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呆子:再看下面的贾政训话,这也是宝玉进园子前必有的事。贾政深知宝玉不宜久在内帏厮混,但皇命难违啊!于是只好喊宝玉训话,先打预防针。[宝玉听了,好似打了个焦雷,登时扫去兴头,脸上转了颜色,便拉着贾母扭的好似扭股儿糖,杀死不敢去。贾母只得安慰他道:"好宝贝,你只管去,有我呢,他不敢委屈了你。况且你又作了那篇好文章。想是娘娘叫你进去住,他吩咐你几句,不过不教你在里头淘气。他说什么,你只好生答应着就是了。"一面安慰,一面唤了两个老嬷嬷来,吩咐:"好生带了宝玉去,别叫他老子唬着他。"老嬷嬷答应了。]这些都是当时曹家的实情啊!你们想想,除了曹荣能有这样的亲身经历外,曹荣遗腹子能有这样的亲身经历吗?曹頫的儿子能有这样的亲身经历吗?可见你们不要因为作者在开头以第一人称说话,就把作者当贾宝玉本人,把石头记一书当作者自况,实际上作者在很大程度上是替他未曾谋面的亡父自况啊!如果你们说作者决不可能知道他亡父的言谈举止、音容笑貌,那可以由他的寡母讲述给他听嘛,更何况书中的贾宝玉并不等于他的亡父,贾宝玉只是作者创作的艺术典型,其中有他亡父的生活素材,也有他自己的生活素材,更有大量作者杜撰出来的情节,你们[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曹荣父子哉!]只是这里的情节活画出当年曹荣挨曹寅训话前那种孩子心态,我才特意注解的。当然你们还应该注意到贾母对宝玉既怜爱又讲理的一面,她只是不让贾政粗暴管教宝玉,并不是不准贾政管教宝玉,这[养不教、父之过]的道理贾母是懂的,你们千万别把贾母当只知溺爱孙子、不准贾政管教孩子的不讲理的老太婆。
石呆子:在宝玉进门去见贾政前,还有一个细节值得注意,这就是金钏儿拉住宝玉吃胭脂。这个细节与后文的金钏儿挨打投井情节有关,所以我不得不强调一下。王夫人向来对下人比较宽容,其中更喜欢金钏儿,于是才有[金钏儿、彩云、彩霞、绣鸾、绣凤等众丫鬟都在廊檐底下站着呢,一见宝玉来,都抿着嘴笑。金钏一把拉住宝玉,悄悄的笑道:"我这嘴上是才擦的香浸胭脂,你这会子可吃不吃了?"]这说明由于王夫人的宽导致房中丫头们爱开玩笑,其中尤以金钏儿最欢喜与宝玉开玩笑。这里的细节就是为了交代这一点,好告诉读者下文再看到金钏儿与宝玉开玩笑时不以为奇。如今有些评论总是不注意金钏儿常跟宝玉开玩笑这一点,以为是金钏儿把贾宝玉勾引坏了,这太冤枉金钏儿了。作者在这里交代这个细节,就是料定你们会把后来的金钏儿开玩笑当真啊。倒是[彩云一把推开金钏,笑道:"人家正心里不自在,你还奚落他。趁这会子喜欢,快进去罢。"]这也有一层含意在里面,作者同情彩云后来被贾环抛弃,才在这里用这个细节来形容彩云的善良的,他是用彩云的善良来反衬贾环的歹毒啊。可见作者每交代一个细节都是有用意的,只是你们不注意罢了。宝玉见了贾政,书中特意形容道:[ 贾政一举目,见宝玉站在跟前,神彩飘逸,秀色夺人,看看贾环,人物委琐,举止荒疏,忽又想起贾珠来,再看看王夫人只有这一个亲生的儿子,素爱如珍,自己的胡须将已苍白:因这几件上,把素日嫌恶处分宝玉之心不觉减了八九]。这一段是的的真真对曹寅心情如实描写啊!
