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红楼梦这本书是[论理]还是[索事]还是[抒情];这是理解红楼梦创作宗旨的关键。周汝昌把它当真老虎[索事],刘心武又顺着这线索接下去[寻事],然后更发挥成[说事],如今则大胆演化成[戏说],真是[以讹传讹]啊!周汝昌本来是把这当作一件实事来考证、来索隐的,他的本意还是[求真][求实],虽然并没想到[求是][求理],但作为一个正派的求学问的红学家,坚持钻牛角尖,结果反而钻进了死胡同,这也是做学问的过程中免不了的,是一种情有可原、情更可贵的执着。而刘心武却没有这种史学家的严谨、学问家的执着,他一方面把红楼梦当宫闱秘事搜求其中的[适趣闲闻],一方面又把红楼梦当才子佳人言情小说探讨其中的[行为艺术][创作艺术][写作手法],这就有投机取巧之嫌了。[证史实][索隐疑]和[搞艺术][谈创作]是不能相互混淆的两回事,前者是逻辑思维、逻辑推理,必需严格遵守现实主义的原则,决不能没有根据地瞎说。后者是形象思维、抽象发挥,已经进入了浪漫主义的范畴,完全可以任人想象发挥。这是实和虚的对立,事和情的对立,是性质不同的两码事,只有象毛那样的高人,才敢把这两件事合在一起做,才谈得上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有机结合,周汝昌只是一个执着的学问家,怎么能与一个善于想象的小说创作家合在一起、挥讨这样一个现实问题呢?这不是把一个严肃的学术问题搞成一个浪漫的艺术问题了吗,这对解决这个学术争论不但没有好处,而且把它弄得更复杂化了,实在是周汝昌当初始料未及的。虽然咱对周汝昌的[弘皙逆案致曹家二次被抄]索隐成果不以为然,但对于周老执着的学术精神还是至为敬佩,他那种维护红楼梦原貌的献身精神,为了恢复原貌作出的几十年不懈的追求,对于各种手抄原本的逐字逐句的考定,特别是对于程高续书的坚决反对,是红学界出了名的。要没有他的坚持,恐怕广大红学爱好者早就接受了红学专家们关于[百二十回本红楼梦作为完整的红楼梦已经长期考验是合适的,程伟元高鹗为完成全壁红楼梦作出的贡献应予肯定]的结论了。因此曹雪芹如果九泉有知,也会深深感谢这位老红学家的。在咱的心目中,周老是一个极纯粹的学问家,他只尊重学问本身,而且没有太多的世俗考虑;他是一个极纯粹的红学家,只尊重红楼梦原抄本,而且没有顺应红学界主流的世俗考虑,不象胡适俞平伯这些极成熟的红学家那样发表看法时能顺应时代主流,把红楼梦美化成才子佳人言情小说。
可是刘心武就不是这样执着的迂夫子了,他象那些官员把年画老虎当真老虎炒作那样大胆发挥,其实是把红楼梦当历朝野史、才子佳人言情小说、宫闱秘事来为自己所用了。说刘心武不是执着的知识分子,而是象那些把年画老虎当真老虎炒作的官员,这种评价一点也不过份。周汝昌[弘皙逆案致曹家二次被抄]的说法只是他的红学一家之言,并没有确凿的史料作证据,虽说不能绝对否认这说法的可能性,但根本无法证明这说法的正确性,它根本就是没有经过[小心求证]的[大胆假设]。若用数学的概率来评估这同样事件截然对立的两种不同说法,周汝昌的说法只有百分之十的正确率,而否认周汝昌结论的说法却有百分之九十的正确率,这还不足以否定周汝昌的[弘皙逆案致曹家二次被抄]结论吗?这样一个只有一成成功可能、却有九成失败可能的[大胆假设],到刘心武这儿本应花大力气继续[小心求证]其可能性,可是刘心武根本不继续求证这个假设,却把这没经过[小心求证]的[大胆假设],直接当[有大量史料作证据、经过史学家红学家认真论证]的史实,再以这所谓[史实]为根据,大胆发挥成更大量的[宫闱秘事][适趣闲闻]。这就好比周汝昌老眼昏花地把年画虎当真老虎,刘心武就以此为依据,演绎出一大段精彩的[心武打虎]的故事,并进而发现书中的秦可卿也等于秦金莲、贾珍也等于西门珍,他刘心武更成了[心武杀秦金莲]、[心武斗杀西门珍]的评书说唱人了,大家说可笑不可笑。请问刘心武先生:周汝昌证明过秦可卿是允仍女儿吗?证明过秦可卿自杀与弘皙逆案有关吗?没有一点史料根据,你凭什么说秦可卿是弘皙逼死的?周汝昌的[弘皙逆案致曹家二次被抄]只是一个引起争论的学术问题,只是他的没得出正确结论的[大胆假设],学术问题与学术结论是两码事,刘心武可以以学术结论为素材搞艺术创作,但不应该以没得出结论的学术问题为素材搞艺术创作,因为艺术创作虽然可以采用浪漫主义手法,虽然应该高于现实生活,虽然可以拓展想象的空间去大胆发挥,但它不能是无水之源无本之木,它必需以现实为依据,必需先从现实主义出发打下坚实的基础,才能在这基础之上建成浪漫主义的艺术殿堂,不符合现实的艺术殿堂非倒塌不可。刘心武的红学是建立在周汝昌不现实基础之上的艺术殿堂,迟早非倒塌不可!
