红楼梦立意高远,何用在这些[适趣闲文]上多费笔墨?必是这些适趣闲文另有深意,才值得作者为此费工夫啊。可见咱的[疯谈鬼话词]深论到朝纲的重要性几乎无处不在啊。
石呆子:再看下文,[凤姐一面递眼色与鸳鸯,鸳鸯便拉了刘姥姥出去,如此这般嘱咐了刘姥姥一席话,又说:“这是我们家的规矩,若错了我们就笑话呢。”调停已毕,然后归坐。]可见接下来的喜剧全是凤姐鸳鸯导演的,刘姥姥只是按她俩的布置不自觉地做一回女丑角罢了。如今有人却把这些喜剧当刘姥姥故意在贾母面前堆欢买笑,以此博些施舍回去度日。这样就容易把刘姥姥这一次的满载而归与八十回后面的[忍耻救巧姐]联系起来看了,就会当成刘姥姥救巧姐是还凤姐这一次大大施舍的人情账了。这样一来[二进荣国府成了因]、[三进荣国府]成了果,与[一进荣国府]失去直接关系了,最后刘姥姥救巧姐反成了报答凤姐的慷慨施舍之恩了,这不是歪曲作者的创作意图吗?
因此你们不仅要把刘姥姥在这里说的喷饭供酒的熟话当凤姐鸳鸯指使的,而且要把整个[刘姥姥二进荣国府]一场戏当[红尘中有却有些乐事]来看,当脱离于[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刘姥姥三进荣国府]整个故事的单独一件事来看,这样才不至于影响理解整个刘姥姥艺术形象的事体情理。总之一句话,刘姥姥不是小丑而是漂母、凤姐不是凤凰而是韩信啊。你们看刘姥姥说过喷饭供酒的熟话过后,背地里还对凤姐说:“别的罢了,我只爱你们家这行事。怪道说‘礼出大家’。”这就是适当地维护自己的人格,[凤姐儿忙笑道:“你可别多心,才刚不过大家取笑儿。”一言未了,鸳鸯也进来笑道:“姥姥别恼,我给你老人家赔个不是。”刘姥姥笑道:“姑娘说那里话,咱们哄着老太太开个心儿,可有什么恼的!你先嘱咐我,我就明白了,不过大家取个笑儿。我要心里恼,也就不说了。”]这些都说明刘姥姥不是贾蓉那种谄媚的须眉,她们三个人都只是为逗贾母这贾朝太上皇一乐罢了。然后作者写鸳鸯支派众人的气势,这不是为了歪曲鸳鸯的形象,而是为了告诉读者要把鸳鸯当贾朝的[六宫都太监]看啊,连凤姐都巴结她、李纨都不肯得罪她的。当然她也很注意联络与凤姐李纨的感情,这要送菜给平儿素云,就是向凤姐李纨示好。
接下来是描写探春房中的陈设,有些人从中看出探春喜欢书法,这虽然不无道理,但太拘拘于陈设显露出来的细节了,作者写这些是为了刻划屋子主人的个性和志向,告诉读者探春是[才自精明志自高]啊。你们看这[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的对联,一般的十四五岁千金小姐会有这种思想境界吗?可见作者对探春是极为推崇的。这里还有个小插曲,[那板儿略熟了些,便要摘那锤子要击,丫鬟们忙拦住他。他又要佛手吃,探春拣了一个与他说:“顽罢,吃不得的。”]你们别当生活素材中真有这样的情节,这都是作者故意设计的,是为后文埋伏笔啊。再就是贾母叫梨香院的女孩子们进园子来唱戏,这也是当年曹家的实有之事,这些不是为曹家接[贵妃省亲]预备的,而是为康熙南巡预备的,也只有孙太夫人会唤进园子里来唱戏,曹寅遗孀李氏不会有这气派,也没有这心情,可见这里的情景只能对应康熙年间的南京曹家,不可能对应乾隆初年的北京曹家。贾母道:“就铺排在藕香榭的水亭子上,借着水音更好听。回来咱们就在缀锦阁底下吃酒,又宽阔,又听的近。”可见贾母是很有艺术品味的。[贾母向薛姨妈笑道:“咱们走罢。他们姊妹们都不大喜欢人来坐着,怕脏了屋子。咱们别没眼色,正经坐一回子船喝酒去。”说着大家起身便走。探春笑道:“这是那里的话,求着老太太姨太太来坐坐还不能呢。”贾母笑道:“我的这三丫头却好,只有两个玉儿可恶。回来吃醉了,咱们偏往他们屋里闹去。”]这也反映了探春平日的会做人、宝玉黛玉的不会做人啊,贾母是很会看人的,她就很欣赏探春,不赞成宝玉黛玉,这种看法也是作者的看法,作者是极尊崇贾母的,他在贾母的一言一行中融进了孙氏的形象、也融进了康熙的形象、甚至也融进了自己所了解的孝庄太后的形象,总之是集天下大族人家老太夫人之大成,是作者心目中头一个女娲皇啊。至于[回来吃醉了,咱们偏往他们屋里闹去。]作者分明是为后文的刘姥姥大醉怡红院埋下伏笔呀。
红疯子:这些家常事家常话咱们都看得懂,只是下面的贾母说宝钗屋里过于素净,如今的评论都说这反映出宝钗的故意做作,刘心武甚至说宝钗是知道贾母要来看,故意装清贫以博得贾母的好感,谁知拍马屁没拍得好,反而引起贾母的反感,这说法对吗?
