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解第二回
红疯子:这红楼梦太复杂,你也太罗嗦了,且往下一回解吧。
石呆子:要我解第二回,你们先得将这第二回的回首诗看懂了再说。
红疯子:不就是[一局输赢料不真,香销茶尽尚逡巡,欲知目下兴衰兆,须问旁观冷眼人]嘛,这是冷子兴演说荣国府。
石呆子:呸!这哪里是演荣府?这是在说皇宫!荣府内有什么[一局输赢料不真]的?只要有通灵玉暗中庇佑、只要有贾元春争得的皇宠依恃、只要有贾母健在镇住局面,贾宝玉何愁没有神仙日子过?曹府内有什么[一局输赢料不真]的?只要有康熙皇帝做曹家靠山、只要有苏州织造李煦替李氏马氏和遗腹子这孤儿寡母做主,即使连伤了曹寅与曹荣这两代主心骨,曹家不照样荣耀?只有皇宫里康熙临终前的政局才是真正的[一局输赢料不真]。自允仍二次被废后,诸皇子俱已看透老康熙的心思,知道他再也不会立太子了,知道自已主动争储不光是与其它兄弟作对,更是与老皇上作对,必遭康熙扑杀!因此他们只能表面顺从康熙,暗地里积蓄力量,准备在康熙临终时那权力真空的宝贵时刻相机而动。这才叫[一局输赢料不真,香销茶尽尚逡巡]啊!
红疯子:照你这么说,红楼梦开篇时的历史背景在康熙末年了 ?
石呆子:正是此意。这时的朝野上下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是暴风雨将来之前的沉寂。当此局势下,[欲知目下兴衰兆,须问旁观冷眼人]。诸皇子身在此山中,各皇亲国戚也身在此山中,朝野上下各级官僚都身在此山中,只能听从老康熙的摆布,他们怎能知目下兴衰兆呢?只有局外冷眼旁观的人,只有真正的通人哲人高人,才能看出这皇族、这国家的兴衰征兆!所以作者在这一回里杜撰了一个[冷子兴],借他的冷眼来旁观这假族、这皇族、这朝纲末世!其实现实生活素材中当时根本没有冷子兴这个人与[贾化]这个人在这里讲述宁国府荣国府,这都是作者借他二人之口来讲自己不好直接讲的事体情理啊。
红疯子:难怪脂批说[只此一诗便妙极!此等才情自是雪芹平生所长。]可见书中确实隐含深文大义。
石呆子:一局棋到了中局,将临决定双方命运的关键时刻,都是当局者迷、冷眼旁观者清!所以这一冷眼人说的话就尤为客观可信。在这共颛决斗的前夜,作者假托一冷眼旁观人与雨村一问一答,借假语村言冷语冷言说出作者不好明说的真话,交代作者无法明确交代的真事,揭示作者无法明示的真情真理,这就是第二回的主旨。此处欲识其真髓,只在于抛开子兴雨村二人,就当只有一个人在向读者叙述!
石呆子:第二回开头接上回贾雨村上任,其中描述封肃如何势利、如何嫌弃愚弄士隐、如何阿谀奉承雨村,绘出一幅风俗人情丑八怪像。这里面有薛蟠的影子,但它是一群势利人的综合形象,不可只当阿蟠一人看。作者当初受尽百口嘲谤万目睚毗,百倍于士隐也!读者千万要设身处地地体会作者的一把辛酸泪,才能领会作者创作[好了歌注]、进而拼死创作石头记的[其中味]!雨村上任虽很风光,但也很侥幸,作者描述其得意形状,全是实写。批者多将他当反面人物贬之,这就与程高站到一起去了,作者对雨村的描述是实事求是的,是通过他反映出与士隐不同道路的知识分子。当此末世,像士隐那样消极避世没有好结果,像雨村这样积极入世同样没有好下场!这不仅指雨村第一次被罢官,而且指雨村随贾府倒台而倒台!程高续书说雨村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看似揭露雨村伪善面孔,其实是把贾府倒台的责任往雨村身上推,是为了开脱贾府自已,也就为最后贾府兰桂齐芳家道复初创造条件。这是程高的移花接木之计,读者别被瞒蔽了.
红疯子:娇杏也真侥幸,竟从一个丫头升为知府夫人,这当中说明了什么?
石呆子:说明[守礼者终为饿莩]!娇杏当初回顾贾雨村从礼教上来说是无意中的[一着错],反因这不拘礼的[错着]成为[人上人],这说明当时到了封建末世,礼崩乐坏,人们已经不能再自甘受礼教的束缚了,不守礼不重教反而侥幸得生,守礼重教徒然等死!书中的诸裙钗只有她侥幸得一生路,这固然是命运侥幸,但也可以看着是对封建礼教的绝大讽刺!女娲们裙钗们,千万别理会什么三纲五常三从四德,信了它反而只好等死,蔑视它冲破它或许反能侥幸求生!小民们更是如此!
红疯子:这说明妇女要生存,先要看透封建礼教的虚伪,打破封建礼教的束缚!这在如今社会很正常,在乾隆年间可是非常大胆的文字!
石呆子:石头记通篇以替妇女申冤为主题之一,这只是顺便调侃而已,何足道哉!下面的雨村遭贬,不能当雨村贪赃枉法、应遭当政者惩戒来看,雨村第一次做官,有些贪酷之弊决不是被罢官的主要原因,恃才侮上这知识分子的通病才是他得罪上司的根本原因。由于他知识分子旧习难改,未能掌握做官的诀窍,这官当然做不长!雨村还算是个通达的读书人,他被上级参了一本,马上就明白自已遭上司暗算了,他这才明白虽有[洞明世事]的满肚学问也还是没有用,只有[人情练达]才能做出好文章!
