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下面的[夜拟菊花题],你们又不是不懂,我就不多解了。现在把第三十七回做个小结。这是情事纠葛一大段文字后转入专门讲述园中乐事的第一个回合。如果说从第二十三回到第三十六回主要写[好事多魔],那么从这一回一直到第五十四回就主要写[有些乐事]了。这一回开头讲述的[贾芸送白海棠]一事不可小看,作者写这一情节是有根据有用意的。前面曾写宝玉笑把贾芸比作儿子,贾芸遂主动认宝玉作父,宝玉根本不把笑话当回事,贾芸却刻刻记在心里,这才有此[贾芸送白海棠]一节的。当日巴结富贵宝玉的人太多了,但是日后资助落魄宝玉的男人却只有贾芸一个,作者在此强调宝玉的不以为意当然是为了反衬宝玉后来的感慨万千了,由此也可看出作者的良苦用心,他写这本书不是为了赞颂贾宝玉、而是为了检讨贾宝玉,不是为了揭露宝钗袭人小红贾芸等人、而是为他们昭传啊。你们过去一直把宝玉捧得过高、把宝钗袭人小红贾芸等人贬得过低,直到看到有关脂批后才略微改了些说法,但是仍然不明白作者检讨宝玉的不肖、昭传宝钗袭人小红贾芸等人的大方向,还坚持说作者是推崇宝玉、贬斥宝钗袭人小红贾芸等人,这不符合作者原味啊。即使不看脂批,光从这前八十回的描述中,你们就应该看出作者检讨宝玉不肖、替宝钗袭人小红贾芸等人昭传的主要倾向才对,如果没有这些脂批的指点,你们就看不出这主要倾向,难道石头记离了脂批就看不懂了?须知作者决不可能把[谁解其中味?]寄托在脂批上的,石头记的基本味就是[检讨宝玉的不肖、替宝钗袭人等诸裙钗昭传],这在乾隆年间早被人看出来了,当时的人们如果看不出这基本味、如果不赞成这基本味,就不可能让此书流传。可见程伟元高鹗也是赞成这基本味的,他俩才将此书公开刊印发行,如果程高认为没有脂批就看不出这基本味,他俩也会把这些脂批夹带印出来的,程高本不带脂批,就证明没有脂批照样能解基本味。可如今你们却没了脂批就误解基本味、加上脂批也不能全解基本味,你们是被才子佳人言情小说的熟套耽误了呀。
再看宝钗与湘云[夜拟菊花题]的过程,说明宝钗的诗才见识非同一般、非常新颖独到啊。这与宝玉在[大观园试才题对额]时表现的诗才见识有异曲同工之妙,更与作者本人的诗才见识如出一辙,说明宝钗与宝玉与作者确实有师承渊源啊,这些细节难道可以轻易忽略吗?可你们如今总是对宝钗有偏见,见到宝玉的诗才就大加赞叹,见到宝钗的诗才却视若无睹,这不符合作者[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推了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何堂堂之须眉,诚不若彼一干裙钗]的创作宗旨嘛,照你们看来应该是宝玉的行止见识皆出于宝钗袭人才对,这是石头记的基本味吗?当然你们可以批评宝钗的思想倾向,但这应该在理解了作者的思想倾向之后,现在作者明显表现出[检讨宝玉、赞叹宝钗]的倾向,你们怎么能还硬着头皮赞宝玉而贬宝钗呢?这是解读石头记的最基本是非问题,不能含糊。
还有众丫环议论袭人得王夫人赏赐一事,晴雯明显是不知道王夫人用心的嫉妒,以为袭人还和她一样是这屋里的丫环,于是与不知情的秋纹一起嘲讽袭人是[西洋花点子哈巴儿],作者写这些是明显用晴雯秋纹的小气反衬袭人的大度,明显是替受委屈的袭人抱不平,你们却说晴雯、秋纹骂得好,这袭人确实是王夫人的[西洋花点子哈巴儿],也太不了解作者的创作动机了。你们都只看到宝钗袭人巴结贾母王夫人,为什么没看到宝玉也巴结贾母王夫人呢?宝玉的送花给贾母王夫人难道就不算[西洋花点子哈巴儿]之举?可见偏见比无知更害人!宝玉晴雯只是无知,你们看了全部石头记还是赞宝玉贬钗袭,那就是被偏见害了。
总之这第三十七回明为写诗社的乐事,实为替宝钗袭人昭传,意图是很明显的,希望你们看了我这些呆解后能扭转对宝钗袭人的偏见,才不枉我这一番呆解。
红疯子:你放心,灯不拨不亮,话不说不明,你石呆子既然下凡这一遭,咱们会领会你的呆意的,你还是往下解吧。
详解第三十八回
