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疯子:你这话太拗口、太难懂了,还是由咱来替你说白了吧。作者认为这皇宝玉也和贾宝玉曹宝玉差不多,既不属于皇太子皇四子这正方,也不属于皇长子皇八子这邪方,身上既不具备清明灵秀之正气,亦不具备残忍乖僻之邪气,但恰逢这正方与邪方[两不相下、既不能消、又不能让、必致搏击掀发之际]而出山,由于他[聪俊灵秀在万万人之上,乖僻邪谬不近人情又在万万人之下],故[上则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为大凶大恶。]最终必被这正邪互搏所累,成为[陈后主、唐明皇、宋徽宗]这样的悲剧。
石呆子:你只说出了皇十四子悲剧的特殊性,还没有说出这历朝历代类似悲剧的普遍性。作者为什么在第二回里由贾雨村冷子兴二人一唱一和抛出这[正邪论]?为什么在谈正邪时举出一大串各三种人的人名做例子?就因为象皇四子、皇八子、皇十四子这三人并不是仅大清朝的特殊现象,而是历朝历代普遍现象啊!象[尧、舜、禹、汤、文、武、周、召、孔、孟、董、韩、周、程、张、朱等]都是仁人君子, [蚩尤、共工、桀、纣、始皇、王莽、曹操、桓温、安禄山、秦桧等]则又都是大凶大恶,而[前代之许由、陶潜、阮籍、嵇康、刘伶、王谢二族、顾虎头、陈后主、唐明皇、宋徽宗、刘庭芝、温飞卿、米南宫、石曼卿、柳耆卿、秦少游,近日之倪云林、唐伯虎、祝枝山,再如李龟年、黄幡绰、敬新磨、卓文君、红拂、薛涛、崔莺、朝云之流] 既不是仁人君子亦不是大凶大恶,若恭逢盛世,当然可以上则为情痴情种、中则为逸士高人、下则为奇优名倡了,但若恰逢大仁大恶二者互搏的末世,这些人上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会为大凶大恶,若为这正邪互搏的大祸所累,岂不是要落得象书中甄士隐贾宝玉这样的结局?在这皇十四子身上就是明显的例子,先是皇太子这正方与皇长子这邪方互搏,后是雍正这正方与皇八子这邪方互搏,连累他这第三方倒霉,他上不能成雍正这样的大仁者,下亦不会为皇八子这样的大恶者,当然只好[哭向帝陵事更哀]了!这几千年历史中正邪互搏的大小事例不下上千次,闹得[白骨如山]的起码也有上百次,普通的老百姓做炮灰且不谈,大仁者不过因运气好而成王侯、大恶者不过遭劫难而成贼寇,但象既不能成仁人君子又不肯做大凶大恶的第三种人怎么办?他们必为这共颛互搏的塌天大祸所连累,从如宝似玉的天堂堕入人人践踏的垫脚石地狱啊!比起陈后主、宋徽宗来,皇十四子的结局好多了,作者的结局也好多了,该知足啦!又何必象皇八子余党那样散布谣言诅咒雍正呢?可见这皇十四子大约也会与书中的贾宝玉差不多,不会只怪雍正改诏篡位的,他会从中悟出[可知世上万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悟出[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这《好了歌》的呀!
红疯子:咱以为作者还是太把皇十四子理想化了,他就真如书中贾宝玉那样淡漠功名利禄吗?从书中的北静王对通灵玉的渴望情形就可以看出,他并不象贾宝玉那样厌恶功名啊!而且即使是陈后主、唐明皇、宋徽宗也并没有完全淡漠功名。咱这样想:难怪康熙皇帝没把皇位传给皇十四子,象这种将来会发展成陈后主、唐明皇、宋徽宗的皇子适宜当接班人吗?这从反面证明了皇四子当康熙接班人比皇十四子当康熙接班人更合适,也从侧面证明了康熙皇帝不太可能传位十四子、更可能真的传位于四子。
石呆子:你这是从巩固大清朝纲的角度看[传位十四子]和[传位于四子]的争论的,但作者并不是从这个角度看这种争论,他是从谁更能仁爱地对待诸兄弟、对待诸大臣和皇亲国戚、对待臣民来看这种争论的。毕竟皇十四子比皇四子更象个[贤王,且生得才貌双全,风流潇洒,每不以官俗国体所缚],若由皇十四子继承大位,必会如鹡鸰鸟那样更懂得友弟兄爱臣民,必不会狠心肠穷治众弟兄、恶整诸官僚,当然更不会狠心抄父皇的乳母家了,这完全符合作者的切身利益,若果如此,全皇族及整个朝纲都可以免遭雍正初年的大整肃大清洗大抄家充军杀头之动荡,作者也就可以免遭抄家大祸了。但实际上是由皇四子继承大位,他穷治众弟兄、恶整诸官僚,并狠狠打击江南三织造势力,直接是众皇子诸官僚和曹家李家孙家的大灾星啊!作者能不赞许皇十四子、痛恨皇四子吗?由此可见石头记决不是象一般史学者那样暗讽雍正得位不正、皇十四子才是真正正宗的接班人,他是从冷眼旁观的第三种人角度看雍正继位,根本没拘拘于诏书之真伪,更没拘拘于雍正继位正不正,他是认为不管皇四子还是皇十四子继位都应该牢记父皇[要象鹡鸰鸟那样友兄弟爱臣民]啊!难道他对康熙末年的诸子争储乱象表示不满、对雍正初年的穷治众弟兄恶整诸官僚狠抄乳祖母家表示愤慨也不行吗?作者对二十年争储争位风云的这种态度根本不是站在皇八子和年隆等邪方的立场上恶意诽谤雍正,而是站在受争储争位大祸无辜连累的诸裙钗立场上控诉争储争位的正邪双方啊!这是正义的立场、人性的立场、实事求是的立场,是无可厚非的!如果仅从维护朝纲的角度出发,当然可以说雍正治得对整得好抄得应该了,但雍正若象皇十四子那样[贤明,且生得才貌双全,风流潇洒,每不以官俗国体所缚。]不就可以免这六年的[接二连三,牵五挂四,将朝野上下烧得如火焰山一般]的葫芦提大祸了吗?不就可以免曹家抄家之祸了吗?
