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疯子:这馒头庵与铁槛寺在一起,寓意"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这在后来的妙玉口中说过了,更何况这里还有脂批提醒,大家都知道了,用不着你罗嗦。
石呆子:你们光知道这馒头庵与铁槛寺的名字取自这个典故,却不知道世间根本没有哪个寺庙取这名字,不但这馒头庵与铁槛寺没有,亦且连水月庵的名字也没有,都是作者杜撰的。作者杜撰这三个名字是有他的想法的,单从"纵有千年铁门限,终须一个土馒头。"这典故来理解,只是说纵然做个铁门槛也挡不住死亡,最终还是需要一个馒头般的坟包,从这典故来分析,只是指正常的死亡,意思是说无论每个人如何费尽心机,也挡不住死亡的到来。这就被理解成佛教道教的人生虚无概念了,于是红学评论据此说作者崇信佛道、石头记宣扬虚无。但作者从来就不信佛也不信神,他在这里强调"纵有千年铁门限,终须一个土馒头。"并不是指一般的正常的生老病死,而是指因争玉导致的[白骨如山忘姓氏]、指正邪互搏导致的非正常死亡,这正邪之争共颛之争虎兕之争纵有千年铁门槛也挡不住,盲目卷入这正邪互搏争斗的人们最终只能落个土馒头啊!作者正是从《好了歌解注》的角度认识"纵有千年铁门限,终须一个土馒头"的。请你们重温《好了歌解注》: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你们若结合这《好了歌解注》来解读"纵有千年铁门限,终须一个土馒头。"那就很容易明白作者的本意了,作者之所以取这两个世人不肯用的寺庙名,是为了提醒读者:书中这些世人正在跨进铁门槛,而凤姐更正在钻进土馒头啊!只是他们自己还浑浑噩噩地意识不到罢了。但作者却试图用这个典故警醒读者,看来效果不明显,一般人没这个夙慧,大约只有你红疯子能想到这些。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是希望读者不要把这些当作者信佛崇道,作者的思想境界岂是道教佛教能容得下的?再说馒头庵为什么正名叫水月庵。首先要知道[月]字是很容易联想到[风月]和[月经]的,因此极少有尼姑庵取名与[月]字相连。作者之所以取名水月庵,首先就有讥讽这尼姑庵不正经不干净之意,另外有取其[水中捞月一场空]的寓意,说到底就是暗示读者要想到凤姐这聪明人一头钻进这馒头庵,中了净虚老尼的套,最后是[水中捞月一场空]啊!
石呆子:先按下凤姐如何中套慢解,且说说净虚回答凤姐问话的[因胡老爷府里产了公子,太太送了十两银子来这里,叫请几位师父念三日《血盆经》,忙的没个空儿]是怎么回事。此处有脂批曰【甲戌侧批:虚陪一个胡姓,妙!言是胡涂人之所为也。】若叫刘心武抓住这脂批,又要大胆发挥成[其实这几天老尼正为张大财主女儿金哥的事四下奔忙,所以没到贾府去]了,但你们读石头记追问这些细枝末节、钻这些牛角尖有必要吗?它对你们解读石头记的其中味非了解不可吗?你们只要牢记[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具体情节哉]就行了,不但这里的胡老爷是虚陪,连这里的净虚老尼都是虚陪,作者写的这些过门话全是虚陪,你们又何必学那些流言家揪住作者杜撰出来的这些宫闱秘事刨根问底?当年在南京时,曹頫老婆[有了这样的事,便恣意的作为起来,也不消多记。]作者多年后只是在书中举其一例而已,事隔多年、往事历历,不过[大概如此],谁还记得那么细?把这个地名搬到那件事上、把那个细节嵌入这件事中,这是艺术创作时必有的。可笑刘心武之类流言家一叶障目就不肯见泰山,只知用显微镜细考这一叶,象他这样把评红当考古、把读石头记当发现文物,如何能解石头记之真味?之所以要在这里发这些呆论,并不是抓住刘心武这个人不放,是说如今研红抓住细枝末节不放、死钻牛角尖的现象太多了,忽略其事体情理的人更是比比皆是,象你红疯子这样 [把具体情节当入门的向导,一进了门就抓住事体情理不放]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我才不得不借尸还魂助你一臂之力的。还望你珍惜这机会,坚持不懈把我呆解的石头记传下去。
红疯子见石呆子来了呆劲,他更是疯得可以,早把妻子女儿置之度外,更把说他神经病发作的亲朋好友当外人,还鹦鹉学舌地说什么:[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馀,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且鄙。我独异於人,而贵食母。]甚至还对家人说出[死而不亡曰寿]的疯话,可见这石呆子害人不浅。
石呆子也不管这些,只顾呆解下去:这作者还要故作跌宕,且不说净虚老尼如何引凤姐入套,先说这秦钟如何与智能儿偷情。我倒不是觉得这偷情之事有何可解之处,关键是若不另作解说,你们就把秦钟当珍琏环蓉蟠这一干须眉浊物同等看待了,好说贾宝玉这情痴居然同这样的情种打得火热,那这些[正邪两赋之人]其实也不怎么样的,如此一来就有违作者的本意了,故此有专作解释的必要。
石呆子:当然,在老尼与凤姐周旋之前,这秦钟与智能儿还只是交谈而已,作者是借此交代秦钟与智能儿以前在贾府里的相识过程。若叫刘心武来发挥,就成了相恋的过程了,因为在他看来,两性相吸就叫相恋相爱,这是可以脱离家庭和社会独自存在的,若家庭和社会反对甚至破坏这两性的自然结合,那是家庭和社会不对,不应该怪这两个异性自身,作为家庭和社会就应该尊重和保护这两个异性的结合,若反对甚至破坏这两个异性的自然结合,就是违反人性的、不人道的,这就是[爱情是文学艺术永恒的主题]论,也是才子佳人言情小说的立论根据。按这种理论来恒量,这里的秦钟与智能儿就不应该算偷情,应该算相爱,[两情既然能相悦,两性当然能结合]了。作者若赞成这种观念,就该把秦钟描绘成张生、把智能儿描绘成莺莺才对,就该在后面把秦钟父亲骂成老夫人、把秦钟赞成梁山伯、把智能儿颂成祝英台才对,就不该在全书开头妄批才子佳人言情小说才对,如何在后来的描绘中明显把秦钟与智能儿的关系处理成不正当的偷情?如何善意描写秦钟父亲的气死?如何刻意描写秦钟临终的后悔?更如何描写宝玉对这些事的明显清浊两分开?这些都说明作者根本不赞成这种[爱情至上]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