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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谈红楼梦
疯谈之五十
发布日期:2019-08-01 09:51:21

就以黛玉的多情来说,现实对她确实残酷无情,但这又岂是她这既弱且孤的少女所能反抗得了的,于是她的七情勃发反而更加剧了现实对她的镇压,王夫人就特别讨厌她公开地表白对宝玉的爱情。第一次她与宝玉因元春赐物和张道士提亲而摔玉砸玉大哭大吐,闹得合府皆知,王夫人就不得不借撵金钏敲山震虎警告她俩;第二次因紫鹃对宝玉说黛玉要回南,就引发宝玉大发痰迷,更闹得人尽皆知,促成了王夫人用逐晴雯的手段杀鸡儆猴来威慑黛玉宝玉,这些都是黛玉的多情招致的祸端。虽然说按现代眼光看黛玉宝玉是正当恋爱、母亲不应干涉,可在当时的现实中确实是不允许的,这里不能谈应该不应该,只能谈行得通行不通,只能用理来衡量,而不能用情来衡量。由于黛玉过于重情而忽略了当时现实中的理,这才招致现实的无情打击,可见在客观现实面前黛玉也有主观责任。假设黛玉象湘云一样豁达开朗,不以宝玉为唯一恋爱对象,服从贾母王夫人的婚姻按排,虽然嫁给另外一个纨裤子弟,仍是悲剧结局,但起码不至于早夭吧,她这样明显对抗现实,反招致现实的无情打压,可见多情的有害无益。

 

再以宝玉的多情来说,有贾母的溺爱,有贾族权势的庇护,他确实比黛玉幸运多了,不但可以沉湎于与黛玉的多情,而且放任地批评封建理治、封建礼教,用他那[似傻如狂]的[行为偏僻性乖张]回击[世人诽谤],这样一个生于[公侯富贵之家]的[情痴情种]真是把多情发挥到了极致,他仗着如宝似玉的独特身份地位任情纵性,成为天下文人最羡慕的榜样。他把文人多情善感的一面充分地展现给读者,也把中国文人脱离物质世界实际,过于理想化精神化的一面充分展现给读者,任何一个理想文人若能生于斯地处于斯境,可谓[美而又足矣]。但贾宝玉仍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这就是他与黛玉的情爱无法兑现,他认为此生若能[美而又足、好事无魔]才是真正理想境界,若能娶一个[其鲜艳妩媚,有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的多情女子,做个[桃花源]中的陶渊明就好了,他这真隐士的幻梦能如愿吗?

 

宝玉的多情看起来是他的性格使然,或者说与他的文人气质文人理想密不可分,但是咱却认为是残酷无情的现实社会给了他七情勃发的机会。没有贾母的溺爱,没有贾族权势的庇护,他首先就不可能有锦衣纨裤之时饫甘餍肥之日,不可能沉湎于与黛玉的多情,也不可能放肆地批评封建理治、封建礼教。而贾母的溺爱、贾族权势的庇护首先是现实社会的残酷无情造成的,没有康熙当皇帝,没有他当初残酷无情地打压鳌拜、吴三桂等豪强势力,就没有曹家孙家李家三织造豪强势力的崛起,更没有贾母原型孙氏的高贵地位,于是就没有贾母的溺爱、没有贾族权势的庇护,那贾宝玉就没有从小如宝似玉的独特环境,他就没条件与黛玉沉湎于爱情,就没条件放任地批评封建理治、封建礼教,不生于[公侯富贵之家],又怎能做[情痴情种]?所以说他多情的物质基础就是现实的残酷无情!由于鳌拜家的宝玉被残酷无情的康熙打成乞丐、吴三桂家的宝玉也被残酷无情的康熙打成乞丐、多少[公侯富贵之家]的情痴情种被残酷无情的康熙打成乞丐,这才让曹家做了公侯富贵之家,才让贾宝玉有机会成为情痴情种啊!所以说宝玉的多情是建立在残酷无情的现实社会基础上的,没有现实的残酷无情,就没有宝玉的多情!