前面曾提到艺术创作不能违背现实规律,浪漫主义不能违反现实主义,话剧[雷雨]的创作人曹禺就提出[事似必无、理是必有]的现实主义艺术创作原则,他认为艺术创作可以高于生活,但必需源于生活,其具体情节似乎在现实中找不到完全吻合的原型,但合乎事体情理,符合事物的普遍性。人们虽然找不出朝代年纪,地舆邦国,姓氏等细节上一模一样的某个人物事例,却知道这些事必然会发生、曾经已发生、将来还会再发生。由此可见艺术虽高于生活、但源于生活,浪漫主义虽高于现实主义、但源于现实主义、不违反现实主义。红楼梦的艺术创作就符合这些原则,贾宝玉看似必无,天下哪有真衔玉而诞的婴儿?但理又是必有,哪个大族人家没有个把贾宝玉式的孩子?族越大家越大层越高,贾宝玉式的艺术典型越有现实意义普遍意义。如果大家非要象周汝昌那样执着,认为这就是曹頫的儿子,那就违反艺术创作的规律了,贾宝玉是创作出来的艺术典型,他源于现实中的某一个或几个人,却高于这一个或几个人,已经不是某个人的简单照抄了,却到哪里找这一模一样的贾宝玉?但若仔细分析历史观察生活,有贾宝玉影子的类似原型太多了,顺治身上有顺宝玉的影子,皇十四子身上也有,乾隆身上也有,曹荣身上也有,同治身上也有,光绪身上也有,甚至宣统身上更有!却叫咱找谁去?尤其要对刘心武提出疑问的是:红学是一门极严谨的学问,研究红楼梦这现实主义杰作必需遵循现实主义的原则,索隐、考证书中的史实和实事更必需符合[小心求证]的史学规范,决不能无根据地把书中贾家的实事当二百几十年前皇家的史实索隐,更不能再把这些实事当可以任意解释甚至歪曲的艺术作品作艺术性的[大胆发挥],刘心武也象那些才子佳人等书作者,不过要写出自己的那几本揭秘红楼宫闱秘事的适趣闲文来,于是胡扳乱扯、忽离忽遇,创作出[满纸才人淑女、子建文君、红娘小玉等通共熟套之旧稿。]还自我标榜是艺术创作。研究红楼梦是搞学术研究,不是搞艺术创作,他连红楼梦学术研究都不会,还会搞红楼梦艺术再创作?不过是程伟元高鹗在百二十回本末尾说的:“说你空,原来你肚里果然空空。既是假语村言,但无鲁鱼亥豕以及背谬矛盾之处,乐得与二三同志,酒余饭饱,雨夕灯窗之下,同消寂寞,又不必大人先生品题传世。似你这样寻根问底,便是刻舟求剑、胶柱鼓瑟了。”那空空道人听了,仰天大笑,掷下抄本,飘然而去。一面走着,口中说道:“果然是敷衍荒唐!不但作者不知,抄者不知,并阅者也不知。不过游戏笔墨,陶情适性而已!”后人见了这本奇传,亦曾题过四句偈语,为作者缘起之言更转一竿头云:
说到辛酸处,荒唐愈可悲。由来同一梦,休笑世人痴!
其实刘心武先生也是敷衍荒唐,不过游戏笔墨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