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疯子:听你这话音似乎想略过这[意绵绵静日玉生香]不解了,其实太可惜了,咱就生在这维扬地界,这宝玉又恰好讲的发生在扬州的故事,上次有个红学家来扬州讲红楼梦,就特意讲述了这个红楼梦中与扬州有关的情节,你不细讲讲实在太辜负扬州的读者了。
石呆子:呆矣!作者惯会玩弄声东击西、指北说南的花样,他明说是扬州,反而肯定不是扬州。你也不访访,扬州有一座黛山吗?山上有个林子洞吗?这种玩笑话你也当真?扬州与红楼梦有独特的关系不假,但用不着拿这[耗子精偷香芋]的笑话来替自己张目,连黛玉都听出来是编派她了,你们却听不出来,是不是打算到扬州各处去找这黛山和林子洞去?宝玉当时分明是闲得无聊,以为黛玉也闲得无聊,到黛玉房里与她解闷,并没有什么谈情说爱的意思,你们总把石头记当言情小说看,似乎两人任何一点小事都关乎终身大事,这也太不现实了,现实生活根本不象言情小说里说的那么浪漫,更何况此时的宝玉黛玉还小,贾母只把他们当孩子看,他们自己也只当孩子互相玩耍,彼时黛玉在床上歇午觉宝玉都可以进来打闹,有什么大不了的?根本不必当言情故事细谈嘛。
你说到扬州,倒值得另外说说。看了前面的[疯谈扬州美女][疯谈维扬情理文化],说得很有道理。曹家看起来在南京做江宁织造,这只是个没油水的苦差使,曹家根本不能指着这织造发财,更不用说替康熙皇帝张罗四次南巡了。而且江苏省督抚的品级比曹寅高,虽然看在康熙皇帝的面子上不得不买一个小织造的账,让曹寅成为事实上的金陵省体仁院总裁,但曹寅毕竟官阶比他们低,也不好在他们眼皮底下吆五喝六的。但自从康熙皇帝任命曹寅为扬州盐运使,就使扬州仪征淮安高邮一带成为曹寅真正的用武之地了,这一带的盐商富商个个巴结曹寅,连地方官也要对曹寅俯首贴耳,可以说康熙皇帝一走,扬州人简直就把曹寅当皇帝啊!所以说曹家虽在南京,但主要势力范围却在扬州一带,靠的是兼理盐政带来的油水,说到底什么是[金玉良缘],不过是[盐玉良缘]而已!从这一点来讲,你说薛家是大盐商绝对是合情合理的,当时只有盐商才能达到薛家这样豪富,光靠替皇家采办物品不可能这样豪富,织造就是专门替皇家采办物品的,曹寅还要兼理盐差才撑得住,薛家光靠替皇家采办物品不可能这样豪富的。因此薛家作为盐商不巴结曹家就无法发财,别说薛宝钗死了父亲才来投靠贾府,就是父亲没死也会把她嫁给贾府,他本人就是靠娶的王府小姐才发的财嘛,若想薛家[盐运永继],不指望薛宝钗与贾宝玉结成盐玉良缘还能指望谁呢?同样贾府也与曹家一个理,它虽然靠的玉,但必需把玉兑换成金钱才能生存啊,哪来的金钱?不指望[雪]家这大盐商却指望谁去?曹寅不是兼理扬州盐运使能接驾四次吗?所以说曹家上靠皇帝当主心骨,下靠盐商为它输血造肉,没有扬州的盐商,就没有曹宝玉锦衣纨绔饫甘餍美的幸福生活,也就没有这石头记,也可以说是扬州的盐务哺育了曹家、哺育了马氏母子、哺育了红楼梦!
于是我们直接撇开[黛玉听偷香芋的故事]这无聊的话题,扯到宝钗说宝玉忘了绿蜡之典故吧,这[小耗子变成美女]的故事全是作者瞎编的,林黛玉的生活原型根本不可能叫林黛玉,她也不可能生活在扬州,她父亲更不可能兼理过盐课,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嘛,你们怎么能当真呢?作者不过用这件事来说明宝玉把袭人的[情切切良宵花解语]当耳旁风、只顾 [意绵绵静日玉生香]而已。你们悟出这里面的事体情理,作者这第十九回就算达到创作目的了。此时宝钗走进来笑谈宝玉到大场合忘了典故,正是作者为收束这一场笑闹而玩的噱头,可有人总说宝钗不怀好意,每每在宝玉黛玉两两忘情之时,她就突然间出现在面前,真扫兴,是不是故意来破坏木石姻缘来了?哎呀!作者竟然没想到这一点,太大意了,我在这里替作者向读者道个歉,这不能怪宝钗的生活原型,她决没有盯稍破坏宝玉黛玉关系的意思,是作者为了创作所需才随意这么写的,引起大家的误解,对不起了!
红疯子:这呆子真坏,他骂人还不带脏字儿。但是这偷香芋的故事可以不解,黛玉埋怨宝玉腮上有胭脂膏子的渍痕和讥讽[冷香丸]的事是不是要解呢?
