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疯子:咱来说两句,咱仔细研究过,女人自来比男人更信佛崇道,因为她们是天生的弱者,比男人更容易遭受天灾人祸的打击,可承受能力又远比男人弱小,更重要的是她们还要保护孩子,孩子比她们更弱小,更承受不了天灾人祸的打击。这样一来她们就要承受双份灾祸,一份替自己、一份替孩子,当然吃不消了,当然会对自然界对社会有一种莫名的畏惧感、对佛和神产生莫名的敬畏了,这就是她们比男人更容易信佛崇道的客观原因。当然,由于她们自小接受的文化教育比男人少、科学常识更缺少,再加上对事物流于感性认识、疏于理性思考、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也是她们自来比男人更信佛崇道的主观因素。于是这主客观双重原因决定了她们情愿斋僧布道、不肯毁僧谤道。说到底是因为男人们有意识地把她们封闭起来便于组建啊!
石呆子:唉!如果天下女人都象你这样看得透就好了。但是女人有女人难言的苦衷啊,就拿王夫人的生活原型曹家李氏来说,她一贯慈善仁爱、好斋僧布道不假,但年轻时也是风华正茂、办事果断、有胆有识的,若刚嫁进曹家时就象书中王夫人这样暮气沉沉、唯唯喏喏,曹寅也不会只与她生两个儿子了,必另与小老婆生儿子的。但这李氏命运实在太坎坷了,第一个儿子珍儿十几岁就夭折了,接着曹寅又病死了,总算留下个曹荣补了织造缺、顶了荣府门面,孰不料三年后这唯一的儿子又病死了,而且当时还没留下孙子,这接二连三的天灾把李氏彻底打懵了,她不能不怀疑是不是自己前生造下了罪孽、才遭到如此的天谴,不能不吃斋念佛、斋僧布道以赎前衍啦!而恰恰在她绝望之余、诚心向佛之后,[“我们庄子东边庄上,有个老奶奶子,今年九十多岁了。他天天吃斋念佛,谁知就感动了观音菩萨夜里来托梦说:‘你这样虔心,原来你该绝后的,如今奏了玉皇,给你个孙子。’原来这老奶奶只有一个儿子,这儿子也只一个儿子,好容易养到十七八岁上死了,哭的什么似的。后果然又养了一个,今年才十三四岁,生的雪团儿一般,聪明伶俐非常。可见这些神佛是有的。”这一夕话,实合了贾母王夫人的心事,连王夫人也都听住了。]这就是曹荣的遗孀马氏果真生了个遗腹子,曹寅一门终于有后了,李氏马氏终于有希望了!这能不叫李氏相信[可见这些神佛是有的]吗?能不叫书中的王夫人更信佛崇道、斋僧布道吗?可贾宝玉作为王夫人信佛崇道的主要成果,却公开毁僧谤道,这就象前面的贾政叫他读书上进、他偏不读书上进一样,王夫人特别信佛崇道、经常斋僧布道,他偏要毁僧谤道,这不是明摆着不孝顺父母吗?袭人当然要竭力劝阻了。
石呆子:由此可见袭人根本不是在劝宝玉要读书上进、不要毁僧谤道,她并没有与宝玉争论这书该不该读、这僧道该不该毁谤,她不是文人,根本没兴趣在这上面与宝玉争辩,她只是认为宝玉不该与父母强扭,这是做儿女起码的准则,做姐姐的不应该看着弟弟忤逆父母而不劝阻,这是对弟弟对家庭的不负责任!至于解劝的方式就不能拘泥于文人的正面批评了,毕竟她是个奴才、是个女性、是只能依附于宝玉的人,她不好摆出姐姐的架势正面批评宝玉的,那就违反做奴才、做女人的信条了,这也就是她不得不用这种委婉的方式解劝宝玉的根本原因。你们不应该据此指责袭人虚伪、会做人,要体谅做奴才做女人的难处啊!从这些活鲜鲜的[情切切良宵花解语]中可以看出,作者写这些显然是有生活经历的,不象是他凭空杜撰的。这就有一个到底是以曹荣的贴身丫头为原型,还是以曹荣遗腹子的贴身丫头为原型的问题,若以曹荣的贴身丫头为原型,作者身为曹荣遗腹子,当时根本不在场,不可能编得那么详细生动,即使是曹荣妻子马氏当时也不在场,也不可能记得那么详细生动,只有一个可能,这就是作者自己亲身经历的,是作者的贴身丫头亲口对作者说的,是作者终生难以忘怀的。由此可见袭人不太可能以曹荣贴身丫头为原型,应该是以作者贴身丫头为原型才合情理。
石呆子:再谈袭人本人。象袭人这样的贤惠女人在妇女中是大多数,她们既不绝对崇拜佛道,也从不敢毁僧谤道,正如老子在《道德经》中所言:[人之所畏,不可不畏。]她们是跟随大家一起敬畏鬼神、敬畏佛道,既然大家都不许毁僧谤道,那么你贾宝玉为什么要特立独行地毁僧谤道呢?从袭人的言行举止中可以看出,象她这样的女人基本奉行随大流的处世原则,她们并不是迷信,而是不愿触犯任何可能给她们造成灾祸的事物,她们也没指望神佛保佑她们,但也怕触犯了神佛带来灾祸,这就是她们虽不斋僧布道、但也不许毁僧谤道的原因。这[外面的世界太无奈]了,为了孩子,还是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吧!而宝玉的言行举止虽被评论赞为[离经叛道、特立独行],但在当时的现实社会中是行不通的,会处处碰壁,最终给自己造成本可避免的灾祸,并连累自己的父母妻子儿女,这就是作者因此而觉得对不起袭人的地方。虽然此时的宝玉根本没有把袭人的解劝当回事,但日后 [风尘碌碌,一事无成]之时,[忽念及当日袭人规劝的三件事,一一细推了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何堂堂之须眉诚不若彼一干裙钗哉?][ 实愧则有余,悔又无益之大无可奈何之日也。]你们只有联想到这一层,才能理解作者的良苦用心啊!可如今的评论总是把作者这一段自悔自责抛在一边,总是赞叹宝玉[在万万人之下]的[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总是误解了宝钗袭人辈种种[皆出于宝玉之上的行止见识],总是不注意作者[何堂堂之须眉诚不若彼一干裙钗哉]的感叹,反而把宝玉的[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误当[聪俊灵秀之气]来赞叹,这实在大失作者之所望啊!
