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呆子:正是如此。此处袭人对宝玉的爱当然是性爱为主,可后来宝玉主动与袭人解除了性关系,袭人又与蒋玉函建立了新的性关系,论理袭人此后与宝玉已不存在性爱了,而且宝玉待袭人又绝情断义,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恩情,她完全可以当路人置之不理,不对落魄中的宝玉冷嘲热讽就不错了。可袭人不但主动帮助、而且有始有终,这就不能用性爱或母爱来解释了,应该说是由母性出发、转化成的姐姐对弟弟的怜爱啊!袭人看到可怜的弟弟沦落到要饭花子的地步,她[心地纯良],早把宝玉的绝情断义抛到脑后,一股姐姐对弟弟的责任感油然而生:此时就把他当自己的弟弟,只有姐姐帮助弟弟、哪有姐姐记恨弟弟?正是出于这种[姐爱],才促使袭人长期替宝玉母子俩排忧解难、尽可能帮他们撑起这坍塌的苍天,所以我说袭人的生活原型是作者一生遇到的第四个女娲。
这里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不把作者的妻子列为女娲氏。作者作为曹荣的遗腹子,在雍正六年被抄家时恰好十三岁,还不够结婚的年龄,而且由于曹家在雍正元年康熙皇帝一死、李煦被抄家就已经开始中落了,根本不可能再让他过与书中贾宝玉在大观园里与黛玉卿卿我我的风花雪月生活,因为不但家庭条件不允许,而且他做了寡妇的母亲也不答应,必会象书中李纨管教贾兰那样管教他,因此他不可能在十三岁前谈恋爱的,更不可能在十三岁抄家前结婚。且不说年龄尚小,实在是曹家处于大变故之前的风雨飘摇之中,各种内外矛盾不断激化,李氏病逝、曹頫老婆被休弃之类的大故迭起,根本没有心思和精力张罗这些事。再说李氏和马氏这两代寡妇全指望遗腹子有些出息,她俩必吸取曹荣深受孙氏溺爱纵容的教训,不可能再让遗腹子象书中宝玉那样荒疏学业、流连于女儿间的缠缠绵绵,肯定会叫他象贾兰那样认真求学的。所以我说作者的少年时代不会与贾宝玉类同、只会与贾兰差不多。这样一来就不但没有在抄家前娶妻的可能,而且也没有与林黛玉这样的生活原型谈情说爱的可能,当然会因抄家这特大祸变耽搁他的人生大事了。请大家设身处地想一想,在那抄家大难临头之时,他母子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都是在狱神庙这样的下贱场所苟且渡日,即使遣送回北京后也是生活在[茅椽蓬牖,瓦灶绳床]的困顿之中,哪里还谈得上让遗腹子正常生活读书,更遑论让他娶妻生子了。这种情况至少要延续到遗腹子二十岁以后,所以你们看生活中的作者到了四十岁左右还有[幼子殇、新妇凋零]的说法,足见他结婚肯定较晚、与妻子不可能有宝钗黛玉那种青梅竹马的经历,妻子更不可能象宝钗黛玉那样美若天仙,甚至可能都不及袭人漂亮,因为作者此时只是一事无成、半生潦倒的下贱石头,怎么可能娶美若天仙的娇妻呢?从这些推想就可以看出,作者不可能有书中宝玉那种黛死钗嫁的生活经历,他的妻子也不可能担当起类似袭人的女娲角色,所以我说作者一生、或作者父子二人,有四个女娲氏为其作出类似补天的壮举:孙氏李氏马氏和类似袭人的贴身丫头,没有这四个人替他撑起坍塌的天,他早被压趴了,没有这四个人相继替他轮流补天,他这样[风尘碌碌,一事无成]能在这浊世生存下来吗?能撰写出[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的石头记吗?