红疯子:这不符合曹家实事啊。曹寅早在曹荣病死的三年前就死了,而且他也没有宝玉贾环这样的二儿子三儿子,怎能说这里是对曹寅心情的如实描写呢?
石呆子:你红疯子是明知故问啊!你不同于那些拘拘于朝代年纪地舆邦国具体曹事的索隐派,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怎么也出此言呢?曹寅是在曹荣前面死的,但他早年有个[珍儿早饬]了,你们怎么忘记了呢?对于曹荣只有十三四岁时的曹寅来讲,他确实是[见曹荣站在跟前,神彩飘逸,秀色夺人,忽又想起珍儿来,再看看李氏只有这一个亲生的儿子,素爱如珍,自己的胡须将已苍白:因这几件上,把素日嫌恶处分曹荣之心不觉减了八九]啊!你们只要想到曹寅李氏已经死去一个儿子、曹荣是他俩唯一的指望,就不会拘拘于这里的[贾珠]是指珍儿还是指荣儿了,更不必在意曹寅有没有庶出的三儿子了,这些都是作者为圆石头的之谎而故意胡诌的呀,那又何必在乎作者在前面胡诌出一个[假宝玉]和一个[假一坏]来,更又何必在乎曹寅死在曹荣之前、而这里是贾政活着贾珠却先死了呢?李氏一生先失去珍儿、后失去丈夫、再失去二儿子曹荣,受的打击太多了,你们何必拘拘于这里的王夫人是指曹寅在世时的李氏、还是曹寅死后的李氏、甚至是曹荣死后的李氏呢?总之这里的事都是假事,是曹家从康熙四十六年到雍正六年间这二十多年家事的浓缩版,是作者为阐述国与家的[数、理、运]而创作的艺术版啊,当然不能拘拘于它与曹家事原型的是否完全吻合了。
贾政教训了宝玉几句后,王夫人与宝玉谈话中提到袭人,贾政马上就警觉到袭人的名字叫得蹊跷,立刻问"袭人这名字是怎么回事?",王夫人还用"是老太太起的"替宝玉遮饰,贾政何等敏觉,说:"老太太如何知道这话,一定是宝玉。"宝玉见瞒不过,只得起身回道:"因素日读诗,曾记古人有一句诗云:'花气袭人知昼暖'。因这个丫头姓花,便随口起了这个名字。"从这里应该看出贾政完全具备了曹寅的才学,对这些古来诗词典故耳熟能详,一听就知端的,以宝玉十三四岁孩子这点知识根本瞒不住他,他才有此责问的。如今的评论都把贾政说得太迂夫古板,似乎他就是个守旧的顽固派,根本不及贾宝玉聪灵俊秀,这是只看到贾政形象的表面,受到程高续书的误导啊。生活中的曹寅是个极有艺术修养的高人,著有[楝亭诗集]等书集,还主持刻印出版了[全唐诗],是康熙朝仅次于明珠的大才子啊!只是他的为人低调才不太引人注目的。他把曹玺的才学发扬光大,而且还留给曹荣极好的遗传基因和文学素养,这是培养书中贾宝玉艺术形象的基础,甚至是遗传石头记作者优秀文学基因的源头,可以说从曹寅身上就可以发现石头记创作主题的苗头。依据曹寅生活素材创作出来的贾政艺术形象,是个标准的严父形象,是作者开头说[背父母教训之恩]的依据。作者在创作贾政艺术形象时是充满对曹寅的崇敬心情的,可如今的评论却把贾政说得一无是处,这就误解作者的本意了。作者决不是表面上[及至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凡伦常所关之处,皆是称功颂德,眷眷无穷,]他对贾政是真孝顺、是真觉得贾宝玉[背父母教训之恩]啊!