你们有些学者总是强调曹家在织造任上造成的巨额亏空,总是说是曹頫[龙袍掉色][骚扰驿站]才引发抄家的,言下之意抄家是曹家咎由自取、不怪雍正了。但请你们想想,曹家在康熙朝年年亏空,皇上为什么不究、而且让其兼盐差以弥补?织造在康熙朝也有[龙袍掉色]等失误,也有骚扰驿站等恶行,皇上为什么不治罪?为什么雍正上台就斤斤计较严加惩处?若皇十四子上台,会有这些怪事吗?曹家会被抄家吗?肯定不会!因此问题根本不在曹家有无亏空犯罪,而在皇四子上台啊!
石呆子:我这里并不是说曹家被抄家纯因雍正痛恨曹家支持皇十四子而打击报复曹家,实际上从书中就可以看出贾家虽与四郡王势力来往甚密,但也从不敢得罪以忠顺亲王为首的亲王势力,这反映了曹家也是虽与皇十四子来往甚密,但也从不敢得罪皇四子这雍亲王啊!作为康熙皇帝的乳母家,本来就不敢明目张胆地偏向某皇子得罪某皇子,作为皇家的包衣奴才更没有资格投靠某皇子反对某皇子,作为官宦世家在官场上生存的首要原则、尤其必须坚持在争储争位未明朗之前只能保持中立、保存自己!刘心武连这点官场常识都不懂,还配谈红楼梦?因此远在南京的曹家决不会公开得罪当年的雍亲王的,做了皇帝后的雍正也没有专门打压曹家,毕竟孙氏是康熙的乳母、是自己的乳祖母、曹寅是康熙的乳兄弟、是自己的乳叔、毕竟曹家象当年[杨门女将]一样一门忠烈三代寡妇一脉遗孤,雍正也很为难,实在不好意思对曹家下手,怕大家说他不顾[年长侍候过祖宗的奴才比年轻主子还要有体面的贾府风俗,],欺负孤儿寡妇,因此一直等到雍正五年曹寅妻子李氏死了以后才下狠心抄了曹家。如今有些学者把曹家被抄归咎于一亏空二出错三扰驿,这只是导火线而已。前面早就说过,康熙任命江南三织造一为让三家发财以报答三家的乳恩,二为用三织造替自己直接监督控制江南地方大员,三为用三织造替自己六次南巡打前站,这才有曹家六十多年盛景的。康熙一死,雍正继位,执政风格与其父皇大不一样,说到底在对待三织造问题上,雍正一认为康熙报乳恩太多了,如今该收了,二认为自己有能力掌控江南地方大员,用不着三织造用密折监督他们,三认为自己要勤俭持政,不搞南巡,因此再也用不着这三织造了,要卸磨杀驴了!雍正深知这三织造[向来混账风俗惯了],必不容他们再这样继续下去,因此刚上台就把李煦革职抄家并充军了,但南京的曹家却一直拖到雍正六年才被抄,史学者都以为李家与雍正政敌皇八子党有牵连,曹家相对好些,才没与李煦同时倒霉的。这话也有道理,但主要是曹家与康熙的感情太深、对康熙的贡献太大了,当时又陷入一门孤寡的弱遗脉息危机中,曹寅遗孀李氏年纪大了,曹頫又不是曹寅和李氏亲生的,也是象书中贾琏一样的浪荡公子,遗腹子更小,谁好意思与这些[曹门女将]式的老奴才家过不去?但毕竟康熙一死曹家失去靠山,又倒了苏州织造李煦这帮衬,再也不能对南京苏州扬州杭州镇江一带的地方官吏吆五喝六了,恰恰相反,这些地方官看到曹家倒了靠山和帮衬,反而乘机反咬起曹家来了。象所谓[龙袍掉色、骚扰驿站、鞭打驿卒等事就是例子,过去在康熙在事时这样的事太多了,谁报告康熙皇帝?可如今康熙死了雍正位了,这些地方大员知道雍正不会袒护曹家了,马上就添油加醋地报告雍正,雍正能不处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