红疯子:所以咱说[红楼奇冤、袭人一叶,裙钗好心、须眉不识]啊!
石呆子:应该说是[石头其味,众人不识]。作者本意在借宝玉之[不近人情]来赞叹袭人的[近人情、体人心]的,可是经不识其中味的人一解释,反而成了袭人[不近宝黛之爱情、不懂宝玉之爱心]了,把个一心为了宝玉好的忠心女儿误当成妨碍宝黛恋爱的其间拨乱的小人,误当成一心想当小老婆的坏人,误当成甘为王夫人作密探的奸人。于是日后宝玉撵走袭人成了袭人咎由自取、罪有应得了,这样一簇鲜花不值得珍惜、这样一床破席正应该抛弃了,如此一来作者当初就不该把这袭人列入“金陵十二钗又副册”该与赵姨娘等人一起打入另册才对。但是这样一来就不需要在八十回以后的文字里内定[花袭人有始有终]的情节了,这里的脂批也不必赞叹[余为袭卿一叹]了,更有脂批云:【孝女,义女。补出袭人幼时艰辛苦状,与前文之香菱、后文之晴雯大同小异,自是又副十二钗中之冠,故不得不补传之。】这些都是脂批中不多见的正面评语,可见不但作者本人,连畸笏叟这样的批书人都十分敬佩袭人,可有些评论却贬低袭人,这样宝黛爱情为判别袭人好坏的主要标准,实在是宝玉那幼稚任性的标准,是才子佳人言情小说的标准,是只讲情不讲理的标准!怎么能用来评价袭人宝钗这样合情更合理的好女儿呢?
石呆子:这里的分歧不在于维护还是反对封建科举制度、婚姻制度,而在于是坚持实事求是还是坚持爱情至上。王夫人宝钗袭人看起来是维护封建婚姻制度,实际上是坚持实事求是啊!封建婚姻制度那么强大,还用得着她们三个女人来维护?她们三人是怕宝玉年幼稚嫩、硬要与封建婚姻制度冲撞、被强大的社会现实镇Ya得遍体鳞伤啊!是封建制度对她们亲、还是儿女对她们亲?哪家父母妻妾会为了维护封建制度而出卖自己的亲生儿女?但是她们如果不出面劝阻儿女与封建制度冲突,封建制度就放过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少年男女吗?她们如果反过来支持儿女与封建制度冲突,这些痴情的青少年就不会遭封建制度镇Ya、就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爱情生活了吗?这是这些不谙世事幼稚少年的一厢情愿啊!他她们只知开爱情之花,却不考虑结爱情之果,还认为恋爱自由是天经地义的事,父母只该给他她们自由恋爱创造一切条件,却没有任何权利出面阻挠,那么请问:爱情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创造新生命吗?难道天下有纯粹为了爱情、不为了延续新生命的婚姻吗?这好比开花为了结果、不是为开花而开花一样,没有爱情的婚姻好比无花果,虽然比那些有爱情的婚姻这些有花果差远了,但比起只有爱情、没有婚姻、没有孩子的无果花来讲,毕竟还是不合情但合理的。而只为爱情不考虑孩子的性结合就不同了,它是不能结果的、或结了果也要遭到婚姻制度、现实社会的残酷打击,根本不能保证果实的正常生长的,更不用说对女方的巨大伤害了。所以男孩子可以[让我一次爱个够]、[爱一把就死],女孩子是决不能这样做的,男人可以开个无果花,但女人开花就是为了结果,男人不考虑好结果的事,就不应该与她们开花,这不但是对女性的尊重,更是对未来新生命的负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