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呆子:"秦可卿淫丧天香楼"?这与[秦可卿死封龙禁尉]的回目不合、与书中秦可卿病死的情节不合啊!如今你们看过了手抄本、看过了这条脂批,当然明白其中的缘由了,但在只看过删去了脂批的程刻本的读者就不可能明白其中的缘由了,甚至即使你们看过了这手抄本这脂批,也不一定能明白其中的缘由,脂批为什么说这是[用史笔]?就因为它与曹家这模特儿基本脱钩、与历史基本挂钩的缘故啊!作此批语的畸笏叟心里非常清楚,曹家没有东府、没出过爬灰的[长房长孙]、更没出过上吊自杀的重孙媳!作者这是写历史、写皇史啊!这会引发文字狱打击、给全族人引来杀身之祸的!岂能容忍?必须删去!至于下面的[老朽因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岂是安富尊荣坐享人能想得到者?其事虽未行,其言其意,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删去],纯属畸笏叟的借口啊!这[贾家后事二件]救得了贾族儿孙吗?现实中没经过大劫难的十七八岁不到的重孙媳妇能考虑到贾家后事吗?这样的言和意能令珍琏环蓉蟠这一干须眉浊物悲切感服吗?不可能!这是畸笏叟在糊弄不知情的读者!作者却不可能被这贾琏一样的须眉浊物糊弄,他虽拗不过畸笏叟,删去了"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一节,但在第五回的判词和曲词中仍然毫不留情地坚持己见,这决不是与可怜的秦可卿过不去,而是不肯放过贾珍这[淫主]啊!可这畸笏叟还假惺惺地以长辈口吻说[姑赦之],他这是赦免秦可卿吗?人家秦氏已经上吊自杀了,若赦免应该在上吊前赦免,应该拯救她的生命才对,可如今已经把她给逼死了,还谈得上[姑赦之]吗?在畸笏叟这些须眉看来,与公公爬灰的儿媳妇就犯了十恶不赦之罪,不但该逼死她,而且要踏上一只脚、叫她永世不得翻身!今天看在她[因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岂是安富尊荣坐享人能想得到者?其事虽未行,其言其意,令人悲切感服]的份上才[姑赦之]的,秦氏这弱女子应该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啊!至于畸笏叟的本意在替贾珍护短、替太子护短、替皇族护短、也兼着保护自己的小命免遭文字狱打击,这就不好明说了。
至于删去的"遗簪"、"更衣"诸文,你们千万别在具体情节上象刘心武那样大胆发挥胡思乱想胡猜乱测,[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遗簪"、"更衣"具体情节哉!]如今就有人在这"遗簪"、"更衣"具体情节上大做文章,居然从中臆测出尤氏发现了贾珍身上的秦氏"遗簪"、"更衣"马脚,秦氏这才不得不羞愧自尽的,这扯到哪儿去了?尤氏自己还养小叔子呢,敢管贾珍爬灰?即使是她发现了"遗簪"、"更衣",谅她也不敢吱声!更何况任何一个儿媳妇一旦被公公霸占,就与婆婆同成为公公的性伴侣而平起平坐了,哪里还怕婆婆?更不可能因被婆婆揭穿就羞愧上吊,这是大家庭常识,拜托评论家先了解了这些常识后再大胆假设、大胆发挥吧![是以此回只十页,删去天香楼一节,少去四五页也。]你们不必太计较这[少去四五页的具体情节,删了就删了,不可能再复原了,又何必妄测呢?作者既然删去[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一节,他就没打算让读者能了解到"遗簪"、"更衣"诸文,既然如此,你们又有何必要妄测"遗簪"、"更衣"诸情节呢?
红疯子:这话虽然不错,但作者虽删去"遗簪"、"更衣"诸文,却并没有删去判词曲词中的上吊自杀诸文,咱们不必臆测"遗簪"、"更衣"诸情节,但也不能放弃对"秦可卿淫丧天香楼"诸情节的大致猜想,象咱在前面疯谈刘心武秦学时就猜想不可能是尤氏撞破贾珍与秦氏爬灰的现场,而应该是贾母撞破贾珍与秦氏爬灰的现场,才会导致秦氏不得不上吊自杀,你看咱这看法合事体情理吗?
石呆子:你这看法与那些索隐考证"遗簪"、"更衣"具体情节的看法有本质区别,他们不过只取其具体情节罢了,而你则深论其事体情理,他们只局限于对照曹家某人某事,而你则深论到皇家康熙与太子这父子冲突,他们只是抓住这"遗簪"、"更衣"的皮毛来求疵,而你则抓住了争储丑剧的要害啊!由此可见我所见不差,真正能[解其中味]的只有你红疯子,而他们只是在[猜其中事],根本不知[其中味]啊!其实石头记正面尽假事、假事背面隐真味,他们是把假情节当真情节、把真情理当假味道,如何能悟出其中真味?而你却从假情节里嗅出了真味道,这才是真[通灵],何必不自信合不合事体情理?
现在开始解第十三回正文。首先请注意这里的情节很突兀,前面写了贾瑞之死,接着又交代林如海之死,作者已经把秦氏的病搁了一段时间,读者已经渐渐淡忘了,这很有妙味啊!若秦氏是正常地渐渐病死,那么越接近最后的临终时刻人们的思想准备就越充分,象凤姐这样的贴心人就越探视得勤,凤姐近日对秦氏的印象也就越深,如何这里的凤姐竟把秦氏的病渐渐淡忘了呢?为何作者竟先把这秦氏作此冷处理呢?这里的答案分明是秦氏不是渐渐病死的、而是突然上吊死的,才会出现这种情节的突变、情绪的突兀。由此可见作者虽然极不情愿地依着畸笏叟删去了[淫丧天香楼]一段情节,但他仍不愿意就此把秦氏悲剧完全处理成毫无修改痕迹地慢慢自然病死,这才保留了判词曲词不动、这才在这一节故意作此抑扬顿挫的。 我们一起来看秦氏是如何向凤姐 [托付贾家两件后事]的。[凤姐方觉星眼微蒙,恍惚只见秦氏从外走来,含笑说道:"婶婶好睡!我今日回去,你也不送我一程。因娘儿们素日相好,我舍不得婶子,故来别你一别。还有一件心愿未了,非告诉婶子,别人未必中用。"【一语贬尽贾家一族空顶冠束带者。】 凤姐听了,恍惚问道:"有何心事?你只管托我就是了。"秦氏道:"婶婶,你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称得起。】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过你,你如何连两句俗语也不晓得?常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们家赫赫扬扬,已将百载,一日倘或【甲戌侧批:"倘或"二字酷肖妇女口气。】乐极悲生,若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的俗语,【甲戌眉批:"树倒猢狲散"之语,今犹在耳,屈指三十五年矣。哀哉伤哉,宁不痛杀!】岂不虚称了一世诗书旧族了!"凤姐听了此话,心胸大快,十分敬畏,忙问道:"这话虑的极是,但有何法可以永保无虞?"【甲戌侧批:非阿凤不明,该古今名利场中患失之同意也。】秦氏冷笑道:"婶子好痴也。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人力能可常保的。但如今能于荣时筹画下将来衰时的世业,亦可谓常保永全了。即如今日诸事都妥,只有两件未妥,若把此事如此一行,则后日可保永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