石呆子: 第三十八回的回目是[林潇湘魁夺菊花诗 薛蘅芜讽和螃蟹咏],说的是诸裙钗在大观园里再度吟诗的乐事。在众姐妹吟诗之前先写贾母与众人的乐事,这不能仅仅当叙事看,作者是为了说明这些乐事都依恃贾母的庇佑啊。在生活中的曹家当然是依恃孙氏,但到了皇家就是依恃康熙皇帝了。你们如果拘泥于曹家实事,就会去考证孙氏是哪一年死的、曹顒是否仅十四岁、或者是曹顒遗腹子已十四岁、当时曹頫老婆是否已嫁给曹頫、这里的贾母王夫人李纨凤姐是否分别是孙氏李氏马氏和曹頫老婆等等。若非要把这贾事与曹事一一对应起来,作者就没法创作这石头记了。他根本没把曹家事原封不动地搬进书中,这里的贾母实际上也是康熙的化身啊。不管曹家的孙氏在康熙末年是不是还活着,书中的贾母已经被作者艺术化了,你们该把她当贾朝的老皇上看才对。实际上即使在曹家也不是没接待过康熙皇帝,康熙六次南巡有四次驻骅曹家,连曹顒小时候都可以在康熙驻骅的庭院里玩耍,孙氏平日以皇上的乳母自居,更容易摆皇母的架势,你们当然可以从书中情节里体会到皇帝游园的派头了。说到底还是那句话:[ 家国君父事有大小之殊,其理其运其数则略无差异。]你们一定要记住别拘泥于曹家、要深论到皇家才对。之所以扯这些罗嗦话,是怕你们象贾宝玉一样,只知抱怨’美中不足,好事多魔’,看不透这些乐事全仗着有皇上依恃啊,若不是仗着贾母这老皇上宠爱,这些女孩子能这样无忧无虑地吃蟹赏菊、吟诗作赋吗?这样才知道她们诗社开始前为什么先要把贾母奉为上宾了。
贾母在游玩中提到她[先小时,家里也有这么一个亭子,叫做什么‘枕霞阁’。我那时也只象他们这么大年纪,同姊妹们天天顽去。]于是如今的索隐派纷纷考证这‘枕霞阁’在什么地方,都认为应该指苏州某园林,因为他们把贾母当曹家李氏的化身,李氏的娘家在苏州,自然这‘枕霞阁’也应该在苏州了。实际上这‘枕霞阁’在什么地方根本不值得考证,首先这贾母的气派根本不可能是一度丧夫、两度丧子的曹寅遗孀李氏,只能是康熙乳母孙氏,其次孙家虽然在杭州做织造,但那肯定是孙氏当康熙乳母以后的事了,孙氏小时候连康熙都没出生呢,曹孙李这些包衣奴才都还没到宁苏杭三地任织造呢,当然这‘枕霞阁’就不可能在宁苏杭三地了。其实这与全书宗旨关系不大,贾母无非是说她小时候比凤姐和诸姐妹们还来得罢了,你们别太认真了。其实贾母小时失脚掉下‘枕霞阁’ 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只有作者知道,他写这件事还是为引出凤姐的笑话来让大家一乐,就可以让读者看出贾母的身份、凤姐的手段了。这在曹家孙氏在世时的家事中,类似素材有的是,但不蕴涵深刻的事体情理,因为象孙氏这种资格的老封君太少了。可是若把贾母当老皇帝看就寓意深长了,凤姐为什么抢着逗贾母开心?这根本不能算曹頫妻子逗孙氏开心,曹頫妻子进曹家时,孙氏还不知道在不在世了呢,但是康熙皇帝游园时,众皇子哪个不想逗老皇上开心?当然有类似皇十四子这样的人捷足先登了,这种奉承老祖宗万福万寿的话在平常人家只是普通笑话,但在皇家众皇子与老皇上之间发生就有[争备选储君]的意味了,因此你们不要小看了这些笑话,凤姐这样掐尖要强,能不引起其它婶子辈妯娌辈的嫉妒吗?会不引起贾母的警觉吗?反观宝钗的[备选]是那么不动声色、恰到好处、众人皆悦,这在曹家毫无意义,因为曹家孙氏就是活到康熙末年也无法左右曹家家业的传承程序。但在皇家就意味深长了,皇家玉玺只有一个,而且完全由老皇帝决定交给哪个皇子皇孙,众皇子皇孙能不在康熙面前竞相备选吗?那么你们站在康熙这真母的角度想想,他是喜欢凤姐这样掐尖要强的皇十四子呢?还是喜欢宝钗这样不露声色的宝亲王呢?当然是表面喜欢凤姐式的皇十四子、骨子里却喜欢宝钗式的宝亲王了。我这样说并不是说皇十四子象凤姐这样掐尖要强,也不是说宝亲王象宝钗这样不露声色,而是说书中这些假情节确实蕴涵了真情理啊。可惜你们悟不出来罢了。不要说你们悟不出来,连书中的宝玉黛玉都没悟出来,宝玉悟出自己生来地位的特殊性了吗?悟出自己在[争宝玉]的风口浪尖上吗?悟出自己与贾环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了吗?悟出金玉良缘的本质了吗?悟出木石前盟的不符合现实了吗? 黛玉悟出了自己的弱势地位了吗?悟出自己没有待选资格了吗?悟出婚姻不是由爱情决定而是由利益决定的吗?这现实社会里没有爱情的桃花源,每个封建大家庭都是一个小王朝,每个小王朝里都有争储争位的虎兕之争,每个女孩子都是[入宫待选],任何不适应残酷现实的女孩子都会被现实吞噬的,还是冷静面对选不上的命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