 

在前面评妙玉时咱曾经把妙玉比作金丝鸟,把大观园比作金丝笼,没有金丝笼的庇护,就不可能有金丝鸟如金似玉的悠闲日子。同样道理,贾宝玉更是玉丝猫,贾母为首的贾府则为他做了个玉丝笼,没有玉丝笼的庇护,就不可能有玉丝猫如宝似玉的富贵生活,他就没条件与黛玉沉湎于爱情,就没资格放任地批评封建理治、封建礼教,这一点是当时的贾宝玉没到想的,他也无需多想,自有贾母和王夫人替他编织这玉丝笼。可是玉丝笼既能保护他又能束缚他,他所做的这两件事都需冲破这束缚才能达到目的,但离开玉丝笼的庇护他又做不了这两件事,这就是贾宝玉爱情理想和精神理想的悖论。贾宝玉的头等大事根本不是冲破这玉丝笼的束缚,而是维持玉丝笼的庇护,为了维护这玉丝笼的庇护,他必须服从这玉丝笼的束缚,这就是贾宝玉必须面对的残酷无情的现实。贾宝玉的多情决定了他不甘于受这无情的束缚,但是他冲不破这束缚,于是多情反而造成他七情勃发,造成他与现实激烈对抗,其结局必然是被现实击得头破血流,这就是多情的有害无益。年轻时的贾宝玉实际上就在做这些有害无益徒劳无功的事,他敢冲破这玉丝笼吗?他能冲破这玉丝笼吗?

 

一直以来的红学评论都把贾宝玉说成是反对封建理治、反抗封建礼教的英雄,其实在宝钗等诸裙钗看来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郎当公子罢了,宝钗称他为富贵闲人,凤姐看他象偎灶猫,湘云称他无事忙,就是最知心的林黛玉也说他是银样蜡枪头。他根本不敢与父母与家庭直接对抗,更不会公开批判封建理治封建礼教,只能[无故寻愁觅恨]地撒撒娇而已,至多也不过[有时似傻如狂]地发发小孩脾气罢了。第一次他借发酒疯要赶走奶娘李妈妈,结果是丫头茜雪倒霉;第二次是撒娇摔玉砸玉,闹得沸沸扬扬,结果是金钏儿当了替死鬼;第三次是妆傻卖狂大发脾气不准黛玉回南,结果是睛雯遭殃;八十回后则是黛死钗嫁时他不敢忤逆王夫人,也不便开罪薛宝钗,把一腔怨恨发到袭人身上,找借口非要撵逐袭人,可怜袭人忠心耿耿服侍他多年、把自已的青春全托付给他,他竟然不识人!还有他平日讨厌读书、混批前人、乱焚理治之书、不听宝钗湘云的箴言、不从父母的教诲等等,这些就能算公开反对封建理治反抗封建礼教吗?里面虽然有反对封建理治反抗封建礼教的成份,但贾母王夫人及众姐妹都只当行为偏僻性乖张的愚顽少年而己,就是高举板子使劲打、高喊[明日酿到他弑君杀父,你们才不劝不成]的贾政,也是[近日年迈,名利大灰,然起初天性也是个诗酒放诞之人,因在子侄辈中,少不得规以正路。近见宝玉虽不读书,竟颇能解此,细评起来,也还不算十分玷辱了祖宗。就思及祖宗们,各各亦皆如此,虽有深精举业的,也不曾发迹过一个,看来此亦贾门之数。况母亲溺爱,遂也不强以举业逼他了。]可见当时的父母师友并没有把贾宝玉当叛逆憎恨打压,都是当不读书不上进不入流不随俗的[行为偏僻性乖张]来教育规劝而已,至多用几个丫头做替罪羊来吓阻他,他也不可能放着锦衣纨裤饫甘餍肥的公子生活不过,为了反对封建礼教、为了给黛玉殉情就出家当和尚,这也把贾宝玉说得太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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