我说这些不入你们的耳,会觉得我罗罗嗦嗦,实际上这关系到全书的总倾向,而且也关系到下面情节中对贾政教训宝玉的评价,我才说这话的。接下来贾政教训宝玉道:"究竟也无碍,又何用改。只是可见宝玉不务正,专在这些浓词艳赋上作工夫。"这句话被如今的评论说成[腐儒的言论]、[道学先生的迂夫之见]。在如今的评论看来,贾政指的读四书、习八股、考科举不能算务正,因为读四书习八股是为了考科举,而考科举在个人为功名利禄、在朝廷为维护封建帝制,当然不应该算务正了。在他们看来,虽然不敢说批判四书、反对八股、抵制科举才是务正,但起码说追求功名利禄、维护封建制度不能算务正,倒是吟诗作赋、写书创戏、琴棋书画才能算务正,因为做一个正直的文人就不应该追求功名利禄,那是与封建理治同流合污,只有与封建理治划清界限,专搞文化艺术才是文人的正业。这些从现在推翻了封建制度以后看来当然不无道理,但从当时看来就不实事求是了。当时封建制度还处于强盛时期,不但不能公开对抗封建理治,甚至因为中下层文人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不追求功名利禄就没有他们的活路,只有已经处于富贵人家、在文学艺术上小有成就、琴棋书画有相当造诣的上层能文人才[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日只以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为乐。]因为他们有可靠的依恃,毋须[糊口谋衣]啊!可见通过科举追求功名利禄其实是中下层文人的主要谋生之路。谈到象贾府这样的官宦大家,更应该带头读四书、习八股、考科举才对,因为封建制度其实是他们的靠山,他们不维护封建理治难道还反对封建理治?那不是自己与自己过不去吗?象贾宝玉这样的少年公子将来是要继承父辈的做官事业的,只能做有文化的官人,不可能做纯粹的文人,而且还要在官场上下应付自如才能生存发展,若要做象甄士隐那样[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日只以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为乐,倒是神仙一流人品]的真隐士,必须要上面有象康熙皇帝或元春贵妃那样的依恃、家里有象贾母王夫人这样的靠山才行,否则在上为皇上不容、在外为百官及世道不容,在家里为大房偏房及兄弟辈不容,根本无法象陶渊明那样过隐士生活,哪里还谈得上反对科举制度婚姻制度?当然更不容易专心钻研文化艺术了。贾宝玉作为荣府唯一接班人,贾政王夫人决不可能容他脱离社会现实家庭现实做真隐士,因为元春一失宠、贾母一死、贾政一死、大房偏房一反扑、官场上社会上的反四大家族势力一反扑,贾宝玉这真隐士就做不下去啦!甄士隐的梦幻经历就是明证。通过这些实事求是的分析,你们应该看出宝玉只有走读四书习八股考科举的路才是正路,他此时的追求只能象秦钟临终时忠告的那样[从今后还当立志功名、以荣耀显达为是]。这在上层文人可以不以为然,但在官人和女人看来,其实是求生存谋发展的唯一出路啊!贾政虽然也有上层文人气质,[起初天性也是个诗酒放诞之人,]但更知道做官才是贾府这种官宦大家唯一的谋生之道,更知道贾宝玉作为荣府的唯一接班人必须学会做官才能继承家业,若象甄士隐那样[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日只以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为乐,]将来失去依恃后根本无法应付[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的大祸,必然落得[贫病交攻,竟渐渐的露出那下世的光景来。]这决不是文人理想能解决问题的。因此实事求是地讲,只有走贾政秦钟所说的[务正]之路,才是贾宝玉的必由之路。贾宝玉此时之所以对贾政的这些教训不以为然,固然是他还小、不懂世道的艰难,但也说明他只坚持文人的理想思维、不理解女人的现实思维、甚至还蔑视官人的正常思维啊!在王夫人宝钗袭人这样的女人看来,宝玉不做官,用什么来维持自己的锦衣纨裤生活、保证下一代的生存发展呢?现实社会中既然大家都追求功名利禄、既然象宝玉这样的子弟只能靠追求功名利禄来展示生存价值,那你宝玉就应该去追求功名利禄,生存终究是第一位的,只有在确保生存的情况下才能去钻研文化艺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