石呆子:这前一件事无非是说宝玉不听袭人解劝、仍替丫头淘漉胭脂膏子],后一件事乃黛玉女孩子家常有的取笑话而已,不能当正而八经的爱情妒语看。你们看如今的男女孩子互相间开玩笑,也常讥笑对方跟某人好,应该当戏言露心意看,不能当[正言弹妒意]评啊。
红疯子:咱记得有一种版本说宝钗在讥诮宝玉在省亲场合忘记了典故时,曾说他[将来金殿对策时只怕连赵钱孙李都忘了],怎么这抄本没这句话呢?
石呆子:休把这些没要紧的废话拿来打扰我,也不知从哪里看来的,宝钗会这样取笑宝玉吗?她早知宝玉最厌科举了,不可能说这些宝玉不喜欢听的话的。这不知是哪个改者欲嘲弄宝玉才故意编的句话,你也拿来问我?宝钗这一出现,宝玉黛玉的这场笑闹也该收场了,我这关于第十九回的解读也该收场了。只是请你切切记住袭人关照的三件事,对照后面宝玉的所作所为,看看他记住了没有、改正了没有。若真的改了,那别说用八人轿也抬不出袭人去,宝玉还真得用八人轿抬着袭人进来呢!因为宝玉若做到了这三件事,就等于改掉了那些乖僻邪谬的坏毛病,成为一个聪俊灵秀在万万人之上的正常人,且不说在正常情况下他将能象曹荣那样正常接贾政的班,即使在[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的情况下,他也不至于[一事无成、半生潦倒],这样且不说用八人轿抬袭人进来,即使有人用八人轿抬袭人出去,袭人也是不肯出去的,定然与宝钗一起齐心合力帮宝玉渡过难关,那样宝玉虽然不可能[兰桂齐芳、家道复初],起码不至于沦落到茅椽蓬牖瓦灶绳床的乞丐困境,更不至于[暮年之人,贫病交攻,竟渐渐的露出那下世的光景来]了。事实上作者后来的[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在很大程度上有自己不能主动适应客观现实剧烈变化的主观原因,如果他早听宝钗袭人解劝,即使不中科举,也能[一技有成],这样在抄家大祸之后就能及早适应[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的大变故,不至于[风尘碌碌,一事无成],这对于他的妻儿也是值得欣慰的事,起码可以过上“田舍之家,虽齑盐布帛,终能聚天伦之乐” 的普通人生活了,这于她们女人来说已经谢天谢地谢宝玉了!但是此时的宝玉根本没把袭人宝钗辈的解劝当回事,仍然沉湎于与女孩子嬉戏玩乐的繁华梦中,且不论[一日倘或乐极悲生,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的俗语],即使是正常的岁月更替也不容许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混下去了。以曹荣为例,若曹寅一死,他能不挺身上前接班吗?再象这样在女儿圈子里混就混不下去了,但若不及早适应外面的世界,一旦曹寅过世,他能在官场上应付自如吗?再以曹荣遗腹子为例,且不说十三岁后会不会被抄家,长到十八岁后若还象书中宝玉这个样子,又失去孙氏李氏特别是康熙皇帝的依恃,曹頫肯把织造一职转交给他吗?若交给他他干得了吗?面对大房偏房的排挤倾轧他应付得了吗?这样一只在女儿身旁长大的小绵羊,别说会被雍正的[龙颜大怒]吓得魂飞魄散,即使是忠顺王爷一翻脸他也吃不消的,更何况家里还有珍琏环蓉蟠这些豺狼虎豹早就想一口吃了这小绵羊呢?由此可以推测,书中宝玉即使没有抄家大祸这[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其成年后的家庭竞争也是异常残酷的,社会上官场上的争权夺利更是极其惨烈的,他要想延续眼前这种锦衣纨绔、饫甘餍美、‘美中不足,好事多魔’的黄粱美梦,第一必须元春皇宠不衰,第二必须贾母王夫人不死,第三必须有宝钗袭人替他照应一切;推之于马氏遗服腹子,第一必须康熙永远不死,第二必须孙氏李氏有一个不死,第三必须有宝钗袭人这样的妻妾替他打点一切,但这三者能永远依恃吗?特别是皇宠能永远依恃吗?一旦失去皇宠,不管会不会遭受抄家大祸,贾宝玉都必须自食其力!但他有自食其力的能力吗?更重要的是,他这小绵羊全仗着女娲皇的庇护才免遭豺狼虎豹的鲸吞的,一旦失去女娲皇的庇护,他这小绵羊对付得了一大群豺狼虎豹吗?这些决不是言情小说作家能替他解决的,更不是那些赞扬他反科举制度争婚姻自由的激进文人能帮他抵御的,且不说林黛玉若跟了他也只能受罪,就是宝钗这样的女高人也只能帮他分忧、不可能扭转这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的大势,只能跟着他一起到头一梦,万境归空啊!袭人幸亏早遇到侥幸的幸福,否则还不是一样要跟着他受罪!后来她能搭救落魄的宝玉,完全是因为她高尚的妇德,甚至没有资助他的义务、却有嘲弄他的权利------早听袭人的解劝,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呢?现实社会的塌天大祸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但每个人适应现实、躲避灾祸、保护妻儿的能力却是必须具备的。宝玉[不听袭人言、吃苦在眼前]啊!这就是第十九回包含的事体情理,当然此时的宝玉是悟不出的,甚至连言情小说作家都没想到,更不用说那些反对封建制度的激进文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