回头再谈书中袭人在八十回后对宝玉的[姐爱]。我在前面说了,[袭人看到可怜的弟弟沦落到要饭花子的地步,她[心地纯良],早把宝玉的绝情断义抛到脑后,一股姐姐对弟弟的责任感油然而生。此时就把他当自己的弟弟,只有姐姐帮助弟弟、哪有姐姐记恨弟弟的道理?正是出于这种[姐爱],才促使袭人长期替宝玉母子俩排忧解难、尽可能帮他们撑起这坍塌的苍天的]。其实宝玉也确实有惹女性怜爱的特点,第五回警幻仙姑就说:[如尔则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之为‘意淫’。惟‘意淫’二字,可心会而不可口传,可神通而不可语达。汝今独得此二字,在闺阁中,固可为良友],[吾所爱汝者,乃天下古今第一淫人也]!是啊,这样一个天下女性的知己是举世罕见的!能不激起女性的母爱意识吗?更何况女人对男孩子尤其怜爱至极,愈可恨又愈可怜、愈可怜则愈可爱,宝玉沦落到这步田地,在男人们只会引来更多嘲讽践踏,但女人反而会引发恻隐之心、如漂母助韩信那样尽力同情帮助这些可怜人,何况袭人与宝玉过去有那段恩爱经历,更别说宝玉也确实对女人一片痴情了。
红疯子:是啊,女性不同于男性,她们根本不贪图情欲的一时愉悦,注重的是对延续后代的实质贡献,不但对孩子充满母爱,而且对比她们年轻的男性也充满母爱转化成的姐爱,她们把身边的小弟弟看成家族繁衍生息的希望,在她们心中充满对家族传宗接代的使命感,也对保护年轻弱小的男性充满责任感。这些伟裙钗看起来不懂那些大道理,实际上却身体力行地实践这些大道理,看起来对儒学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窍不通,实际上却对[国]的最基本单元[家]起作决定性的支撑作用,看起来与男人的[愚公移山]远大宏图不可同日而喻,实际上却在完成 [老子死了还有儿子、儿子死了还有孙子,子子孙孙是没有穷尽的]这最艰巨的任务。过去的[杨门女将]之所以赢得广泛传颂,并不在于人们敬佩她们对国的忠心,而在于人们赞叹她们对杨家传宗接代的执着奉献;而《金陵十二钗》一书中的[贾门女将],或者干脆说是现实中的[曹家四女娲],恰恰就伟大在对曹家传宗接代唯一指望遗腹子的执着奉献上,袭人的生活原型之所以要对作者以德报怨,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是曹家唯一的根啊!
石呆子:这说到根本了,女性的爱从根本上说就是为后代的繁衍生息不惜一切,而男人的爱说穿了就是为图一时痛快不顾一切。当初的贾宝玉就是为图一时泄愤不顾一切地撵走袭人,说起来是为了与黛玉的爱情,其实这对曹家的传宗接代并无根本好处,而王夫人宝钗袭人之所以结成统一阵线,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曹家的传宗接代、长远利益啊!天下哪有爱情只图一时的痛快、危及传宗接代、长远利益的道理?所以说不论袭人当时有没有反对宝黛爱情,她都是为传宗接代着想,何错之有?而日后的不念旧怨、出手扶助宝玉,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曹家传宗接代。从这里我们要总结出一条事体情理:女性所做的一都是为了传宗接代,而妇道之伟大恰恰在于其甘愿[损自己以利男人利孩子],这是人类能够用[子子孙孙没有穷尽]战胜天道的关键。之所以女性都是女娲,就因为男性都是愚蠢的共颛,他们总是争得天塌地陷,给女性造成无尽的苦难,而女性为了[子子孙孙没有穷尽],还要保护传宗接代的孩子们,还要替孩子撑起坍塌的天地,还要替孩子努力补弥倾颓的天地,她们不但要承受男性强加给她们自己的灾难,而且要替孩子们承受灾难,如果这不算伟大,那难道还算男性伟大?
红疯子:少发些呆论,还是说袭人如何招待贾宝玉吧。咱倒有句话说,这花自芳的名字是不是有[仗着花袭人自以为芬芳的意思呢?
石呆子:作者有这意思,但不是说花自芳这个哥哥仗着花袭人这个妹妹自以为芬芳,而是说花家自有了袭人这簇鲜花而散放出美丽的芬芳,是褒扬的意思,不是说花家仗着袭人做了贾宝玉的小老婆就自以为了不起,那就是贬低的意思了,你别弄混了。但花家确实因花袭人的无私奉献而家业稍兴,花自芳也因妹妹的自我牺牲而稍有体面,说明花家也是小贾家、袭人也是小贾妃、花自芳也是小杨国忠啊!可见天下因女儿作出牺牲而家业转运的不止贾府或杨家一家,说明女儿之伟大,也说明女儿之可怜啊!袭人幸而是卖给贾家、服侍的宝玉,若卖给薛家、服侍的薛蟠呢?岂不是要与香菱同样命运?所以说袭人也是[命运两济]的[侥幸]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