石呆子:你红疯子又肏鬼了,自己就是个拥薛派,看着人家贬薛你不批,倒叫我来解释,这流言家是你最讨厌的,你更应该痛加批驳才对,如何拉我出来顶缸?
红疯子:不好意思地笑道:如今他们都当咱真疯,当咱的话真是疯话,说出来也没有人信,只好借你的呆名了。
石呆子:可怜,可怜!如今你连妆疯都没人信了。既这么着,我就详解一番。这一段开头的[贾母因见岸上的清厦旷朗]就不凡,你们想大观园里到处花团锦簇,怡红院更是豪华得不堪,可到了这蘅芜苑却是[清厦旷朗],发人深省啊。这蘅芜苑既然在大观园里是数一数二的胜景,自然在贵妃省亲时装饰得是琼楼玉阁般壮丽了,可如今经宝钗常住后却剩下[清厦旷朗],也就是蘅芜苑主人住进去后一洗原来的繁华气象,这才成了[清厦旷朗]的,这既说明主人不羡豪华、崇尚清贫,更说明她已经长期坚持这种风格了,不是知贾母要来临时洗旧的。再看[一进了蘅芜苑,只觉异香扑鼻。那些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都结了实,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爱。]这不是作者顺口胡诌两句来颂景,而是别有深意的赞美。你们如果能看出这里是借奇草仙藤赞誉主人是奇人仙人才算有眼力,如果能联想到第五回中的[赞警幻仙姑赋]就更妙了,在作者心目中宝钗就等于警幻仙姑啊!这一点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如何能想到? 而且这[些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都结了实,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爱]还另有寓意,一寓以冷见长的宝钗是[愈冷愈苍翠],二寓宝钗后来也[结了实],而且这果实[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爱。]这是赞宝钗吗?分明是赞曹家马氏啊,宝钗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女,这朵花还没开放呢,何谈[结果实]?而马氏在康熙末年已经是[结了实],象书中李纨贾兰母子,[孩子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爱]了。你们看作者形容得妙不妙?若不是对宝钗生活原型有亲身体验、真是心有所感,能写出这么意味深长的赞美词来吗?
[及进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茶奁茶杯而已。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这[雪洞一般]形容得好啊,[金簪雪里埋]嘛,住的屋子当然是[雪洞]了,人们都当[金簪雪里埋]仅仅是谐音寓意,从这里可以看出这[雪里埋]不能简单地当[薛里埋]理解,这是实写而不是虚拟,薛家是[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太有钱了,若照字面解释,宝钗应该是[金簪钱里埋]才对,她的闺房应该珠光宝气、不亚于怡红院才对,怎么朴素得如[雪洞一般]呢?这不符合常情嘛,难怪有人说她是故意做作。实际上这与前面的描写黛玉探春住所特征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为衬托住所主人的独特个性而创作的,这里的描写就是告诉读者宝钗是[君子安贫、达人知命]的典范,而且是 [在富贵中安贫],这就更了不起了。当然作者写这些不光是为了形容宝钗高洁的品德,甚至主要也不是为了衬其伟大人格,他主要是为暗示宝钗的悲剧结局、暗示宝钗这高人对自己的悲剧结局早有精神准备啊!
红疯子:你这最后一句说得玄妙,难道十五岁时的宝钗就能料到自己将来必走李纨之路、封氏之路?早知如此八十回以后她就不该与宝玉结成金玉良缘了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