石呆子:雨村罢官后遍游名山大川,兼以做人西席来谋生,其中为黛玉教书可见雨村之才学,黛玉日后在大观园内以咏絮才为人称道,这固然有其父母良好家风的影响,但雨村之影响也不可小视,可见雨村并不是程高所憎厌的一般贪官,他是个极开明通达的文人,而且适应社会适应环境的能力极强,悟性又极高,确实有曹操李鸿章袁世凯之风采。脂批斥之为奸雄,我看这样的奸雄总比那些迂腐文人要实用。
红疯子:你也把这贾雨村夸得过份了,他不过教了黛玉数年书,如何能说黛玉之才识全亏他所教?你不是说这贾雨村是[假话]吗?如何成了真事了?倒是书中提到[今岁盐政点的是林如海。] 咱想起曹寅曾任盐运使、曹寅和李煦二人曾连续兼理盐政以补亏空多年,这里提到盐政,是不是兼有隐寓李煦之意呢?
石呆子:你又拘拘于具体情节了,作者这里说的不过是[大概如此]而已,你们何必较真?贾雨村这个艺术典型取材于好几个生活原型,其中有黛玉的家庭老师、也有宝玉的家庭老师,更有曾被革职的官吏,你们何必拘拘于到底做没做过黛玉的家庭老师、做过几年家庭老师、黛玉才识是不是尽他所教这些具体情节?就象这里说的[偶又游至淮扬地面],就不是指真正的扬州,只是指某个除扬州以外的地方。石头记有个规矩,[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越是明指扬州越不是扬州、越是明说点的盐政越不是真做盐政。尤其因为曹寅李煦真做过盐政,反而不可能隐寓李煦,这是有违暴露先辈隐私的原则的。其实真正与盐有关的事和人反而不好直接提[盐]字,比如薛家就是大盐商,书中不好直接讲[盐],于是用[丰年好大雪]代替,这一点居然被你红疯子发现了,可见你这疯子不同凡响。至于你说到[林如海做盐政],不但不可能隐李煦、而且林如海根本不象盐政,盐政是个肥缺,做过盐政的大官都是[一年盐政使、百万雪花银],林如海[乃是前科的探花,今已升至兰台寺大夫],真正的书香门第,书卷气特重,铜臭气特少,根本不象会捞钱的盐运使,林黛玉也极其清高,根本不象盐运衙门出身的小姐,因此这里的[扬州][盐政]这些字眼都是虚指,切不可当真事索隐。同样我见有些评论居然追究林黛玉的家产是不是被贾琏私吞了,这也是拘拘于具体情节,你们只需记住林黛玉孤弱无依就行了,何必追究林家家产的下落?作者若考虑这么多,这石头记就没法编撰了。其实连林黛玉这艺术典型都经过作者[张冠李戴、移花接木、东挪西凑]的[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的艺术处理,与生活中的真实原型已经不尽相同了,你们这样索隐考证林黛玉的家事,就有违[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的创作原则了。同样这里有关林家家世的介绍也不可过分较真,大清朝根本没有兰台寺大夫这官职,作者之所以要给林如海起这么个没法考证的官名,就是怕后来的好事者认真考证起来。可即使作者这样千方百计地回避真人真事,象刘心武这样的流言家索隐派还是拼命索隐考证书中的真人真事,拼命把石头记当作者的自传来大胆假设大胆发挥,这叫作者如何是好?作者在这里之所以要讲述林家家世,无非是为了说明黛玉的家学渊源,给黛玉平素的才华出众、孤芳自赏、自视清高交代个出处而已,其它并没有什么用处。若流言家非要从中找出宫闱秘事来,请他们先用[兰台寺大夫]官职的[汉唐等年纪添缀其上]再说。至于[只有嫡妻贾氏,生得一女,乳名黛玉,年方五岁。夫妻无子,故爱如珍宝,且又见他聪明清秀,便也欲使他读书识得几个字,不过假充养子之意,聊解膝下荒凉之叹。]更是为了形容黛玉的[年龄极小,又无姊妹兄弟扶持],而且学识超过一般女孩子的原因,这使黛玉从小具有较高的文人气质。这样一些描述都只是[大概如此],不能当黛玉的自传看。有人把书中有关黛玉的年龄等描述当史实证据来考证,甚至还专门为黛玉编出年谱,这就没必要了,比如这里说黛玉[年方五岁]就不可较真,难道贾雨村要教五岁的女孩读四书五经?难道五岁的女孩子就知道[读至凡书中有'敏'字,皆念作'密'字,每每如是;写字遇着'敏'字,又减一二笔]?当时这五岁可都是虚岁啊!说黛玉五岁入学是可能的,但说贾雨村此时此处还教的年方五岁的黛玉就不合情理了,此时的黛玉应该在十岁开外才合情理。其实天下的女儿不可能在五岁时就远离父母,必须十岁出头才行,林如海不可能对五岁的女儿这么不负责任,让她远离父亲的,而且黛玉进荣府时的举止根本不象五岁的女孩,起码应在十岁以上才会有如此沉着的大家闺范。由此可见书中关于黛玉具体年令、具体时日、具体家世的交代实际上根本不具体,如果你们引以为据是要上当的,只能不拘拘于这些具体数据具体情节,不过只取其[大概如此]的事体情理罢了。即使是贾雨村在林[偶又游至淮扬地面,正值偶感风寒,病在旅店,将一月光景方渐愈。一因身体劳倦,二因盘费不继,也正欲寻个合式之处,暂且歇下。幸有两个旧友,亦在此境居住,因闻得盐政欲聘一西宾,雨村便相托友力,谋了进去,且作安身之计。]也是作者胡诌而已,岂可完全当真事来考据?也只能作[大概如此]来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